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火光中,一席白衣迎着冷月,從宮門内緩緩而出。
“堂堂白蓮教四大君子之一的白竹君,竟連一個毛頭小娃都不放過,這恐怕會被天下恥笑吧!”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白衣,懷鹿向火光中看去,見不白小師叔站立在一竹藤轎子上,腳下踩着青松錦繡榻,身披着浮雲落花鬥篷,八名年長的杏衣弟子擡着轎子,三五十名藍衣女弟子手持着火把簇擁着,這般氣派的不白小師叔,懷鹿還是頭一次見到。
“幾年光景,你這蒼梧宮的主人怎地越發得小巧了起來,莫非這毛頭小娃也和你一樣,吃多了金丹,其實是個白須老頭子?”白竹輕蔑得說道。
見了不白小師叔,懷鹿感覺甚是親切,臉上不自覺得擰出了喜悅,身體中翻滾起了熱浪,繼而又有冰徹心扉的感覺,灼燒感從喉嚨傳到了面頰,懷鹿覺得有什麽東西從鼻管中流了出來,伸手去一抹,竟然是黑乎乎的血,“怎麽見了不白小師叔,還流鼻血了?”懷鹿心想着,繼而喉嚨中的灼熱感湧上了頭頂,噗嗤一下,懷鹿吐了一大口血。
“這,難道是石毒又發作了?可這感覺不太一樣,石毒讓人渾渾噩噩,還會看到幻想,可現在的感覺似有利器封喉,痛灼難忍!”懷鹿捂邊想邊捂着口鼻,怕血再冒出來。
白竹盯着懷鹿,邪笑穿透了靜谧的山谷,“哈哈,你這個小娃娃,你以爲我那麽好心,用銀針給你解毒嗎?我那銀針也是泡過了萬毒汁的,隻是計量比不上方才使用的那麽多,你這毒發作的慢一些!”白竹看看天,繼續說道,“不過估摸着時間,現在也差不多了!”
“你,你這個白竹君,言而無信,還這麽奸詐,你答應過我,會滿足我一個心願,我現在就要你把解藥拿出來,給我和這些師姐們解毒!”懷鹿說道。
聽了懷鹿的話,白竹上揚的嘴角驟降,冷冷道,“果不其然,你這小娃娃,是蒼梧宮的人,蒼梧宮的人竟還會使聖嬰的功夫,着實不簡單!好,現在就讓我領教領教你這個宮主的本事!”
這時,一藍衣弟子神情慌張得從人群裏擠了出來,湊到不白身邊,低語了幾句。不白登時臉色低沉,舉起青劍對着白竹喝道,“好你個白竹,竟偷潛入我蒼梧宮後門,暗殺我弟子,還取走了她的烏絲秀發!”
“我那是替你們蒼梧清理門戶!”白竹說着,衣袂再舉,“簌簌簌”,這下子從兩個袖管裏發射出密密麻麻的銀針來,隻見不白猶如輕燕一般,跳離轎身,青劍一揮,劍氣鑄成一道氣牆,銀針撞擊在氣牆之上,紛紛落下。
不白再旋青劍,那劍在空中飛速旋轉開來,飓風襲襲,吹得人睜不開眼,白竹單袖揚天,再射銀針,銀針又被風力抵擋,散落下來。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一個用針,一個運氣抵禦,兩人打的甚是激烈。
懷鹿自是渾身灼熱難忍,白眉把竹筒中最後的一些清水倒進了懷鹿的嘴巴裏,懷鹿才覺得稍微有所緩解。
“白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爲什麽這般照顧我,看得出,你和别的白蓮門徒不太一樣?”懷鹿低語問道,白眉扶懷鹿坐端正了,回答道,“我的名字叫竹塵,竹是白竹君的刺姓,塵就是塵土的塵,灰塵的塵,我生的再普通不過了,也沒有什麽天賦,幸得白竹君照顧,才能跟在他身邊,出來長見識!”
“你,你,對白竹君是很忠心!”懷鹿又感覺有些灼燒。
“我看得出白竹君并不是想殺你,要是他真的有意殺你,早就拿無痕粉化了你,又何必費勁用銀針封住你的嗅覺?”
“可他的銀針上是有毒的!”
“他恐怕隻是想牽制住你,好讓你跟着他,其實我們身體中都有白竹君的毒......”白眉低頭,扯開自己的衣袂,懷鹿見白眉的小臂上有一竹葉的黑色印記,隐隐着,黑色已深入肌膚,融入血液裏。
懷鹿看看白眉,又看看那些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白竹門徒,再看空中翻滾着的白竹,他是在故作邪魔,萬毒銀針是從他的心底發射而出,每一根都連着他的心脈,他自己本身就中毒已入骨髓,隻不過這毒汁沒有能要了他的命,反而和他融爲了一體。
“小家夥,什麽是正,什麽是邪?無人能說清楚,不變的隻是這些恩恩怨怨罷了!”白眉像是在對懷鹿說,也像是在自言。懷鹿不知怎地,一下子就看到了白竹的心扉裏,他能看到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男孩騎在龍背上,他輕撫了巨龍的脊梁,巨龍就吐出一股股清泉來,清泉灑落人間,處處便有了生機。
兩團白光在空中撞擊,分辨不出哪一團是白竹,哪一團是不白師叔,懷鹿看的眼花缭亂。
此時一青衫從天而降,手握锃亮伏虎棍,棍風飒飒,淩空一劈,那兩團白光就從中斷裂開來,青衫随着兩團白光一起落地,火光撲朔,懷鹿定睛一瞅,來者是他的師兄赫連炯穆。
“赫連師兄!”懷鹿又驚又喜,也不再顧及身體裏的毒汁,雀躍了起來,和赫連一同到來的還有一團黃呼呼的毛球,元寶一下子就撲到了懷鹿的懷中,用他軟軟的毛蹭着懷鹿身上的血。
“元寶,元寶,你怎麽和赫連師兄一起來了,懷鹿好想你們啊!”懷鹿抱着元寶,感覺黑夜即将結束,黎明就在眼前。
不料不白見是自己的舊情人前來,臉上絲毫不見喜色,自從上次獅子峰一别之後,她已經把愛全部轉化成了恨,她的玉指顫抖着,眼眸裏淌着淚,原本應是桃花遮面的雙頰也變得微顫了起來,手中的八面橫秋禦龍劍躍躍欲試。
“你這老頭看着眼熟!”白竹沖着赫連炯穆問道,赫連炯穆的眼神卻落在了不白臉上。
“他就是打敗天下無敵手的雲中赫大俠,也是鬼谷神派的大弟子我的師兄赫連炯穆!”懷鹿抱着元寶,沖着白竹叫嚣着,完全不再顧及體内纏繞的兩種劇毒。
“雲中赫?我倒有所耳聞,哼,什麽大俠,不過是給朝廷賣命的官差罷了,前幾年,在琅琊郡與他交過手,确實有兩下子,不過現在又說什麽鬼谷神派,莫非早就被地煞冰冢滅門的鬼谷神派還有傳人?”白竹狹眸低垂,暗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