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頭張雖說是脾性粗魯,但是他也能一下子就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來,這些年躲在好漢林中,原本就無依無靠,隻是靠着一身的蠻力,如果因此得罪了權貴,那他定是小命不保,趕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跟寨主言說了一遍,還把子桑和雲裳的面貌也形容了一番。
“那個車夫穿的實在破破爛爛,我也沒有多想,覺得轎中之人頂多也就是個商賈之家,這麽想來,那姑娘穿的倒是不俗,不知她是公良家的什麽人!”
爛頭張緊張得回憶着,一時間連那句“他奶奶的”的口頭禅都忘記說了。
樹頂之上,風松居小屋内,子桑和雲裳靜靜得聽着樹下的動靜,雲裳這才想起來,黑虎不是一匹普通的汗血寶馬,那是皇帝姐夫賞賜給爹爹的,爹爹又送給了她,隻是世間的馬兒有千千萬,這壯漢又怎能一眼就認出黑虎是皇族所有?
有這疑慮的不止雲裳一人,子桑努勁兒向下瞧着,想要看清楚壯漢的模樣,可是看來看去也隻能瞅見一個圓滾滾的腦袋頂和一橫寬闊的肩背。
“那姑娘應該是躲在這樹底下了!寨主,我等把這樹刨開來,抓了姑娘問個究竟,她要殺要剮就由她去好了!他奶啊奶的,天要我爛頭死,我自當順了天的意,也不要連累了寨裏的兄弟!”
别看這爛頭張平日裏總是和别的兄弟争來吵去,關鍵時刻,他也是個舍生取義之輩,也許是方才求饒的感覺實在是心裏不爽快,他這才又豁達了起來,“他奶奶的”的口頭禅就又挂在了嘴邊。
“胡鬧!”壯漢制止住了爛頭張,他繞着古樹轉了一圈,回到起始的位置,忽然大聲言語了起來。
“我寨兄弟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姑娘如若不介意,還請與韓單見上一面,也好安置那受傷的黑馬!”
壯漢的聲音渾厚十足,清清楚楚得傳進了子桑的耳中,他借着月光,見身旁的雲裳臉上滿是擔憂之色,黑虎畢竟陪伴了雲裳多年,如今被人刺傷,雖無性命之憂,但是雲裳定是心有惦念。
“走,咱們下去!”
子桑說罷,一道長梯從風松居上一卷而下,衆人很是吃了一驚,舉高了火把,仰着腦袋看,這才看見樹頂端竟然有個方方正正的小屋,莫想到這高高大大的樹上竟然還能建房,一片愕然之聲。
再看兩身華服蹬梯而下,一人英姿綽影,一人婀娜多姿,不大一會兩人便站立在壯漢面前。
子桑這也看清楚了壯漢的臉,那是一張極圓的臉,像是包子,也像是兩枚鴨蛋擠到了一起,壯漢看了一眼面前的子桑語默,忽而臉色驟變,趕緊從一旁的土匪手裏奪過火把,借着火光瞪着一對圓溜溜的眼上下打量着子桑。
“太子殿下,不,東海郡王!爾等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實在是罪該萬死!”
壯漢噹地一下雙膝跪地,他身後的一幫子土匪們也還沒有摸清楚狀況,見寨主行這般大的禮,登時也一個個又匍匐在地,跟着壯漢一起跪拜。
子桑哈哈一聲大笑,莫想到在這荒郊野外,還能遇到前朝的舊臣,見他這般對自己行禮,想必之前也是忠于子桑家族的,子桑伸出雙臂挽起壯漢來,兩人細聊了一番,原來這壯漢正是好漢林的寨主韓單,他曾經是大魏的翊麾尉缭,才是個小小的七品,職責正是從八方爲朝廷尋覓良駒。
黑虎正是他尋來的。
原來黑虎這隻汗血寶馬的伯樂正是韓單。
聽完子桑訴說這些年的境遇,韓單怒吼一聲,這時衆人已經回到了好漢林的山寨中,韓單命人備上了酒菜,子桑和韓單一邊暢飲,一邊互相傾訴,大有相見恨晚之情。
二人細聊之後,韓單決定護送子桑和公良雲裳前往蓬萊郡。
“我韓單雖多年隻是與這馬駒爲生,隐居之後又成了土匪頭子,但是我知道有這麽一句話,成大事需講天時地利人和,蓬萊郡那公良國丈擁有這天底下最龐大的勢力了,倘若東海王與蓬萊結親,這境地便可有天翻地覆之變!”
此時的雲裳因爲身子乏了,去了隔壁的房間酣甜睡去了,兩人這才能暢所欲言無所禁忌,在這黑漆漆的好漢林中,四周的無數雙眼睛都隻是天幕中的星星,隻是會眨巴眨巴,并不會加害于人。
子桑喝得暢快淋漓,他早就有此打算了,當他開始懷疑雲裳的身份之時,他就決定利用眼前的這個女人改變自己的命運,他感謝上天可以給他這麽一次轉機,他定是牢牢抓緊不放手。
所以,他要了她,那就是有了要她家族勢力的第一步。
兩人一直喝到了天亮,第二天,這些土匪們換了衣裳,雖然穿的不是錦衣,但是都幹幹淨淨的,看上去不再像是山中的匪賊,對于這些土匪而言,倘若能跟着東海王翻了身,那他們之前犯的事也定會被抹去得幹幹淨淨不留痕迹。
說不定,東海王若能成大事,他們也能分得一杯羹食。
野雞也會打鳴,幾聲雞叫,雲裳也醒了,身子還是有些酸酸的,忽而又想起昨晚與子桑的一番雲雨,臉又有些羞澀。
“雲裳,吃罷早飯,咱們就上路!”子桑守在雲裳門口,雲裳一出門就看到子桑,她兩彎眸子裏溢出無限的柔情。
“上路?去哪裏?”
“送你回蓬萊!”
“什麽?回去?我,我不去!”雲裳臉色變了,轉身又回了屋裏,子桑趕緊跟過去。
他見雲裳坐在床腳,臉色低沉,似有難言之隐,子桑輕輕走到雲裳身旁,坐在她身邊,見雲裳沒有什麽抗拒的情緒,他又伸出手來,一把攬住雲裳,讓她靠在他的肩頭。
“怎麽了?送你回去,是要去蓬萊跟你父親提親,咱們不是要長相厮守麽?”子桑說得很溫柔,他撫摸着雲裳的烏絲,就像是在捋順前方的路。
“子桑,爹爹他,他......”雲裳嗫嚅着。
“不管你父親如何,我是定要娶你爲妻的!”子桑說得很堅決。
“他,他在蓬萊擺了個薄命陣,号召天下有爲之士,誰要是闖過了薄命陣,誰就能娶我爲妻,也正是如此,我才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