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連先生發出一陣低低的笑來。
“你離家之時,就說過這般話,今日在郡王面前,果然還是絲毫顔面都不給我留!”
連先生合十的雙手顫抖着,全然不理會周遭人的愕然,他的目光似刀劍,毫不留情面。
老祖宗被面前的迂腐老頭的直言也震懾到了,他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
浮生看着面前的老祖宗,忽而老祖宗也回頭看了一眼浮生,有些啼笑皆非,從老祖宗的神情中,浮生又看到了一些傲慢和不馴,隻見老祖宗定了定神,方才的無奈全然消逝,他神情自若得給衆位行了個禮,隻是那行禮的方式與女子截然不同。
“讓諸位見笑了,璎珞自幼離家,在皇宮中當差,也未曾與父親有過往來,今日得見,實屬意外,本想搪塞過關,之後再與父親大人化解往日隔閡,無奈恩恩怨怨情愫牽扯而出,父親心中怨火難消,今日璎珞請願,願受仗責三十,一則懲戒璎珞對父不敬,二則懲戒璎珞言語有失,三則懲戒璎珞有失體統,今日乃是郡王家宴,璎珞這般冒失行爲應被重罰!?”
璎珞微微欠身,又給東海王行了個禮,她雙臂劃出兩道弧線來,雙手作揖送與額前。
果真是個奇女子!這一番舉動,又讓廳堂之上的人一片嘩然,各個人心中都七上八下的,有的是對璎珞的贊歎,有的是期待一場好戲,有的則是注視着東海王的神情。
浮生看着老祖宗的舉動,甚是意外,原本以爲他那桀骜不馴的脾氣一上來,定是要把這裏鬧個翻天覆地才是,誰料老祖宗這般淡定,竟然公然要東海王來治她的罪,這個老祖宗看起來甚是陌生了起來。
面對如此窘境,東海王站起身來,走到廳堂前來,對着連先生說道:“本王早就聽聞連老家有一女,也未曾料到竟然會是璎珞,連老啊,你是個德高望重的先生,今日在這廳堂之上直言與璎珞對峙,恐有不妥吧,今日要治罪的話,就要治你的罪才是!來人,把連萬卷帶下去,打三十大闆!”
這王府裏哪裏有懲治惡人的打闆衙役呢,頂多平日裏丫鬟小厮要是有了什麽過錯,忠達就找人來打個幾闆子,今日東海王公然叫人來打連萬卷闆子,這些小厮們都有些茫然,一時不知誰該上前去領命。
東海王冷靜的雙目中閃現出一絲靈光來,看來他這是有意爲之,最後他把那靈光落在了璎珞身上,璎珞轉身對着東海王說道:“父親年邁,璎珞願替父親受罰!”
一語說畢,連先生那老臉上的怒氣就消散了下來,隻是那一衆小厮依舊不知該如何是好,翹首等待着東海王再次發号施令。
“好一個璎珞!本王今日就滿足你的孝心!韓單,帶璎珞下去受罰!”東海王對着微醺的韓單說道。
那韓單忽然得了東海王的命令,他蹭得站起身來,給東海王行了個禮,沒有說一句話,走上前去領命。
浮生見大事不妙,若是老祖宗的真身受罰,他是絲毫都不擔心,可這三十大棍打在璎珞姑姑的身體上,待到璎珞的魂識蘇醒過來,那一定會身心受累,不,浮生不能讓璎珞姑姑挨打。
“父親!韓叔!”
浮生從矮案後面跳出來,擋在璎珞身前,展開雙臂,阻擋着韓單将璎珞帶走。
“父親,不要罰璎珞姑姑!”浮生頂着一對焦急的眸子對着東海王說道。
“生兒,胡鬧!”東海王呵叱道,“你這般胡鬧就一起杖責你了!”
“父親,璎珞姑姑才把這一道食肴做好,是可以功過相抵的,父親,您可以先嘗嘗,要是好吃,就不要打璎珞姑姑了!好不好,父親!”浮生苦苦哀求道。
一旁的浮生娘也是坐不住了,她一下子沖到浮生面前,也哀求道:“郡王,生兒還小,那軍棍是萬萬打不得,打不得的!”
浮生娘一邊說道一邊聲聲低咽,她用身體護着浮生,這一場家宴竟上演了一出母子情深的大戲,東海王更覺顔面丢失,他啞啞一笑,又覺無奈,隻得對着璎珞說道:“既然生兒和夫人都出面了,本王就給你一次機會,這廳堂之上有十盞銀碗,除去國丈大人這一碗,尚有九碗,若是有一半以上的人認爲璎珞你做得這道菜肴好吃,那本王今日就不再杖責于你,你們父女二人之事留做晚宴之後,你們自行解決!”
璎珞面無懼色,倒是小浮生又擔驚受怕了起來,老祖宗的手藝可是不敢恭維,這矮案之上的食肴原本就是老祖宗亂攢出來的,要是廳堂之上的人心中懷着鬼胎,那不是璎珞姑姑還是要受杖責之懲?
不料老祖宗卻給浮生使了個眼色,他向着東海王行禮,說道:“各位面前的銀碗之中的這道食肴,名爲勾魂面,是我用了酸甜苦辣鹹香麻七種佐料,再配以獨門秘方,烹制而成!”
老祖宗說得煞有介事,浮生光是聽了這食肴的名字就生出了些好奇來,莫非老祖宗臨時抱佛腳也制出了一道人間美味?
須臾之後,各歸各位,璎珞立于廳前,環顧四周,見衆人都揭開了面前銀碗的蓋子,浮生打開銀蓋之時,低頭見碗中之面甚是普通,面條不粗不細,面上點綴了些綠瑩瑩的碎菜,他斜睨瞅了一眼母親碗中的面,那面看起來紅彤彤的,與他碗中的甚是不同。
璎珞胸有成竹地站立着,時不時嘴角上揚,露出淺淺一笑來。
浮生手握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條來,吸溜了一下進了口中,浮生咀嚼了幾口,無論是口感還是味蕾都與一根普普通通的面條沒有差别,他把砸着小嘴巴,眨巴着眼眸,心中生疑。
忽而他感覺到身旁的母親身體有些顫抖,他轉頭一看,母親雙目中含着淚水,眼神幽幽怨怨,浮生低聲問了句:“母親,你可還好?”
浮生娘轉頭過來,浮生吃了一驚,見她雙目如彤,瞳仁變成了紅色,淚水萦繞,似被什麽牽住了靈魂。
“噢,母親,你的面?”
“生兒,母親心中好似有一團火,那火隻是困在母親體内,擾得淚水都流了出來,可火焰卻依舊是在體内燃燒!”
浮生娘顫悠悠得說着。
忽然對面的國丈大人發出一聲吼叫來,“啊!”
隻見國丈大人雙拳緊握,用力敲打着矮案,他的身體發出幽暗的藍色火焰,火焰并不灼人,可遠遠看去整個國丈大人猶如一個幽魂一般可怖。
國丈大人的長嘯讓公良夫人急忙起身,可她伸出手來剛要去握國丈的手之時,她方才吃下的勾魂面也起了作用。
她的雙手發出了烈焰來,烈焰與國丈的藍焰相遇,猶如水火不容一般,發出呲啦之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