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王坐在上首,穿了一件紫金紋龍長衫,神情愉悅,在對着右首的老先生談笑風聲。
癡呆的國丈大人坐在左首,他目光呆滞,盯着矮案之上的夜光杯發呆,一縷銀絲垂在枯老的面頰之上。
公良夫人坐在了國丈大人一旁,今日的她也似有一些心事,并未像一個女主人,她的心思還落在身旁的國丈大人身上。
學思堂的連先生坐在第三個位置上,他眉心凝重,面有倦容,右手不停得顫抖着,時不時地把目光投向門外,似乎那道門裏要走進來什麽可怕的人。
浮生娘挽着小浮生坐在老先生一旁,浮生努着一張天真的臉,對着母親撒嬌,他與母親竊竊私語道:“母親,母親,今日是否要能吃到璎珞姑姑做的美食了呢?!”
“說是呢!”浮生娘爲兒子擺碟布筷,不去端倪周遭人的古怪神情。
“可母親,我怎麽沒有見到梧桐姐姐,她最近是怎麽了?”浮生裝作一無所知的神情,凝神注視着母親的那張臉。
那張臉明顯是被浮生的問題驚懾到了,她停下了手裏的忙碌,輕輕地回了一句:“噢,我讓她忙别的去了!”說完,又繼續擺弄桌子上的碗筷。
“母親,沒有梧桐姐姐伺候一旁,生兒甚是不習慣呢!哎,哎,真是不習慣!”浮生假裝發起了埋怨。
“生兒,娘給你倒一杯果茶喝吧!”浮生娘沒有直接回答浮生,她往那發出淺綠色光芒的夜光杯中倒滿了亮澄澄的果茶。
浮生撅起了小嘴,又撒嬌了起來,“母親,母親,你答應生兒,不要讓梧桐姐姐離開生兒,不要呢,不要呢!”
也許是沒有見過浮生這般撒嬌,在門外打鬧的飛鴻和落英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發出怪異的目光。
韓單坐在右邊的第三個位置上,他已經自斟自飲了起來,聽了浮生的嗲聲嗲氣之言,歪過頭來對着浮生笑道:“呦呦,今日的大王子殿下學起這撒嬌之法也是一流的呢!”
“韓叔,你喝醉了吧!生兒才沒有撒嬌呢,生兒這是在坦誠表達!”浮生轉過頭來,對着韓單說道。
還不等韓單回話,門外走進來幾個打扮光鮮的小丫鬟,每人手裏捧着一個銀光閃閃的小碗,排成兩排立于廳堂兩旁,丫鬟之後走上前來一個略施粉黛的女子,頭上紮着一個高發髻,穿一身湛藍衣裙,腰間圍着一圈雪白圍裙,手裏也捧着一個銀碗,這銀碗比丫鬟手裏的小碗更加精緻,碗上鑲嵌着幾枚寶石,她淺淺一笑,斜睨了一眼浮生,浮生立即就收了聲來,目不轉睛得看着進來的女子。
“東海王,璎珞的這一道食肴已畢,請諸位品嘗!”
這一刻的璎珞終于像極了一個清新脫俗的女子,吸引了衆人的眼光,尤其是那一位連先生,他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了,眸光中似有千言萬語,彙聚到璎珞身上。
“噢,給各位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從中柱宮中來的璎珞,她可是皇宮中的紅人,做了一手好食肴,今日列位是有口福了!”
東海王對着一衆人說道,隻見璎珞款款行了個禮,走上幾步,将銀碗置于東海王身前的矮案之上,這銀碗上還有一個華麗的銀蓋,看起來更添幾分神秘之色。
“東海王,請!”
随後,璎珞轉身,對着那個年邁的老先生行了個禮,将丫鬟手裏的銀碗放在老先生面前,說道:“多虧老先生的妙手回春,治好了璎珞的水土不服之症!”
那老先生也回了個禮,雙手作揖,臉上卻是一副坦然之色,他并沒有去看璎珞,顯得甚是客套。
璎珞又走了兩步,給浮生娘放置好銀碗,也彬彬有禮得敬了一句:“二夫人,請!”
浮生娘詫異得看了璎珞一眼,似乎覺得此時的璎珞與府中流言蜚語中的那個奇怪的女子判若兩人。
當璎珞給浮生敬上銀碗之時,浮生也假模假樣地回了個禮:“太好了,終于可以品嘗到璎珞姑姑的手藝了!”
璎珞神秘地一笑,浮生又感覺到了有些不妙。
韓單确實有些微醺了,他看着璎珞彎腰行禮,也發出啧啧稱贊之聲:“璎珞姑娘,果然是個秀外慧中的可人兒啊!”
璎珞依次給國丈大人、公良夫人和飛鴻落英敬上了食肴,最後走到了連先生面前,還不等璎珞彎腰行禮,連先生猛然站起身來,目光并沒有落在璎珞身上,而是躬身對着上首的東海王,深深作揖。
“東海王大人,連老有罪!”
連先生的這一舉動,讓廳中的衆人心頭一愕,頓時廳堂之内鴉雀無聲,隻見東海王也詫異得看着連先生,開口問道:
“噢?連先生何出此言啊?”
“啓禀東海王,璎珞乃是連老小女,到府至今未曾相認,今日請東海王治連老欺瞞之罪!”連先生合十雙手舉過頭頂,深深把頭埋在胸前。
這一句話讓浮生吃驚不小,怎麽璎珞竟然是連先生的女兒!噢,璎珞姑姑也是姓連的,怪不得,怪不得,怎麽之前就沒有調查一番璎珞姑姑的身世呢!浮生的腦子裏琢磨着,隻是這廳堂之内的氛圍有些凝重,大抵是被連先生這一請罪給震懾住了。
“噢?璎珞竟然是連先生的女兒,這可是幸事呢,連先生怎麽這般說辭呢!本王怎麽會治罪于你呢,本王可是還要佳賞你才是呢!”東海王收住了詫異的神色,笑着對連先生說道。
“這璎珞怎麽又冒出來一個當教書先生的父親?”老祖宗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面前這個迂朽的老頭,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浮生,浮生正捂着小嘴沖着老祖宗發笑,“這個小家夥,看來竟是看熱鬧了!”
借着璎珞的身軀,老祖宗躬身給連先生行了個禮,“父......父親,此事怪璎珞了,璎珞應該先去給父親請安才是!”
“你?你說什麽?”連先生的臉色十分難看,盯着璎珞的臉。
“璎珞剛到王府的時候,應該先給父親請安的!”
“你早年間便離開了蓬萊郡,皇宮中高牆禁锢,你我都不曾書信往來,你怎會知我在東海王府内當差?”連先生的嘴角也有些顫抖,“既然不知我在此,又何談先給我請安?”
果然是個迂腐的老頭,既然老祖宗這般說辭了,他就該順水推舟将此事翻閱過去,怎又這樣直言相對璎珞?老祖宗原本心中就忐忑,被一個迂腐的老頭子這樣逼迫,他心中更添怒火,隻見他瞪起了眼,對着連先生吼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我都說了是我的錯了,你這個老頭怎不知好歹!還這般咄咄逼人!”
衆人頓時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