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旁偶爾可見幾處田地,地裏的秧苗都打蔫得低垂着頭,顔顔裏也從馬背上蘇醒了過來,朝着浮生揮了揮手,他抱怨了兩句:“真不願同你一道做什麽雙雄大盜,我怎麽,好似忘記了什麽,這次竟然盜來了一個女子!”
顔顔裏覺得腹中饑渴,這些年他雖是長高了一些,還是有些面黃肌瘦的,大抵也是因爲心事太重的緣故,再加上體内的血蠱蟲舊傷一直潛伏着,他看起來總是病怏怏的,他的記憶也回到了遇見北鬥軍之前,顔顔裏隻是記得浮生又在糾纏他,要他蒙上面,再一次化身爲劫富濟貧的怪盜。
他已經習慣自己因武力不及他人,被人打暈後在某時某地突然醒來,醒來之後渾渾噩噩般如同失憶,技不如人自然就要接受這些潛在的危險,他是信賴浮生的,每一次浮生都可以化險爲夷。
顔顔裏長了一張瘦削的臉,眉宇之間越發顯現一些佛陀手的神情來,偶爾也會現出一些痛苦之狀,身體中背負着仇恨,即使強顔歡笑之後,還是會時不時得露出些本來的面貌,顔顔裏不是一個純粹的小厮,他也在等待着一個機會,可以重回南疆,去奪回他的天下。
“璎珞姑姑?你怎麽也出現在這裏呢?咱們現在是要回尤城麽?”顔顔裏策馬疾行,追趕上了璎珞和浮生,隻把羅毓的馬遺落在繩索的末梢,羅毓之後再就是承載着草龍珠果的那匹馬。
“是的,回家去!”
四人慢慢悠悠在向着尤城行進,任憑日頭也慢慢悠悠得升到了頭頂,四人急需一些清泉來緩解燥熱。
“嘿嘿嘿,你們是誰?這樣把我綁在馬上,這麽熱的天,是要烤焦我麽?我要喝水,我要喝水!”羅毓的身子确實是被捆綁在馬背上,其實她自己是可以解開繩索的,可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野大道,她又不知該逃向何處,再看前面的小少爺長得并不像是窮兇極惡的歹人,她這才幽幽怨怨得随着馬兒慢慢向前行進着。
羅毓眉心的花钿閃爍光芒。
“你這個小姑娘,沒看到我家少爺和我還有這位美貌的姑姑都沒有喝水麽?好似出來的太匆忙,沒有帶水囊呢!”顔顔裏扭頭沖着羅毓高聲回複道,他的嘴唇也有些幹裂了。
被顔顔裏說中了,這次璎珞匆忙離開北鬥軍總壇,隻顧着拴馬和破壞草龍珠果林了,竟然忘記了攜帶水囊,現在四人都口渴至極,擡頭看看日頭,毒辣辣得挂在頭頂,道路兩旁沒見到人家。
“好渴,好渴,好渴呢!”羅毓嚷嚷着。
“前面好像是有村莊的,璎珞姑姑,咱們在前面休息一下吧!”浮生對着璎珞說道,一邊說着一邊就牽引馬兒朝着前方的一棵大樹轉過去,那是一棵碩大的古樹,樹底下聚着一撥百姓,個個低垂着頭,嘴裏叽裏咕噜在念着什麽,像是在進行什麽儀式。
浮生、顔顔裏和璎珞下了馬,浮生忽而将手裏的缰繩交到顔顔裏手裏,轉身走到羅毓面前。
羅毓忽然清楚得看到了浮生的那一張臉。
好美的一張臉!羅毓被震懾得嗫嚅了起來,說不出話來,這是她活了十幾年見過的最俊美的容顔了,直射的陽光雖然讓眼眸顯得有些狹長,但是尾端上揚的眉眼更添幾分英姿與帥氣,眸子裏閃爍出點點光輝,那眸光勾魂攝魄一般落在羅毓的眼睛裏,鑽進她的心裏。
浮生沖着羅毓微微一笑,那笑容頗具風流少年的神韻。
“你,你,我,我,......”羅毓支支吾吾,不知說些什麽。
“羅毓,你放心,我們不會傷害你的,你隻需跟着我們就好了,我會保護你的!”浮生的話低語說給羅毓聽,羅毓微微颔首,鬼使神差一般應和着,她下了馬,乖乖跟在浮生身後。
樹的那一面,百姓圍着的是一個高台,高台被黃色的帷幔包裹着,兩邊插滿了彩色的旗子,這些人定是在祭奠或者祈禱着什麽。
這裏距離尤城還有幾十裏地。
顔顔裏把四匹馬拴在一旁的矮樹樁上,四人朝着人群靠攏了過去,透過人群,浮生見高台之上并排打坐着四個老頭,這四個老頭臉上都塗得花花綠綠的,頭上戴着奇形怪狀的發冠。
再看那四個老頭,一個頭上的發冠金鱗閃閃,一個頭上的發冠上插着彩色的羽毛,第三個老頭的發冠看起來像是頂着一個龍頭,最後一個老頭的發冠上繡着一個金絲線的龜。
“哇哇,那幾個老頭怎麽看起來那麽奇怪,他們頭上那都是什麽呀?”顔顔裏蹦蹦哒哒,看向高台,忍不住發出疑問來。
浮生說:“麟、鳳、龜、龍!這是四種神獸!”
羅毓聽後,又用某種特殊的眼神看向浮生。
忽然,那頂着龍頭的老頭子陡然站起身來,他仰頭聲嘶力竭得大聲呼喚道:
“天地聾,日月瞽,人間亢旱不爲雨。
山河憔悴草木枯,天上快活人訴苦。
待吾騎鶴下扶桑,叱起倦龍與一斧。
奎星以下亢陽神,縛以鐵劄送酆府。
驅雷公,役雷電,須叟天地間,火老将擅神武,一滴天上金瓶水,滿空飛線若機杼。
化作四天涼,掃卻天下暑。
有人饒舌告人主,未幾尋問行雨仙,人在長江一聲橹。”
邊呼喊着,邊搖頭晃腦,擡腿擺袖,一副龍王鬼神附身的模樣,台下的百姓們也高舉雙手,高聲喊叫了起來:“天地聾,日月瞽,人間亢旱不爲雨......”
這竟然是在祈雨!浮生頓時感受詫異了起來,這地方雖很焦躁,可離東海并不算太遠,海裏的水被烈日的暴曬化而爲天上的雲,東風吹,雲朵便會翩然而至,一場夏雨便會讓大地不再幹裂,他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見東海郡的百姓們擺台祈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