浮生喜歡梧桐,東海王府上上下下無人不知,可一個十歲的男孩懂什麽男歡女愛風花雪月,再加上一場稱心如意的婚約放在了浮生面前,浮生沒有表露過任何心裏偶有的逾越主仆的情愫。
可他現在長大了,成爲了一個男子漢。
他肆無忌憚得吐露着那份情,可這份情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封了梧桐的喉,梧桐隻得不住得冷笑,冷笑到她已經感覺不到現在是盛夏還是寒冬。
“大王子殿下已有了婚約,不管她是達官顯貴嬌滴滴的小姐,還是大方之家大家閨秀,都不會容得下梧桐這樣的人的,清白之軀的女人是金貴的,可一旦成了殘花敗柳就不會再有男人能寵你守護你了,不會再有了,不過現在梧桐過得也還不錯,勞老五雖然窮,可人不壞,也許等到我們老了,也可以相伴入土,這輩子就這樣了!”梧桐感歎唏噓,又是一陣哀歎。
“不,生兒的意思是生兒要保護你,和小師妹沒有關系,生兒要保護你,爲你選一個好人家,看着你穿上繡着鳳凰的嫁衣,看着你被八擡大轎擡去拜天地!”浮生怔怔得站着,思忖了一下自己的言語,這才緩和了下語氣,對着梧桐繼續說着,“梧桐姐姐,你現在真的過得好?”
“好。”
“可現在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去找龍王借錢去!”
“那東海裏根本就沒有龍王,你去了就沒命了!”
“怎麽沒有?龍王救過梧桐的命,梧桐知道的,這才想要去求求他!”梧桐說得口吻甚是堅定。
浮生歎息連連,對着梧桐解釋道:“梧桐姐姐,你還記得老祖宗大人嗎?那個會化成一股煙跑進乾坤袋裏的老祖宗大人!”
梧桐沒有說話,但是她記得,記得那個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武大帝。
“當年救你出獄的龍王是老祖宗大人假扮的,就連那個蚌女也是假的!”
“不,不是的,龍王爺還救過我的,原本我是要死了的,我每一次逃出婆娘村都會被抓回來,抓回去就被扔進月亮浴池裏去,那一次,我是被龍王爺救走的,我醒來就到了東海,在那柔軟的沙灘上,本來我是想着要回到尤城去,可那時候我的臉已經毀了,回去還有什麽意義呢,就在大樹村呆了下來,嫁給了勞老五......”梧桐一言一語都堅定無疑。
浮生拽了兩下身旁的駿馬脖頸上的缰繩,那馬兒也有些懈怠了,月亮出來了,光輝如銀,讓兩人兩馬的影子投射在大道之上。
大道寂寥,無人來往。
“梧桐姐姐,你快些告訴浮生,當年你到底是去了哪裏!”浮生拽着駿馬又朝梧桐身邊湊了湊。
梧桐欲言又止,透過一層黑紗,浮生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
“我,我不小心知道了東海王府裏的秘密......”
“秘密?什麽秘密?”
“我見過一封信,是落進王府裏的鴿子身上帶着的信!”
“這算什麽秘密?不光是王府之内,就算是我每次外出遊曆,身邊少不了眼睛,少不了奔波忙碌的送信鴿們,生在子桑家,就要背負這些!”
“那信,信裏說了一個秘密!不是常規那些監視王府裏的人的信息,是關于瑰麗藏寶圖的秘密!”梧桐有些惶恐。
“又是藏寶圖?那藏寶圖到底要害多少人!老祖宗大人真是造孽呢,是他的寶藏,他又迷迷瞪瞪的說得不清不楚,可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于寶藏的傳說讓一個個人成了癡傻瘋魔......那,那信上到底說了什麽?”浮生埋怨了幾句,又把注意力放到了信的内容上。
“瑰麗藏寶圖不是一張地圖!”
“不是地圖?那是什麽?”浮生詫異得問道。
“不知道,那信上隻有這麽一句話。”梧桐停頓了下來。
“隻有那麽一句?梧桐姐姐的意思是說當年你無意之中抓了一隻鴿子,看到了鴿子腳踝上的信,信上寫了那麽一句話,然後你就被人送去到了一個叫做婆娘村的地方,在那裏過着痛苦的日子,有一次你又被東海裏的龍王救走了,你就到了大樹村?”浮生一口氣說了下來,滿是疑惑得看着梧桐。
“當年我無意中看到了那封信,第二天就被送出了王府,夫人告訴我是男方家裏催得急,我從後門進了一頂轎子裏,轎子被人擡了三五日,我就到了一個群山環抱的小村莊,那轎夫不知在什麽時候換了人,一個個戴上了鬼煞的面具,婆娘村,村中無男丁,都是女子,可那些女人比男人還要可怕,那些女軍官們摧殘着新來的女子,所謂的月亮浴池,就是一方沒有水的露天浴池,她們把新來的衣服扒光了,扔進浴池之中,說是讓我們肮髒的身體沐浴月光,不論酷暑還是寒冬,隻要能熬過一整晚,就算是過了一關......”梧桐有些哽咽了起來,有些難以啓齒。
“你是說,是母親?怎麽可能?你可是母親帶進府裏的,母親一直說你嫁到了遠方,不可能是母親啊,還有婆娘村?很是奇怪的地方,聽起來好恐怖,母親怎麽會制造出一個人間煉獄一般的婆娘村呢?”浮生的眼眸之中發出微弱的光來,這光刺在梧桐的臉上,她聽出了些懷疑的意味。
“你是說我說謊了?呵呵,我就說,你不會相信我的話,倘使指使人傷害我的人正是夫人的話,你一定實現不了你方才的諾言,大王子殿下,你還是忘記今日之事,回到你錦衣玉食的王府之中,在你的裘羅床榻溫柔鄉裏度過餘生吧!”梧桐用她倔強的話還擊了浮生。
浮生聽了梧桐的話,心頭陣陣痛處,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會,他相信梧桐,可他也信任自己的母親,他信任母親不會如此殘忍,他也相信梧桐定是吃了許多的苦,受了天大的委屈。
“梧桐姐姐,不管有沒有龍王爺,你都不用去東海,你不是需要錢糧來救勞老五麽,生兒有錢,生兒可以借錢給你,不,你根本就不用那些錢,現在我們就回大樹村,我去揭穿那一夥人的真面目,然後帶你離開,好不好?”浮生伸出手來,握住了梧桐的手,梧桐的手冰冰涼涼的,讓他又添幾分哀憐。
“帶我離開?回東海王府麽?也許我去了,第二日便成了一具無頭女屍,或者吊死在了那一棵枯死的梨樹上,大王子殿下,你已經長大了,不要再說什麽幼稚的話了,這個世間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我已經從王府裏走了出來,也已經從婆娘村逃了出來,現在我是自由的!”梧桐一下子甩開了浮生的手,她轉身,上了矮馬的背。
浮生錯愕,呆若木雞。
正在此時,忽然從東面來了一夥人,那夥人朝着梧桐和浮生圍了過來,駿馬發出一聲嘶鳴來,馬叫聲劃破夜空,浮生再看那一夥人,個個穿着農戶的衣衫,手裏拎着斧頭鋤頭。
“是北鬥軍?這些北鬥軍怎麽又出現在東海郡的大道上?莫非是總壇又出了些什麽亂子?”浮生心頭咯噔了一下,當即用身子擋在了梧桐的矮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