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語默沉靜了片刻,再看了眼橫死在黃土中的大貓,見那碩大的身子化作青煙,一個膘肥體圓的漢子躺在地上,這怪物莫不是人幻化而來?
說不害怕是假的,子桑語默還是害怕自己命喪于此,畢竟這次來是爲了謀求前途,他可不願意命喪在他鄉,那一隻隻沖出墳堆的手向上伸展着,拼命想要抓住什麽東西,芸芸衆生,亦如此般枯屍,身已入土,但是神識卻不願離去,還想要抓住什麽。
是的,應該緊緊抓住什麽。
子桑忽而找回了精神,他甩甩身上粘稠的液體,對着灰袍嗤之一笑。
“我東海王也閱得一些文章,《史記·天官書》中有所記載‘北鬥七星,所謂璇玑玉衡,以齊七政。’,漢代緯書《春秋運鬥樞》中也有所記述,‘第一天樞,第二旋,第三玑,第四權,第五玉衡,第六開陽,第七搖光。’何來八星之談?尊者的武功也甚是讓人疑惑!”
霹靂閃電之聲再次響起,灰袍甩着長鞭,簌簌嘎啦作響。
“哈哈,你隻知道眼睛看到的天上的北鬥七顆星,卻不知尚有兩顆隐沒于天幕中,左輔、右弻兩顆與你所說的七顆呈七現二隐,我這八星鞭又做缺一星,乃是左輔靈力所化而來!”
灰袍收了笑容,走到子桑面前,天上沒有星,卻有一枚圓亮的大月盤,撒着金光。
子桑又端詳了下那張臉,頓時驚愕了起來。
那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雖比之前年老了一些,但是他依舊可以辨認出來,是他,是他,竟然是他!
子桑語默的腦海中千帆過盡,那是金碧輝煌的中柱宮金雄大殿,那是萬紫千紅的皇宮後花園,那是父皇的年年壽辰之宴,那是犒賞千軍萬馬鐵騎飛虎的營帳前,他都見過這個身影。
“你,你是公良盡徳?”
子桑面前的這個灰袍不是别人,正是萬萬人之上的國丈大人公良盡徳。
可是,他怎麽會這身打扮?曾經慈眉善目可容天下的風儀蕩然無存,怪不得子桑一開始沒有認得出。
“哈哈!不錯!正是老夫!你既有心要闖我的薄命陣,現在老夫就送你進去!”
霹靂嘎啦!長鞭如蟒,公良盡徳舞動長鞭,鞭子抽打着大地,登時地面就裂開了一道縫隙,那道縫隙似被人撕扯開來,嗖嗖裂到了子桑腳下,子桑身子一仰,就墜落進了地縫中。
他飛速得墜落,似一顆流星隕石,八方大魏盛世的繁華就像是過眼雲煙一般劃過他的眼底,他心中哀恸,隻得把眼緊緊閉上,身子不由自主得墜落下去,雙手空空什麽也斡旋不住。
子桑語默忽而想起了他父皇那張絕望的臉,這是一場夢靥,難道他現在是要醒來嗎?醒來重新來過嗎?
他停止了墜落,隻覺一條滑滑膩膩的東西伏在臉上,他睜開眼一看,那是一個長毛的怪物正伸着一條長舌頭,舔舐他的臉。
“啊!”
子桑連滾帶爬骨碌了起來,縮着身子連連往後退。
他面前是一隻綠色的長毛怪物,身上還有黃色的斑點,比方才那隻大貓小一些,眼神倒還和善,并沒有什麽兇意,隻是舌頭很長,像狗一樣,把舌頭伸出嘴巴,哈喇子滴滴落下。
“綠蔭,回來!”
遠處一個身影跳過一棵棵高大的樹木,逡巡就落在了綠毛怪物身邊。
隻見這是一位風華正茂的少年,長相俊秀,身材高挑,身背弓箭,他伸出一隻手來捋捋綠毛怪體側淩亂的長毛,那綠毛怪就乖乖地把身子湊了過去,很是享受少年親昵的舉動。
“你是新來的吧,不要怕,這是綠蔭,是這薄命陣裏的山魈,他不傷人的!”
少年對子桑說道。
子桑語默這才把四周看了清楚,周圍盡是參天的綠樹,樹上結了各種奇形怪狀的果子,每一株樹都有高不可攀之勢,樹頂端隐身在雲層裏,樹挨着樹,看不見天。
“這是哪裏?”子桑問。
“這就是薄命陣了,你來蓬萊郡,不正是爲了公良雲裳嗎?”少年漫不經心地答道。
“你怎麽知道?”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因爲這樣才被困于此的!”
“你是說這裏除了你和我,還有别人?”
子桑詫異得問道,話音剛落,隻聽得一聲号角“啊!”,啪的一聲,一重物從旁邊的一株高樹頂端跌落了下來,落在地上,一片猩紅,血肉模糊。
子桑起身,仔細瞧了瞧,才看到那跌落之物是個人,隻是瘦成了皮包骨頭,落下後臉身體裏最後那一點血肉也摔爛了,再看這屍首,兩隻老瓜色的手怔怔得伸展着,像要抓住什麽,這不正是從墳冢裏伸出的手麽?
這到底是是怎麽回事?
“又死了一個!明知道是死,還是要用去攀登,哎!這薄命陣也挺好的,在哪裏日子都是這樣過,現在有綠蔭陪我,我是不願攀這生之樹!”
子桑語默聽少年說着,可是他卻是聽不懂,心裏就格外着急了起來。
他隻得自個又把剛才的經曆捋順了一遍,嘴巴裏啧啧道。
“我明明是在房中睡覺,卻突然闖入一隻長毛怪物來,那怪物不由分說就把我吞進了肚子裏,後來又把我吐了出來,到了墓地中,見了公良盡徳,登時那公良盡徳就用長鞭劈開了大地,我就落了下來!難不成他那八星鞭就是打開薄命陣的法器?”
正在納悶之時,遠處的大地咆哮了起來,地動樹搖,塵沙飛揚,少年蹭的一下騎到了綠毛怪的背上,一把拽起子桑語默,子桑抓着綠毛怪背脊上的長毛,那綠毛怪伸長四腳,噗嗤噗嗤奔向遠處,子桑回頭一看,那塵沙之中竟是浩浩蕩蕩的長毛怪群。
那些怪物咧嘴呲牙,鋒爪淩毛,個頭碩大,鉚勁狂奔,足足有二三十隻。再看領頭的那一隻,比方才的大貓還要大個七八分,貌似一口便能吞下他身下的這隻綠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