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姐姐,爲什麽他們說你殺了人?那子桑念實堂叔當真和你一起......?”
梧桐隻是嗫嚅着,雙目閃躲,許久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知府的大牢中又潮濕又陰冷,隻有一扇天窗照射進來一些陽光。
韓單也連夜趕到了府衙,心中憤憤着,見了疑犯卻又遲疑了起來,王府的一個瘦弱的小丫鬟,怎麽會成爲那個神出鬼沒的劊子手呢?
可是人證物證聚在!
這連環兇殺案終于還是牽扯出了一條人命來,子桑念實在茶樓中被人殺死,他的心同樣是被人挖了出來,死法與那些黑豬、黑烏雞、黑山羊相差無異。
那茶樓的小二說,他親眼見了梧桐殺人,還取走了子桑念實的心,說梧桐就是從雅間的窗戶跳出去逃跑的。
梧桐說她不會武功,被抓之時,她雙腿無力地癱軟在地,知府狄耐推測說是她從窗戶中跳下時傷了腿,夜中疾走才使傷病加重,從而自投羅網。
那梧桐的腿到底有沒有受傷,隻要找個大夫來看一看就一目了然了,奇特的是,知府命人驗傷後,證實梧桐的雙腿确實有一些淤青,應是重物或者從高處跌落摔傷所緻。
梧桐在公堂上受了驚吓,因爲那第五波原告人是個潑辣相當的婦人,她一走進公堂就嚎啕大哭,見了梧桐繼而破口大罵了起來。
“都是你這個狐媚子、騷丫頭,迷惑我家官人,謀财又害命!你要下地獄、進油鍋、淩遲、挖心,死後也不得安生!”
早就被莫名的指控攪和得有口難辯了,忽然從大堂外奔進來一個婦女, 一進來就把惡狠狠地目光投向梧桐,那婦女身披绫羅花衣裙,頭發胡亂得紮在後腦勺上,插着一支金發簪,應是夜裏起來得匆忙,臉上抹了一些胭脂水粉,哪裏有時間細心化妝,那水粉胭脂都浮在一張肥臉上,有種讓人看後作惡的感覺,這是子桑念實的老婆,聞名尤城的潑辣娘子萬千雙。
萬千雙是獵戶萬老三家的女兒,早些年,子桑念實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們迷上了打獵,他們這些纨绔子弟哪裏會什麽拉弓射箭,不過是一時興起,還成立了個什麽獵野社,沒事就騎着馬去山林裏轉悠,見了野鹿之類的,策馬追逐一番。
不料這一日,追野兔遇上了一隻褐灰大蟲,子桑念實牽着馬走進一瞧,是一隻大熊,那大熊正在一株大樹上蹭癢癢,一下子被子桑念實和他的那匹笨馬驚擾了,轉身就咆哮着撲了過來。
子桑念實撒開手裏的缰繩,轉頭就跑,那灰熊一掌就拍死了他的馬,似乎怒火還沒有消除,朝着子桑念實追将了過來。
子桑念實吓破了膽,鬼哭狼嚎地叫嚷着。
“救命,救命,救命!”
一排短箭“嗖嗖嗖”飛來,刺在灰熊的後脊梁上,灰熊的皮厚,短箭紮在身上,一滴血也沒有流出來,他更加暴怒了起來,伸長了身子,把怒火一并朝向了子桑念實。
“嗖嗖嗖”又是一排短箭。
那大灰熊兇神怒目,直立着身子,一聲長嘯,倏地倒地,從樹後跳出一位女子,這女子長得健碩堪比男子,手持一杆短弓,女子走到大熊身邊,伸手從灰熊背上拔出短箭來,隻見那箭頭滴下綠囔囔的濁水來。
“這大蟲真是頑劣,要雙倍的藥水才能迷倒它!”
女子一腳踩在大熊身上,低頭撫摸着灰熊的皮毛,口中啧啧稱贊道,“好一張熊皮,可惜這十隻短箭破了十個洞,可惜,可惜!”女子彎下腰來,從腰間抽出一條繩索,把那灰熊捆綁了起來,四肢綁在了一起。
子桑念實哆哆嗦嗦地瞅着女子,他喃喃說道,“謝謝,謝女俠救命之恩!”當即匍匐在地上,給女子叩了一個響頭。
女子這才擡眼瞅見子桑念實,上下打量了一番,肥臉上挂上一絲恥笑,“呸!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子竟這般狼狽不堪!”
那女子竟然手握着繩索的一端,用力一扯,那灰熊就被拖動了,女子掂量了下灰熊的重量,胸有成竹地對子桑念實說,“謝就不用了,以後别來這林裏了,回你那馨香閣樓中去吧!”
子桑念實看着女子拖着大灰熊走進密林裏,一時不知說些什麽,心裏被什麽東西撞擊着,他暗暗下定了決心,這女子不是個胭脂俗粉,他要娶她爲妻,終于托人打聽,得知這女子名叫萬千雙,是尤城萬老三萬獵戶家的大女兒,這萬老三本學得一手好箭法,不料卻人過中年,迷上了賭博,一入賭坊便身不由己。
隻是多了一些聘禮,萬老三便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子桑念實。
這天底下真是一物降一物,家裏娶了個悍妻就像是請了個鎮宅的母夜叉,盡是子桑念實在外風流債不斷,可是這彩旗怎麽都飄不到家裏來,萬千雙過門一年後給子桑念實生了個女兒,取名爲子桑潔,差不多和浮生一般歲數。
萬千雙雙手掐腰,擰了一把鼻涕,又把一臉的惡狠狠投給梧桐,梧桐雖說隻是王府中的下人,平日裏也受過層級高的丫鬟小厮們的欺負,可是這樣被人指着鼻子咒罵還是頭一次,而且那些話不是惡語诽謗就是心狠詛咒,直聽的人頭皮發麻。
知府狄耐見狀,鐵面一垂,肅聲斥道,“堂下婦人不可在公堂之上口出惡語,本官喚你前來,你隻需把你的冤屈訴說來便是,要是再這般狂言妄語,本官就要先以刑具伺候了!”
萬千雙見狄耐吹胡子瞪眼,又見這兩面的衙役威武森嚴,随即停止了口中的謾罵,彎腰跪在堂下,帶着哭腔說道,“賤婦名爲萬千上,求青天大老爺知府大人爲民婦做主,民婦要狀告這個騷丫頭,是她殺死了我家子桑官人!”
“刁蠻潑婦,又口出狂言,你隻要把你所見之事道來便是,再這般謾罵,本官就真的不客氣了!”狄耐拍了一下驚堂木,萬千雙眼瞅着狄耐真的沒了耐心,于是就放低了聲調,說道。
“啓禀知府大人,我家夫君前夜一整夜未歸,清晨歸家神魂不定的,臉上總是癡癡笑笑,我便起了疑心,找來夫君的小厮兒念安一問,說是晚上和這個叫做梧桐的女子在茶樓相會,我夫君又去家裏的生藥鋪裏,備了一些上等的藥材,昨晚見我已入睡,他便出了家門,我也沒來得及梳妝,隻是這般打扮便跟在夫君身後,果然見他獨自一人進了茶樓,我就在夫君隔壁的一間雅間裏坐下,不大一會兒,就從門縫裏見梧桐款款而來,一見到我夫君,便投懷送抱,好生地獻媚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