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忽然出現了一簾昏暗的微光,如同細密的篩子将陽光篩碎一般,三個人的精神爲之一振。
可兒不禁拉緊宋遠航的手:“遠航哥,他們在那邊!”
宋遠航也是欣喜異常,心下輕松了許多,不禁加快了腳步。
齊軍望着那簾幕微光不禁疑惑道:“這地方能通向外面?!”
宋遠航搖搖頭,頭腦中不斷地思索着。從進入毒龍潭到這個位置,他發現始終走的是上坡路,估計是沿着河道伴行所緻,而八卦林的毒龍潭就是這條暗河的出口而已。
暗河隻剩下了河道,水不知去了哪裏,而忽然收窄了許多,大塊的碎石已然不見,細碎的石頭鋪滿了河道。甬道的石階也改變了方向,并沒有與河道通向,而向下延伸而去。
宋遠航辨别了一番,那種熟悉的香味忽然消失不見。無論是那個方向都嗅不到了。現在唯有一條路可走:就是石階甬道。
這條路當年一定有人走過,至于通向何方不得而知。宋遠航望着那簾昏暗的光幕不禁皺眉,王陵墓道并不是封死的,尤其是千百年過去,地質活動許是破壞了原先的墓道,以至于暗河幹涸,墓道崩裂。
索性的是一路而來并沒有發現人爲的痕迹,也就是說幾百年來無人造訪過這裏。
一股涼風迎面撲來,新鮮的空氣沖鼻而來。宋遠航深呼吸一下:“他們在那邊呢!”
狹窄的甬道下面傳來說話的聲音,稍微辨别一下便聽出來是耿精忠的聲音,而另外一個則是邁克!
藍可兒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苦澀道:“他們在争吵——耿精忠就是煮熟的鴨.子嘴硬,若不是白姐姐心慈面軟,早就被槍斃一百次了!”
“可兒,往事就不要追究了,走錯路的人有很多,有些人重歸正途,而有些人已經沒有改正的機會了。耿精忠是護陵家族的一員,有責任也有權利成爲我們的隊伍——而且他也證明了自己的能力——隻要是一心抗日,我們雙手歡迎!”
宋遠航說得沒錯,耿精忠之前的所作所爲自然用不着他們去評說,現在他俨然已經成爲抗日隊伍裏的一份子,而且相當活躍。這種活躍夾雜着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也許有些人一輩子沒做過壞事,偶然無意爲之做的一件壞事之後就會愧疚一輩子。
寂靜的空間内傳來一陣流水的聲音,在甬道上便可以清晰地聽見。借着那簾昏暗的光亮,周邊的環境開始逐漸分辨出來,宋遠航不禁停下了腳步:“我們必須先适應一下光線,否則可能損傷眼睛。”
此時宋遠航才發現他們始終是在河道裏面走路——甬道石階就是修築在河道之中的——而河道不知何時變窄了許多,在絕對黑暗之中竟然毫無知覺。倘若方才沿着那條岔路走,最終的結果也是通向這裏。
甬道石階早已殘敗不堪,時斷時續,碎石無處不在。而前面的空間也一改先前的那種闊達,變得狹小而袖珍起來,但那簾昏暗的光幕卻很寬,如同出現了視錯覺一般,光幕之下晃動着幾個人影,正是自己的隊伍。
“買噶的,宋大少爺他們跟上來了,太好了!”邁克興奮地揮動着火把:“我們在這裏——快點過來!”
老夫子和吳印子也松了一口氣,方才聽到的劇烈爆炸之後就一直提心吊膽,深知是大少爺與鬼子展開了激戰,想要回去幫忙是不可能的,隻好在此處歇息等待。
蘇小曼望見宋遠航三人,懸着的心終于放下,心下的苦澀也不禁泛濫一下,定定地看一眼宋遠航,安靜地笑了笑。
“多謝蘇小姐的線索……”宋遠航苦楚不堪,卻不好說破其中的苦衷。
藍可兒則一把捉住蘇小曼的手:“蘇小姐真厲害,遠航哥是嗅到了你留下的香水味道才找到的,沒想到你心思如此缜密呢!”
