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老鴉嘎嘎飛過,再看道路兩旁的樹葉子都掉的七七八八,沒有了生氣,更是覺得一陣凄冷襲上心頭,這家驿站就這樣孤零零得杵在路的一旁。
見多了光怪陸離和更加惡劣的條件,面對這樣一座凋敝的驿站,兵士們卻沒有一絲的詫異。
“在外行軍,再簡陋的條件也見過,常天爲蓋地爲廬,好歹這還有頭上的瓦礫遮一遮,要是再有個二兩小酒暖暖身,甚是美哉!”
兵士們一個個乏得很,安頓了車馬後,就湧進了驿站中。
見這驿站門口上方題着名“獨此家”,這店名也是奇怪,來往的商旅行人都知,這“獨此家”也是這方圓十裏地僅此一家的驿館,因這沒有旁家的競争,獨此家也可做到獨店欺客,熟悉的路人甯可趕夜路多走上五六裏找農家借宿,也不願在這獨此家留宿。
浮生再次問詢了下烏燕身體,烏燕捂了捂肚子,說道,“腹中饑餓難當!”随即笑了起來,懷鹿也跟着笑了,兩人下了馬車,進了獨此家。
這獨此家果真是人情味淡薄,日落西山後,大堂之中卻隻點了三盞昏黃的燈,光影昏暗,好遮蓋已經掉皮的牆垣,飯桌櫃台都老得如同老奶奶的手了,士兵們卻全然不在乎。
“店家,把你們的客房全都騰出來,所有的菜肴全部備上!”骠騎尉缭韓單揚聲說道,“門口的馬匹差人好生喂養!”
那愣頭小兒正在櫃台裏偷閑打盹,清夢被驚擾了剛要破口大罵,一擡頭見一群兵爺風塵仆仆破門而入,打頭的那幾個更是器宇不凡,登時就吓得屁滾尿流,連摸帶爬得從櫃台裏抽出身子來,半貓着腰回複道。
“軍爺好!兵爺好!”店小二點頭哈腰謙卑至極,韓單見是一個小二出來迎客,闆起臉來,聲音愈加高亢了起來,“怎麽就你這個糟頭小二來,你家老闆呢?”
聽聞外面的喧鬧,打裏邊出來一個肥臀女人來,這女人約莫三十有五,生的體态豐滿,肥臀圓腚,尚有腰肢,臉上擦脂塗粉,身上穿金戴銀,十足風騷。
“這位軍爺,獨此家沒有老闆,隻有我這個姚柳娘老闆娘!您說要老闆,不知我這老闆娘是不是也可當個一時半會子的老闆來招呼招呼各位!”媚眼紅腮,直說的來客心頭酸麻,韓單見出來一女流,暫且收了收聲,繼續說道。
“今日旅途勞頓,趕緊給備些飯菜,挪出上等的房間來,步兵在院中再點上篝火,熱些粥湯肉食,騎兵在這大堂中擺上七八桌!”
那姚柳娘滿臉媚笑,見韓單人高馬大的,身上所穿護心甲明眼人一見便知身份不一般,更不要說他身邊那位表情肅穆的爺了,姚柳娘趕緊命了小二燒租了熱茶,茶水一壺一壺端到大堂來。
東海王喚了浮生,浮生又拉着烏燕,坐在左首的桌子上,正好一旁是韓單,另一旁是吳亮,東海王關切得問浮生,“我兒可感身子有何不适,因你母親思兒心切,本王這才加急趕路,也未等你身子完全恢複!”
浮生原本也是想念母親,心急如焚要見到母親,也沒有多顧忌自己的身體,現在經東海王這麽一問,他竟又感覺有些頭腦發脹,對之前感受到父親的一些過往甚是驚奇。
“懷鹿,不,不,是浮生,浮生無大礙,浮生同爹爹一樣,也是心思念及母親,想要這軍隊行得再快些,再快些,隻是浮生不解,既然爹爹知道浮生在獅子峰,爲何這麽多年,不曾前來相見?”
東海王聽了兒子的嗔怪一言,一臉哀歎,慢慢道來,“隻因這些年本王常外出征戰,那南疆常犯我八方國南域,本王領了皇命,要戍守南疆之域,前些日子大敗南疆軍隊,這才可回東海郡來,前些時日收到琅琊郡王書信,得知他那兒子女兒也在明月山,細細一想,可一同把你們帶出,這才讓軍隊繞了路,去了蒼梧宮。”
“原來這些鐵騎軍隊不是要攻打蒼梧宮,隻是剛剛打了仗回來啊!”浮生道。
此時,姚柳娘備好了酒菜,同那愣頭小二一起端菜上桌,她搖擺着妩媚的身段,每走一步都似要流落一些魅惑,“小店地處偏僻之地,盡是些家常小菜,還望各位兵爺官爺吃好喝好!”說着,見這一桌上了一盤子毛豆花生、炝炒白菜,幾盤子豆幹,又糖醋了條魚,熱噴噴的米飯也上了桌,看得人食欲更甚了。
待東海王夾了塊魚肉放在浮生碗中,浮生扒了幾口米飯,裹着魚肉一同下了肚,一旁的姚柳娘還未離開,忙加腔道,“我這糖醋魚是拆骨抽刺的,很好下咽!酸酸甜甜,甚是下飯!”衆人也夾筷嘗來,果然味道酸甜,興許是大家夥都餓了,那店小二煮了十來鍋米飯,兵士們都一掃而盡,累得姚柳娘那肥臀都挪不開椅子了,頭上是大汗淋漓,躲在櫃台裏算起賬來。
這幾年糊弄生意,也賺下不少銀兩,可是兵爺的錢可不好賺,大抵明日人走茶涼,多半是白吃白喝白住賒賬的主們,想到這些,這姚柳娘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忽而一大袋銀兩甩到櫃台上,姚柳娘擡起一堆迷離的眼,瞅了瞅銀兩立馬又有了精神,隻見韓單說道,“最好的客房是哪間?這些銀兩足夠飯前和房費了吧,把我們爺伺候好了!房内熱水熱炕,不可進去涼氣,要是在你這店裏,怠慢了我們爺,定要鏟平你這獨此家!”
姚柳娘一手拎起錢袋,未打開來看,隻是掂量了下重量,就心知斤兩足夠,連忙回複道,“盡頭第一間是最好的天字房了,已換了新床褥,稍後熱水就送到,再備上蓮蓉點心充當夜宵食用!”
見這老闆娘也是見錢眼開的主,韓單又命了三五個魁梧的兵士輪流值崗,守護着天字一号房的安全,這房内重逢的父子兩人正在秉燭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