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坤瞅了一眼浮生的腳底,關切得問道。
“燒傷?”浮生扳着腳丫子也瞅了瞅,那第二顆黑痣還在滲出股股黑氣來,确實像是燒傷一般,苦苦一笑,浮生回複道。
“那個老先生才給我診視沒多久,不用管我,你看這大風,讓城裏的百姓都損失慘重的,你還是趕緊安排大家修補房舍店鋪吧!”浮生卷起衣袂,在腳底闆上蹭了兩下,把火辣辣的左腳塞進了靴子裏,踉跄着站起身來。
這時從遠處走來兩個人,見人群中的浮生,臉上露出悅色來。
“大王子,您跑到哪裏去了?”
“夫人又着急了呢!”
原來是海棠和顔顔裏,兩人在街巷中轉悠尋找王子的蹤迹,轉來轉去就走到城門這邊了,果然在一堆慌亂的百姓中,見到浮生正在抖動着他的左腿,頭上發髻裏不知什麽時候插上了幾棵枯草。
浮生頭上的草定是那急轉的黑旋風的傑作。
海棠疾步走上前去,伸出一隻白皙的嫩手來,連忙扯掉了那些草葉子,嘴巴裏念念叨叨,“頭上插草,不吉利,不吉利!”
浮生露出天真的笑容來,對着海棠說道,“海棠姐姐,不打緊的,浮生這命貴着呢,一般人家可買不起!”說罷,又咧開嘴笑了起來。
顔顔裏隻是站在人群之外,他低着頭,嗫嚅了兩下,還是開了口,弱聲弱氣地問了句,“大王子殿下,烏燕沒有和您一起麽?”
烏燕?!
浮生這才想起烏燕來,确實是被黑魔王卷走後就沒有見過她了,他又看了下顔顔裏,這一看讓顔顔裏立即收了聲,弓着身子退到了一旁。
顔顔裏和烏燕?如果烏燕是鳳毛王的義女,那顔顔裏定是早就和她認識的,隻是一直沒有表露出他和烏燕早就熟識的關系罷了,顔顔裏這般恍惚的表情更加讓浮生笃定了起來。
浮生頓了下,又笑嘻嘻地說道,“沒有看見呢,剛才刮大風,說不定是被大風刮跑了,她可是烏燕,過會兒自己就飛回來了!”
說完,就伸手拽着海棠的手,向着王府走去,顔顔裏緊緊跟在身後,眉心還是蹙着。
這小别王府的半天多時光,沒有哪個人能想象出浮生經曆了些什麽,全當做是大王子年少貪玩,趁着刮風跑出去玩耍了。
浮生娘見兒子左腳有些跛,闆起臉來對着海棠和顔顔裏呵斥道,“以後大王子身邊必須跟個人伺候着,大王子大病未愈,傷痛是再受不起了!”
海棠和顔顔裏低頭應聲着,趕緊出門忙活去了。
不知兩人在忙活什麽,隻聽得砍柴噼裏啪啦的聲音,浮生問母親,母親笑而不語,兩三盞茶的功夫過去之後,海棠進屋來禀告了一聲,浮生娘起身拽着浮生的小手就走了出去。
在一排主屋的角落,有一間矮房,房頂上一杆煙囪呼呼冒着煙,房門上挂着塊木牌匾,牌匾上寫着“浴湯房”。
原來,母親是要浮生來泡澡。
浮生懶洋洋地對母親說,“辛苦顔顔裏劈柴,海棠姐姐給生兒燒熱水了,生兒真的要好好洗個澡了,方才在那大風裏......”說到此處,又覺得不應多言,立即換了話茬,“大風刮了好多土灰,生兒鼻眼都冒黑了!”
說到鼻眼冒黑一處,又想到了那黑乎乎的大魔王,浮生一時沒忍住,捂着肚子笑了兩聲,看着兒子幾近抽風地笑着,浮生娘一個勁兒地歎氣。
“是辛苦他倆了,你那個烏燕也不知跑哪裏去了,等她回來,爲娘要懲罰她,你可不許攔着!”
其實,烏燕何時回來,甚至能不能再回來,浮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所以這懲罰之說還都是後話,浮生收了狂笑,沖着母親吐了吐舌頭,就進了浴湯房中。
浮生娘跟在其後。
“浴湯房”的構造很是有講究,因房門容易進風,所以一進門就是一面通天撐地的大屏風,屏風有内外兩層,外層畫着一些女子出浴圖,薄紗曼妙,出水芙蓉,内層則是一層密不透風的獸皮拼接而成。
繞過屏風,分出三道門來,左首門上标注着“子”,右首門上标注着“女”,中間一道門上則是标注着“混”。
這“子”字間,是給男子沐浴而用的浴房,這“女”子間,是女子的浴房,那,這“混”字間,莫非是男女共浴之所麽?
浮生站在這“混”字門前,愣愣地仰着頭神思遐想着,忽而從“子”字間走出一位隻穿着一件薄衣的女子,她挽着褲管,赤着腳丫,滿頭沾着汗滴,門扉半掩,裏面便冒出熱氣來了。
浮生定睛一看,走出來的女子正是海棠,又看她身上的薄衣都被水汽濕浸了,貼在纖細的身體上,臉頰上搭落着兩縷黑發,頭發末梢也滴着水滴,海棠赤腳走出來,給夫人和大王子做了一個禮,連她說話的聲音都濕漉漉了起來。
“回禀夫人和王子,浴池中的水已備好,可請大王子殿下享水中之樂!”
說完,又是俯身做了個禮,等待着夫人的指示。
“那就你陪大王子沐浴吧!”浮生娘對着海棠說道,浮生眨巴了下眼睛,看海棠的臉頰泛出一片绯紅,海棠頓了一下,低頭輕聲答應道“諾”。
海棠雖說了“諾”,可臉發紅心跳加速的是小浮生,浮生支支吾吾了下,轉頭對着母親說道,“母親,生兒自己可以洗!”
“胡鬧!你尚在病中,怎麽能一個人沐浴呢,要不,爲娘給你洗吧!”浮生娘見兒子竟然臉紅了起來,想來應是不習慣這王府中的“水中之樂”。
“母親,生兒還小,享受不了水中之樂!不,不,不,生兒已經不小了,海棠姐姐和母親陪同生兒洗澡都不合适,要不,要不讓顔顔裏和生兒一起洗吧!”
浮生捂着小臉,扭着小身子,貼在“子”字房門外,浮生娘見兒子這般不自在,隻好把顔顔裏叫進來,然後和海棠一道退出了浴湯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