“藍小姐過獎了,黑暗的空間唯有聽覺和嗅覺會變得靈敏起來的,所以我靈機一動便想到了這個法子。”蘇小曼淡然地望着前面的溪流歎息一下:“這裏十分古怪,夫子和吳先生懷疑是就要到墓道口了。”
地下暗河果然在此處改變了方向,而晦暗的光線就是從洞頂上的裂隙射下來的,而河道與裂隙的方向相同,在遠處看便産生了一種視錯覺。
光幕之下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
一條水面極寬的水面展現在眼前,幽深的水反射着晦暗的微光,暗河沿着光幕順流而下,從黑暗中流出來經過裂隙下方,又向黑暗中流去。而對面則是“懸浮”着的青白色的台階——仿佛是幾百年前就“懸浮”在那裏一樣,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滄桑而虛無。
“大自然鬼斧神工,老祖宗智慧無窮,這裏經過人工改造,改變了原先暗河的河道并用作甬道,而溪水流向了毒龍潭!”老夫子深深地看一眼宋遠航:“方才我和耿精忠朔流而上,發現了不少蹊跷之處,你随我來。”
眼前的景觀讓人歎爲觀止,縱然是見多識廣的宋遠航也心下贊歎。經過光幕下的水流幾乎看不到流動,平靜的水面一點波紋都沒有,在昏暗的光幕下就如一面鏡子一般。
宋遠航跟随老夫子和吳印子朔流走出三十多米遠,寬闊的水面變得極爲狹窄,而面前則出現了一塊說的石壁,溪水竟然是從石壁之上流出來的!
宋遠航舉着火把盯着石壁,水流的力量已經在石壁上留下了歲月的刻痕——每一道刻痕就如一道水槽一般,水從石槽内流出——安靜的流出,隻能聽到那種緩緩的聲音,根本沒有那種氣勢磅礴的景象。
石壁高達一丈多,每隔一米多便有一層水槽,層層疊疊直到洞頂,蔚爲壯觀,而從槽裏流出的水自然彙聚在河道之内,沒有争流想象發生。
巨石之上刻着三個古樸的篆字,宋遠航稍微辨認一下便認出來:落魂溪!
“這種古老的分水系統早已經失傳,我斷定古人就是利用了地下河的河道修建了這個分水系統。也應該是王陵的排水系統,而且我和吳先生分析,此處與百寶洞内的那段墓道如出一轍,有很高的相關性。”老夫子凝重地看一眼石沉吟道。
宋遠航沉默片刻才點點頭:“如此巧奪天工的排水系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若不是地質運動改變了河道方向,不會有人知道此處竟然隐藏着王陵墓道。”
“明朝重器的那場神秘的維修就是與此有關,那塊大裂隙應該就是當年遺留下來的,但幾百年也未曾有人發現過,實在是奇迹。”吳印子神色凝重地說道:“不過此舉也将王陵墓道大白于天下,導緻許多盜墓賊開始關注王陵,進行盜挖,但都沒有找到這個墓道口,大少爺您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宋遠航略一思索:“盜墓者是從地脈風水判斷大墓龍穴的,而造墓的能工巧匠是從防盜的細節考慮的,九龍嶺當年如果是冥殿所在的位置話,龍穴吉位很好确定,應該就在百寶洞。但這些不過是落入了正常的思維罷了。”宋遠航歎息一下:“所以當年大當家的在山寨發現了唐墓的盜洞,而我們卻無法在這裏發現一條盜洞。”
“大少爺很有見地,這也是洛書牌所昭示的結果,但唐朝的時候王陵便遭到了一場大規模的毀壞和重修——墓主人并沒有意識到他所雀巢鴉占的不過是王陵的冰山一角而已,真正的龍穴并不在百寶洞内。”
三個人重新回到甬道之處,耿精忠正舉着火把在岸邊打轉:“諸位,咱們可不是來考古的,前面沒有路後面有追兵,想辦法過河才是正道。”
“你就是一個膽小鬼,趟過去不就好了?”
耿精忠梗着脖子:“你以爲我不敢探水過去?吳老道神神叨叨地說這是一條陰陽河,老子就不信!”
