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黃.局長加入我們的隊伍——對了,我重申一下,我們不是進入王陵探寶的,而是要消滅鬼子。”宋遠航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充滿凜然正氣。
白牡丹深呼吸一下:“遠航弟弟,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衆人都明白白牡丹的意思,立即向黑暗之中奔去。黃簡人和老夫子斷後,耿精忠舉着火把一瘸一拐地沖在前面,跑得氣喘籲籲,很賣力氣。
正跑着,前面忽然出現兩條墓道——墓道竟然在此處分岔了!
耿精忠差點撞到牆上,反身跑了回來:“糟糕了,兩條路,走哪條?”
黃簡人和老夫子相視一眼:“兩條都是死路,走哪條都一樣。”
“姐夫啊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您是這方面的專家,選一條吧,要不我扔一枚銅錢問問?”耿精忠大呼小叫。
黃簡人狠狠地瞪一眼耿精忠:“我已經說過了,兩條路都是死路,這邊一條明顯是通向王陵主墓室的,宋隊長不希望讓日本人得到王陵秘藏,不能走;而這邊一條是九宮坤二位的死門,此路不通,難道我說錯了?”
“黃.局長的堪輿之術造詣頗深,在下佩服!”老夫子淡然地拱手笑道:“白大當家的,大少爺,您不覺得這條路有些眼熟?”
宋遠航驚詫莫名,慌忙仔細觀察兩邊的墓道,恍然所悟,拍了拍腦袋:“諸位,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竟然是二龍山山寨之下!”
白牡丹立即明白了宋遠航的話,不可思議地驚歎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黃雲飛和耿精忠等人卻不明白,老夫子也不容宋遠航和白牡丹解釋,立即将懷中的七星鎖匙拿出來交給宋遠航:“我走這邊引開日本人,你們走死門!”
“夫子?!”
“不要說了!”老夫子忽然嚴厲起來,掃視一眼白牡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可以選擇生也可以選擇死,生與死的輪回自有天意安排。大當家的對我不薄,在最落魄的時候收留我,傾心傾力十幾年,而我與護陵七大家族的結緣也算是天意,我虧欠的是楚家的承諾,現在承諾已然兌現,了無牽挂。”
宋遠航的眼圈通紅,咬着嘴唇,淚無聲地流下。
“遠航弟弟不要這麽煽情,我都受不了了呢!”白牡丹淡然笑道:“你有所不知,我師兄年輕的時候可是呼嘯山林的刀客獨行俠,在二龍山埋沒了這麽多年就是爲了等這個機會,現在心願已了,實乃大幸!”
宋遠航與老夫子擁抱在一起,老夫子拍了拍宋遠航的肩膀:“軍閥混戰那陣子老子虛度青春,天人不應四維不章;現在國家有難我卻老矣,唯有這一戰讓我成爲爲國而生的匹夫,實乃大幸!”
淚水肆意奔流,情感覆水難收!
老夫子的一席話感染了所有人。
“夫子如父!”宋遠航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發出一聲憤怒的悲呼!
此情此景痛徹肺腑,一言一語擊打靈魂。
老夫子攙扶起宋遠航,黃簡人上前一步拱手:“大少爺,老朽慚愧,終其心思與大當家的爲敵,雖年過天五卻一無是處,夫子此行不必孤單,有我陪伴定然會笑傲生死,更何況我們也未必不能走出死門,但一定要将日本人全部消滅,還請大少爺以大局爲重,莫要耽誤了文物轉運!”
耿精忠梗着脖子,眼圈通紅,這是他聽到黃簡人所講的最有良心的話,甚至懷疑不是從他的嘴裏說出來的一般。白牡丹凝神歎息一聲:“黃.局長何時來的如此悲壯了呢?我若不說破的話諸位還以爲他是日本人的走狗民族的敗類,實在是錯得離譜。”
“那就請白老闆不要說了吧!”黃簡人尴尬道。
“耿家世代爲兵,您是耿家的姑爺,耿老爺子縱橫捭阖的時候您就是馬前卒;圍剿二龍山是大當家的與您的約定,一年兩次,春秋各一次,爲何每次都是以失敗而告終?目的是爲了彰顯大當家的威武,衆多觊觎二龍山的兵匪無不望風遁逃;大當家的走了您千方百計調查真兇,并與我和藍笑天定下計策,向山寨輸送軍需給養,所以才能進出陵城自如;百丈崖之戰奪得天星洞藏寶被日本人奪走後,警察隊與蘇小姐的憲兵連喋血落馬坡,軍警抗敵成爲美談!”白牡丹一口氣說出這些事實,還意猶未盡:“這次巧用李代桃僵之計,讓耿精忠重新歸入七大家族的正軌,又巧設計謀,在落魂溪弄死十多名日本人,誰敢說黃.局長不是赤膽忠心?!”
白牡丹的話的确言之鑿鑿,衆人方如夢初醒。
老夫子淡然一笑:“黃.局長有當年耿老爺子的遺風,諸位,就此告辭!”
“姐夫,感情老子一直都是炮灰啊……”耿精忠梗着脖子擦一下眼淚:“不過當了這麽多年的炮灰,老子現在當把槍,我也跟您去了!”
“你保護宋隊長轉運南運文物,這裏沒有你看的熱鬧!”黃簡人面沉似水地瞪一眼耿精忠。從懷中掏出一枚七星鎖匙扔給耿精忠:“這個是張久朝的,陳氏家族信物,替我了了心願!”
耿精忠三角眼一翻,剛要說話,墓道内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槍聲!
“大家快走!”老夫子焦急不已地低吼一聲,搶過宋遠航腰間的手槍便翻滾到旁邊的墓道之中。
白牡丹淡然地回頭望一眼七星天火洞方向,一笑:“幾個小日本不在老娘的眼裏,想當初在錦繡樓也擺了他們一道,那會老娘隻要錢,今兒我改變打法了,我要他們的命!”
