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雲裳離家十年,今日卻在這東海郡見到了綿綿的霧氣,她把臉龐探進霧霭中,濕濕漉漉的,是那久違的感覺,仿佛這世上隻剩下了她自己,滿眼看到的都是迷離。
正在思念家鄉之時,一丫鬟跌跌撞撞進了觀瀾别院大夫人的卧房。
“桃花,怎麽這樣魯莽?我還以爲是什麽人趁着大霧天闖了王府呢!”公良夫人轉眸見一失魂落魄的丫鬟,身子剛才撞到了門框上,這下正用雙手揉搓着生疼的右肩。
桃花趕緊給公良夫人跪下請安,小嘴裏吞吞吐吐着,“這天氣真奇怪,東海很少見這樣的天,三步之外什麽都看不見,驚擾了夫人,桃花有罪!”
“起來吧!也是,你們應是沒有見過這樣的霧天!”公良雲裳又沖着窗外深深吸了一霧氣,冰冰涼涼地鑽進了雲裳的心裏。
桃花給夫人端來熱水,公良淨了面,桃花絮絮叨叨地說了句,“别看這大霧天看不清,可一大早狄耐大人就差人來府上了!”
“可是爲了黑虎?”
“桃花去打熱水時聽說,是梧桐被關進知府的大牢裏!”
“什麽?梧桐?!!二夫人身邊的那個?”
公良夫人趕緊穿了一件加厚棉衣,外面套上寬松的長裙衫,推門就進了霧霭中,摸索着朝着東海王的書房方向走去。
神鳥居裏的二夫人和浮生還沒有得到消息。
浮生娘醒來後,喊了幾聲“梧桐”,沒有人應答,她便穿好衣裳,走到梧桐房中一看,房内空空,床榻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不像是有人睡過。
她又去浮生房中尋找,依舊是無果。
浮生一聽“梧桐”不見了,一下子也清醒了過來,他見母親滿眼擔憂,門外又是迷霧層層,他安撫了母親幾句,自己一人外出來尋找梧桐。
他憑着零碎的記憶,穿梭在大霧之中。
在獅子峰上生活之時,浮生也見過這樣的霧,每回山裏下霧,他總是很興奮,和元寶一起在霧氣中奔跑,就像是在探究一個個謎團一樣,熟悉的樹,熟悉的石,因爲都躲避在了霧氣中,一切就都看起來不那麽熟悉了。
“可是今天在王府中見了霧天,我卻是一點也不興奮,好擔心梧桐啊,想想這兩日梧桐有些奇怪,她是怎麽發現了我夜不歸宿,她知道了老祖宗的事,對了,老祖宗昨夜也沒有回來!莫非......不,梧桐不會像黑虎一樣的!”
浮生邊走邊想,越想越是害怕了起來,黑虎的意外之死還沒有查明,王府中還藏着黑衣人,梧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母親定是又要受到巨大的打擊,更何況梧桐是個好姐姐,她的命不應該如此脆弱......
埋頭兀自地走着,突然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裏,浮生擡頭一看,是丫鬟海棠!
“海棠姐姐,海棠姐姐,你可有看見梧桐?”
“梧桐被知府抓了,關在知府的大牢裏!”
“啊?她犯了什麽罪?”
“說是殺了人,聽說黑虎也是她殺的!”
“啊?”
海棠這正要前往神鳥居,告知二夫人和浮生有關梧桐被抓一事,不料在半路上就碰到了大王子。
......
終于從東海面上吹來了一陣風,把這百年難得一遇的大霧吹散了,知府的大牢門口警戒森嚴,這牢中關押着江洋大盜、魯莽屠夫、作奸犯科的官宦子弟,最末的那一間裏,一個小女子縮着身子蜷在牆角。
“梧桐,有人來看你了!”牢頭開了那把大鐵鎖,他身後出現兩個人,一個婦人,手牽着一個男孩。
梧桐擡起一張沒精打采的臉來,眸光落到訪客身上,立即跪到了地上,匍匐着身子,口中嗫嚅着,“給夫人請安,給大王子請安!”
浮生娘一見梧桐這個可憐的模樣,仿佛一夜之間又消瘦了兩圈,她心疼得趕緊扶起梧桐,見梧桐身上的裙衫上猩紅片片,不禁眉頭一蹙,她掏出錦帕來拭去了梧桐臉上的淚水。
“梧桐姐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浮生急的也要落淚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梧桐真的說不上來。
昨晚,她的茶水中被人下了藥。
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了打鬥的聲音,她試着睜開眼來,見自己躺在一個祭壇邊上,那祭壇上放着幾隻被捆綁着的山烏雞,一旁還拴着一頭大黑牛,隻是這烏雞和黑牛都已斷了氣,血水流了她一身。
忽然,有人大喊一聲,“在那裏!”
五名壯漢就撲了過來,一張大網把梧桐罩了起來,梧桐掙紮着想要掙脫,可是她剛被人下了藥,身子一點力氣也沒有,隻能癱坐在地上。
就這樣,她就被綁回了知府衙門。
知府狄耐是夜審梧桐,兩列衙役威武铮铮,一匾“正大光明”懸在衙門正中,連夜趕到知府縣衙的原告共計有五波人,他們列了梧桐五大罪狀。
這最先趕來的是西城郊區的徐老漢,他狀告梧桐謀害了他家五頭大黑豬,一個瘸了腿的老妪名叫劉婆子,她說是梧桐殺了她的十隻山烏雞,那個失去了愛寵黑山羊的曾富貴也是原告之一,這一出設祭壇抓疑犯的好戲,他可是策劃人之一。
知府狄耐得知曾富貴要夥同鄉親們擺設祭壇抓鬼,他便心頭來了一計,何不以這祭壇爲誘餌,引得暗中的歹人再次出手!
所以昨夜,狄坤便和曾富貴一起,擺設了這個捉鬼的祭壇,祭壇上放着黑烏雞,一旁還拴着黑山羊,暗地裏安排了十幾個精裝的捕快隐藏在牆角房後。
直到半夜三更天後,天開始下霧,薄薄的霧氣冰冰冷冷,直叫那些暗處的捕快門四肢哆嗦,口中一呼一吸便吞雲吐霧。
忽然從遠處的茶樓傳來一聲驚慌的叫喊聲,“有人殺人了,有人殺人了!”一道影子從茶樓上躍下來,朝着這祭壇方向就飛奔了過來。
那十幾名捕快原本是躲在暗處,倏地聽見出了命案,本能的反應讓他們一個個從暗處跳了出來,朝着茶樓奔去,走了幾步,那道影子便散發出一片白煙來,白煙和白霧混淆在一起,捕快們一下子就分辨不出了東西。
狄坤一拍腦門,大叫一聲,“好一個聲東擊西!”他剛反應出來,回身望向祭壇,見那祭壇旁似有什麽東西倒下,他這才招呼捕快們回身到祭壇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