耿精忠撸起衣袖一腳就邁邁過兩個石階,還沒等站穩,腳下那塊看似堅固無比的石階竟然忽然傾斜,耿精忠驚叫一聲紮進水中。
就在入水的刹那,憑空一條鞭影閃過,如靈蛇一般卷住耿精忠,而藍可兒的身體也向前踉跄兩步,宋遠航慌忙抓住可兒手裏的鞭子向上拽,而河裏的耿精忠卻在裏面撲騰了半天,附近的兩塊青石在水裏翻轉着,水下湧上來幾片巨大的水花。
齊軍單手抓住耿精忠的手,一用力,把人給拖上來。耿精忠如落水狗一般趴在碎石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氣:“什麽鬼地方,吓死老子了……”
衆人從驚訝之中回過神來,吳印子快步走到近前,盯着兩個已經穩定了的青石台階:“我方才說過這是一條陰陽河,下面是尖刀陣,沉到水裏必死無疑!”
耿精忠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失魂落魄地回頭看着青石台階,恨不得一口要下一塊來,失魂落魄地哀歎:“臭老道你方才隻說是陰陽河,沒說石頭不能踩——你沒見石頭都磨光了嗎?以前肯定有人走過。”
宋遠航不可思議地咂咂嘴:“吳先生快想個辦法,一會鬼子追上來就麻煩了。”
“河面雖然寬闊卻無一處是渡口,唯有這條甬道石階可以走。”老夫子凝神盯着水面:“十二塊青石每一層都有機關,按照不同的順序組合在一起——甲乙丙丁戊已庚辛壬葵十天幹配合十二地支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這第一塊上面明明寫着丙字,和哪一個地支相配卻不知道。”
第一塊青石距離岸邊足足有近一米米多遠,方才耿精忠跳了上去的速度不快,但這小子的彈跳力相當好,竟然直接跳上了第二塊青石,結果中招了,想要回來是不可能的,若不是藍可兒及時出手相救的話就完蛋了。
“而且十二塊青石當中有兩塊是絕對虛的,每一塊青石比前面一塊向前移動了三寸——十塊青石中有一塊必然爲實的,而最末一塊必然爲虛的,中間的全部爲機關石,隻要你第一步唛錯了機關石的方位就會重新組合——這些你了解過嗎?”吳印子狠狠地瞪一眼耿精忠:“好在你方才塌準了第一塊!”
“買噶的,這麽神奇的機關?”邁克不禁驚詫地看着平靜的水面,那些懸浮在上面的石頭彷如就壓在地上一般,在幽深的水面上也給人一種視錯覺——以爲此處不深,實則深不可測。
耿精忠驚駭地盯着第一塊青石,一句話說不出來。
“耿精忠,你方才踩到什麽位置了?”老夫子凝重地問道。
青石是懸浮于水面上的,水下一定會有機關。幾百年過去了這些機關竟然還好用!宋遠航望着水面上彎曲排列的石階心下不禁驚歎。
耿精忠正在擰幹衣裳:“軍師啊我一進水裏就蒙了,哪還記得怎麽踏上的第一腳?”
“第一腳的位置至關重要,直接影響下面的落腳位置。”吳印子瞪一眼耿精忠說道。
藍可兒将鞭子卷在手中,面帶邪惡笑看着耿精忠:“要不我讓你再回憶一下?”
“不勞煩藍大小姐,這塊石頭跟别的長的不一樣,白色的水垢都腐蝕成這樣了——我第一腳踩到白底了所以才沒穩住,直接蹦到了第二塊上面!”