宋遠航立即意識到白牡丹話中有話,焦急萬分地拉住白牡丹的手:“姐姐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白牡丹決然地搖搖頭:“好弟弟,當初在錦繡樓的時候提起這件事我就心酸,當年勾日的發動七七事變的時候,我那個在學兵連的弟弟就衛國捐軀了,若不是你的安慰到現在我也緩不過來。記住姐姐的話,一腔熱血衛國而流,滿腔恨仇殺敵盡忠!”
白牡丹一下推開宋遠航,拔出精鋼短匕首:“你們誰都不許勸我,大當家的走的時候我就應該追随而去,留着這條賤命就是給大當家的報仇的!”
衆人無不爲之動容,耿精忠梗着脖子拱手:“白老闆,我耿精忠活了一輩子,感情到現在才活明白,舍生取義殺身成仁,您放一百個心好了,您未了心願我來完成,到了那邊别不認我這個混蛋就成!”
白牡丹從容地點點頭:“到頭來你竟然知道我的未了心願,也是有心之人,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我白牡丹沒有把家族姓氏放在心上!”
耿精忠握住宋遠航的手:“宋隊長,咱們走!”
邁克在胸前畫着“十”字:“願上帝保佑你們這些爲國家民族而生的好人們!”
宋遠航咬了咬牙,率領衆人向另一條墓道奔跑而去,片刻之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墓道内又歸于平靜。
七星天火洞内,田中道鳴收起手槍,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劉麻子的屍體,忽然歎息一聲:“可悲,可歎!”
劉麻子滿臉鮮血淋淋,身下也是鮮血,但血卻是紫紅色。腫脹成豬頭的臉甚爲可怖,本來幹癟的老臉褶子都被撐開,早已面目全非。
“劉先生忠心耿耿,實在不該死。”山本龍夫驚懼地看一眼屍體說道。
田中道鳴微微搖頭:“中國有一句話,叫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他被吸血狐蝠攻擊受傷之後而中毒,一路而來并沒有得到救治,現在毒性複發,髒器已經衰竭,隻能給他一個痛快的。”
“閣下,我們應該出發了!”
田中道鳴漠然地搖搖頭,掃視着八名手下,慘然道:“這次行動徹底失敗了,秋野戰隊已經不複存在,華北特務機關的位置事實上已經空閑,奪寶已然失敗,大家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嗎?”
衆人無語。
原因很複雜但也非常簡單。《田中奏折》所言極爲正确:惟欲征服支哪,必先征服滿蒙。如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哪。雄才偉略需要智慧,縱橫捭阖亦需要智慧。而那些戰争狂人們隻知道訴諸于武力和陰謀,他們以爲這些便是征服的智慧,與古老的東方哲學相比較起來雲泥之别!
田中道鳴哀歎一聲:“帝國之雄心唯有以吾輩之鮮血洗練,帝國之強大唯有以諸位生命付出,從現在始,誓死奪寶,一雪前恥!”
誓死奪寶,一雪前恥!
七星天火洞内傳來一陣狼嚎似的的喊聲。全然沒有看到地面上被燒得慘不忍睹的幾具屍體,無疑于莫大的諷刺。
“出發!”田中道鳴揮動着指揮刀,率先走出天火洞。
宋遠航一行人在黑暗之中疾行,耿精忠則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走出大概有幾百米的距離,耿精忠一下跌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哀嚎。宋遠航翻身摸到耿精忠:“兄弟,你怎麽了?”
耿精忠心頭一熱:“宋隊長,我感覺越走越不對勁啊,先前的墓道沒有這麽寬敞,地面也沒有這麽平整——感情走慣了坑窪不平的路冷丁走這地方有些不習慣呢!”
齊軍點燃火把,衆人仔細觀察此處的墓道,果然是與衆不同。
穹拱形的墓道足足有三米多寬,青石的洞壁精雕細刻着裝飾,碩大的青磚平鋪地面,渾圓的青石立柱上面龍飛鳳舞,穹拱上圖繪着祥雲鸾鳳,每根柱子上都垂挂着漆木宮燈。
衆人如置身于黃家宮殿的甬道,而非黑暗無比的墓道之中。
耿精忠搶過齊軍手裏的火把緩步而行,摸一把洞壁的雕刻飛龍,看一眼墓頂上彩畫祥雲,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宮燈下,舉着火把仰頭觀賞,不禁贊歎不已!
宮燈竟然是朱紅漆木制成的,上面有精美的繪畫,古樸天然,滄桑而絕美。
忽然一陣冷風吹來,耿精忠兀自打了個哆嗦,火把竟然墜落在地面,滾動一下繼續燃燒。就在耿精忠要彎腰拾起之際,隻見地面上迎風而起一條火龍,直接竄上牆壁,火龍在牆壁上蜿蜒遊走,似乎整個牆壁都被點燃!
衆人驚得目瞪口呆。随着牆壁燃燒的火龍蜿蜒折行,柱子上垂下的宮燈漸次點亮,左右兩排宮燈将華麗的墓道照的亮如白晝,華麗的墓道完全顯露出來,一條輝煌的神道一直延伸到盡頭,而盡頭則是一座恢弘的聖殿,聖殿下的雲梯漸次清晰,威嚴而壯麗,仿佛是千年前的宮殿穿越了時空的阻隔,從曆史呈現在人們的面前。
正當衆人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之際,地面忽然震動兩下,然後便聽到一陣機關啓動的聲音,宋遠航竟然轉身,才發現從地面和墓頂徐徐落下兩塊碩大的石闆,“轟”的一聲對接上,将此處的墓道與外界徹底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