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顔裏眼角挂着淚痕,他盯着佛陀手面前的那一面紗,眼神中情愫複雜,忽而他又長籲一口氣來,說道。
“您怎麽能忘記,忘記麟角族的族魂,無論是因何,您都不能這般活着,您不是告訴過我,甯可戰死沙場,也不做他人的囚徒嗎?我是沒有做到,可您,您怎麽......”顔顔裏的眼淚又奔湧而出,這一番話還沒有結束,他的嗓子就沙啞了起來,話語哽咽在了他的喉嚨中。
“父親啊父親,今日得了您的消息,我是喜是悲,是樂是憂,是該慶幸還是?”顔顔裏的眼神裏布滿了絕望,他抹了兩把眼下的淚,忽而轉身朝着一旁的大樹撞了過去。
那是一棵粗壯的白桦樹,樹葉早就落光了,樹幹上翻着白花花的碎皮,碎皮落完,枝幹就會新長出一個年輪來。
顔顔裏閉着眼,就朝那大樹沖将了過去,這舉動讓人猝不及防。
既然這位以黑紗遮面的壯漢是佛陀手大人,這佛陀手大人又是顔顔裏的父親麟角王,浮生對這其中的原委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一個族群的王者戰敗沙場,眼睜睜看着他的将士們魂歸荒野,他能不痛心疾首麽?他願意成爲東海王的殺手,定是父親以顔顔裏做人質要挾了他。
鐵骨铮铮的漢子,誰願意委曲求全甘做他人的殺人工具?
浮生琢磨道,忽而顔顔裏那迅猛的調轉,讓浮生也來不及多想,一運氣就使出了流星步來。
一道羸弱的影子橫擋在了顔顔裏面前,顔顔裏隻顧着低頭撞樹,不想一頭撞在了浮生交叉的雙手上,小浮生就成了人肉墊子,被顔顔裏撞到了樹幹上。
“哎呦!”這叫聲是浮生發出的。
顔顔裏感覺到腦袋撞在了軟綿綿的東西上,趕緊收住了力氣,擡頭一看,浮生貼在樹幹上,臉上的表情有些難受,顔顔裏确定他這一撞雖然速度比較快,但是及時收住了,并不會把人撞傷。
一股黑乎乎的液體從浮生的嘴角滲了出來,顔顔裏那一對滿是失望的眼眸盯着那股黑粘的液體,有些發愣了。
“大王子,你,你怎麽了?”
還能怎麽?
浮生這次是動氣了,吃了這麽久的苦瓜,也還是沒能讓他體内的血液恢複鮮紅,依舊是黑乎乎的,老先生千叮咛萬囑咐,不要再動氣!不要再動氣!這不,一動氣,體内的百年真氣就亂撞一番,傷及了五髒六腑,黑血就滲了出來。
“不要那麽沖......沖.....沖動!”浮生話音剛落,一對眼眸倏地閉了起來。
三人登時就面面相觑了起來。
“大王子身上有傷,不能動氣,這下可能是傷了内裏了!”是吳亮轉動眼珠子,臉上止住了那份驚愕,連忙奔過去,把浮生攬在懷中,“這下裏,不找個地方,也是不行了!”
顔顔裏回頭,又看了一眼佛陀手,佛陀手把那一把大刀收回腰間,太陽也漸漸斜到西方去了。
......
“過了明天、後天,就是......”若夢手裏捏着一朵花,一瓣一瓣地把那花扯得殘殘破破地,她伏在窗前的,眸光透過窗戶,看向遠方,遠處是一面圍牆,圍牆之後是錯落有緻的别院,丫鬟小厮們都在忙碌。
“與懷鹿小師哥訂婚.......”若夢想來小小心思裏闖入了一隻亂撞的小鹿,咯噔咯噔得,她的小臉就有些發燙了。
自打她記事起,她就是一個被千萬信徒奉爲聖嬰的不凡女娃娃,她時常感覺到自己身體的異樣,仿佛體内湧動着一股不安分的力量,她摸不透抓不着。
她又是總能沉浸在周遭人的盛寵之中,她似乎能透過旁人的眼眸看到些什麽,那些東西有時讓她快樂,有時又讓她心生可怖。
“爲什麽時常會做一個夢呢?夢裏有一隻被烈火焚燒的鳳凰,它看起來好痛苦!”不知怎的,若夢又想到了她的夢,可能是無處安置的情愫帶起了她的胡思亂想。
她是經常會做一個夢,夢裏的火鳳凰告訴她,它想要流淚,想要重生,可是它的眼睛早就被烈火焚毀,眼淚是它的奢望。
這兩日她有大把的時間發呆,想這些問題,這麽久以來,她确實沒有細細想過,好像身邊總是時不時冒出一些人來,這些人把若夢捧在手心裏,小心呵護着。
“爲什麽我也從來沒有哭過呢?可是我爲什麽要哭呢?”若夢依舊是在琢磨着,“難道我的命和那隻鳳凰是有關聯的麽?”手裏的花朵隻剩下幾縷花蕊了,她松開了手,殘花落地。
“小師哥會不會讓我流淚呢?都說愛一個人是痛苦的,可我爲什麽一想起小師哥就想笑呢?難道我對小師哥不是愛麽?”若夢的面頰绯紅着,一個個古靈精怪的想法碰撞着心中的小鹿。
上官若夢今年才不過七歲而已,她經曆的颠沛也讓她與同齡的孩子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一想到要與浮生訂婚了,她就有了無數的心結,愛與不愛是一個高深的問題,她現在是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的。
太陽西斜了,若夢忽然感覺到心有一絲絞痛,隐隐約約的,她曾經也有過幾次這樣的感受,隻是這絞痛過一會兒便會自愈了,也有時會疼上幾天來。
“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麽?”若夢伸出白皙稚嫩的小手撫住心門,起身踉跄着走到床榻前,盤腿坐在卧榻之上。
她開始調理體内的氣息,一對美麗的眼眸微微閉合着,真氣在任督二脈間湧動,氣旋萦繞到了心房之中,與那隐約的痛感交融着。
就在若夢的心絞痛複發之時,正是浮生口吐黑血的時候,而在過去的時光裏,若夢的每一次心痛都是在浮生受傷昏迷之時,是什麽把這兩個娃娃的感應捆綁到了一起?
是命運?還是月老?是福報?還是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