邁克在胸前畫着“十”字不斷地祈禱:“諸位,我有一個建議,還是走其他地方吧,或是幹脆遊過去。”
吳印子冷哼一聲:“水下的尖刀陣長短不一,長的可以刺出水面,短的在河底,你想要遊過去沒有人攔着。”
邁克舉着火把尴尬地一縮脖子:“這麽邪惡……”
吳印子拿出陰陽鏡測試一下:“十塊青石将水分成陰陽兩界,我們這邊是爲陽,對面爲陰,整體構成了一個太極的圖案,諸位不要以爲我在胡謅,這是千年王陵的墓道入口之地,巧設陰陽河抵擋那些擅自闖入者。”
衆人的目光看着吳印子,隻見他喃喃自語了半天,又在第一塊青石上方仔細觀察片刻,以陰陽鏡測試方位,然後才擦一下汗水:“夫子,耿精忠所落的位置是乙酉位,也就是酉時對位,下一個位置應該是丙戊位,戊時位。”
老夫子凝視着第一塊青石微微點頭:“吳先生所說的酉時位是十二時辰方位,現在是酉時三刻,正是這個方位,我先試一試,大家看準我所踩踏的位置,萬一有什麽意外請不要慌亂,我自會應對。”
宋遠航和藍可兒緊張地看着水面上的機關石,老夫子将褂子掖在褲腰志乃,蹬腿伸展數下确定沒有繃挂之處,一腳踏上機關石的“酉”位,機關石巋然不動!
“下一個位置是戊時位!”吳印子肅然地盯着第二塊懸浮的機關石,面色緊張地脫口而出:“除此位的任何位置都會觸發機關,請夫子做好應對準備!”
老夫子淡然地看準戊時位置,身體輕飄飄地踏上,機關石竟然沒有活動!
吳印子擦了一下冷汗,第二個邁上機關石:“衆位開始行動吧,過了酉時一切将會發生改變,我們隻有一刻鍾的時間!”
宋遠航從來沒有聽說過如此精巧的機關,百年之後還運行如常,不禁贊歎不已:“大家小心些,看着前面人的落腳處踏穩,齊大哥,你第三個上機關石,我斷後!”
“還是我斷後吧,我命硬!”耿精忠舉着火把嬉笑道:“老子不會什麽天幹地支輪回譜,卻能記住落腳位置!”
宋遠航微微點頭:“好吧,一定要專注些,時間過得很快的!”
“第三塊是丁亥位!”
老夫子穩穩地落在第三塊機關石上,吳印子也從容踏上去,機關石沒有任何動靜,岸上的宋遠航不禁松了一口氣。蘇小曼盯着齊軍的落腳之處穩穩地踏上機關石,然後是藍可兒和耿精忠,一行數人相繼踏上機關石。
這是一個十分奇特的景觀:看似清淺寬闊的水面上站着一排人,猶如懸浮在水面一般,而從裂隙傾瀉而下的光幕顯然昏暗了許多,酉時三刻一過外面的世界将會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甚至不會看到光幕。即便今晚是月圓之夜也不可能如現在這般明亮。
所有人都上了機關石,遠看如陰陽八卦中移.動的棋子一般,每個人所踩踏的位置都不同,錯落有緻,在微暗的光幕下顯得極爲詭異!
“夫子,中間這塊是壬辰位置,辰時位置若是虛位的話記住下一塊機關石是葵巳位,如果是實的話位置将發生改變,應該是戊戌位置,明白了吧?”
老夫子盯着一米多遠的機關石微微點頭,這塊是居于中心位置的機關石,也是全部機關的核心所在,處于陰陽兩屆從過度中心。虛實轉換變得十分敏感,因此吳印子才有此一說。
老夫子猶豫一下,立即跳上了機關石,機關石并沒有動,随即有連續跳上下一塊機關石。
“非實即虛,這是此機關的巧妙之處倘若酉時一過,這個位置的石頭必然是虛位!”吳印子驚歎不已:“當所有的機關石踩踏之位都正确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夫子,下一個是甲午,是午位!”
一刻鍾的時間并不長,但對于第一次走過這種機關石的人而言,每一步都要小心謹慎。耿精忠邁上第一塊機關石,用小匕首在所踏之處劃了劃,然後看着宋遠航的落腳點輕輕地踏上去,又劃了一個印痕。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機關石上,沒有人發現耿精忠的怪異行爲。不過這種記号做得也實在低級些,按照吳印子所言,整個機關将會按照時間發生改變,下一個時辰所對應的落腳位置随即會發生改變。
一定人等終于通過了落魂溪。當宋遠航跳上岸的那一刻,汗水已經濕透,回頭望着暗淡光幕之下的機關石,似乎隐藏在水下。平靜的溪流沒有發生任何變化,甚至看不出來這裏有一座設計得巧奪天工的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