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寶隊沿着清溪朔流而上,踏着隐隐的炮聲而行,走了一個多小時才真正深入八卦林地域,而炮聲忽然息止,田中道鳴終于放下心來:想必秋野戰隊已經取得了絕對的勝利!
白牡丹一路沉默不語,當第一聲炮聲響起的時候,她便知道遠航兄弟與日軍開戰了。面對數倍的日軍主力,白牡丹深知此戰将是生死大戰。
山寨所有的天險幾乎悉數被摧毀,唯一的退路百寶洞業已成爲廢墟,遊擊隊的陣地僅限于九鎖獸道和百丈崖,卻全然沒有退路。所以,但炮聲息止的那一刻,白牡丹有一種崩潰的感覺!
黃雲飛在白牡丹後面負責護衛,每走一步都感覺到萬分艱難。艱難源自心中的痛楚和複仇的無妄。他想發動突然襲擊,一舉擊斃兩個日軍大官,卻放不下白牡丹。
當炮聲息止的時候,黃雲飛不禁停下腳步望向山寨的方向怔了一下,白牡丹眼睛濕潤地看一眼黃雲飛,搖搖頭,繼續前行。
黃簡人微微皺眉:“高橋先生,戰鬥終于結束了!”
“我們的任務才剛剛開始!”高橋次郎老謀深算地望一眼前面的路笑道:“唯有找到地下王陵,這場戰鬥才算真正地落下帷幕,而在此之前不能有半點的松懈。”
“高橋先生有大将風度!”黃簡人恭維地笑道:“您怎麽看九瀑飛天的奇景?”
高橋次郎微微一怔,遂神秘地笑道:“平生以來第一次見識過,世間竟然有這種奇特的現象,絕無僅有!”
“你相信裏面的線索?”田中道鳴意味深長地看一眼高橋次郎:“這種自然現象雖然不多,卻能夠用科學的方法解釋。昨夜大雨讓上遊水量充沛,九條瀑布自然被激活,而在懸崖絕壁上的瀑布飛散的水霧在溫度的上升的作用下不斷蒸發,在天空中形成了水滴屏幕,并且天緣巧合地形成了九圖案,而後來的懸崖絕壁天梯行人等不過是海市蜃樓而已。”
高橋次郎深呼吸一下望着清溪和在前面開路的騾隊:“田中閣下,你的解釋是正确的,但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天地自然萬物皆有運數,因果結局都在運動變化之中,九宮命格便是推算因果運數的神秘方法,這種方法源于人與自然的合一,正如王陽明的著名學說——格物緻知。”
“你笃信王陵墓道的線索就隐藏在所謂的毒龍潭裏?”田中道鳴對此頗有微詞。但不願意深入探究其本源,倘若南運文物不能奪到,即便王陵秘藏找到又能如何?
高橋次郎從懷中拿出一個黑色的蛇皮袋,打開遞給田中道鳴,裏面是那塊寫有“毒龍潭”的紫金牌子。田中道鳴凝神看着紫金牌子:“這能說明什麽?一個普通的牌子而已。”
“此物我已經鑒定過,是明朝中後期的文物,紫金打造,不是普通的牌子,而是祭天的器物,此物被封印在九宮八卦陣内,幾百年過去了保持依然如新,可見毒龍潭早在此牌之前便已經存在了。”高橋次郎面沉似水地地望着八卦林方向詭秘道:“九宮八卦陣陣眼被破,毒龍潭現身,則說明地下王陵會重現人間。”
田中道鳴微微颔首:“但願如此,不過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頑匪宋遠航詭計多端,方才的連環大爆炸有一種不詳的預感,秋野君勝也是慘勝。”
高橋次郎的臉上浮上一抹陰雲:“徐州之戰就要開始,陵城偏安一隅,戰之勝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奪回支哪南運文物,收獲千年秘藏,從這個意義上而言我們不僅僅是在跟遊擊隊作戰,而是與中國人全方位的競争,鹿死誰手不得而知,但我堅信勝利屬于大日本帝國。”
田中道鳴微微颔首,這場膠着的戰鬥的确意義非凡,倘若能完成任務當然皆大歡喜,若完不成的話亦與在華的戰略沒有任何影響。不過勝敗關乎自己的前途命運,是平步青雲還是跌入死亡深淵,前途未蔔啊。
山勢忽然變得平緩起來,一名日軍背着槍氣喘籲籲地跑來:“報告田中閣下,前方十裏已達溪流盡頭,前頭部隊正在安營,請指示!”
“嚴密布防周邊,設三道防禦工事,另通知秋野戰隊,火速扼守黑松坡和落馬坡,切斷所有交通要道,三天内不得任何人進出二龍山地域!”田中道鳴斷然下達命令。
高橋次郎陰鸷地望着白牡丹等衆人的背影,心下卻算計着該如何繼續接下來的行動。事實證明,自從張久朝進入探寶隊前後發生了諸多事件,譬如兵分兩路進攻山寨受阻、探索百寶洞傷亡慘重、白牡丹突兀地主動“投誠”合作探寶等等,直到現在隊伍進發八卦林,高橋次郎總感覺有一條無形的繩索牽制着自己的行動。
也就是說幾乎所有的探寶行動都是被人計劃好了的,包括到從九瀑溝轉戰道八卦林!
但他解釋不了“九瀑飛天”奇特的景觀,更解釋不了景觀之中竟然出現了九宮八卦陣陣眼深潭,而昨天白牡丹所找到的線索正是“毒龍潭”。
“九瀑飛天”是真實存在的,而及時出現的“毒龍潭”封印金牌也是真實的——一切都已冥冥中注定,這就是中國人所說的“機緣”,也是中國最古老的“帝王之術”——奇門遁甲——所昭示的最終結局!
千年王陵即将成爲他的下一個獵物。
誠如田中道鳴所預感到的,秋野吉人雖然取得了勝利,但的确是“慘勝”,而且非常之慘——九鎖獸道遇襲損失一個小分隊,百丈崖血戰又傷亡五名手下,當他向天射擊慶祝這場慘烈的勝利之際,卻沒有想到山寨後方已經不複存在。
連環爆炸的炮聲徹底打斷了勝利的喜悅,秋野吉人率領殘兵匆匆撤退,潦草地打掃一下戰場,更是心疼肝疼了半天——此戰竟然損失了二十名軍人,受傷九人——這對于一向傲慢不羁的秋野吉人而言,是莫大的失敗。
此役,共産.黨遊擊隊犧牲十七人。
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戰鬥,齊軍率領二十幾名遊擊隊員戰鬥到了最後,十名傷員爲掩護齊軍撤退與敵人死戰到底,血染百丈崖!
更讓秋野吉人崩潰的是,山寨後方的炮兵陣地完全被摧毀,駐守後山口的小分隊全軍覆滅,而現場隻發現了六具被彈片射殺的“山民”!
與其說是“慘勝”,莫不如說是巨大的失敗。當秋野吉人崩潰似的跪在慘烈爆炸而形成的巨大彈坑前時,才意識到這場戰鬥敗得如此徹底——敵人竟然全身而退。
“報告!”一名傳令兵跑步過來,立正敬禮:“田中閣下命令,封鎖二龍山交通要道,扼守黑松坡、落馬坡,三天内不得任何人進出二龍山,另……”
“八嘎!”秋野吉人如憤怒的野獸一般抽出武士刀,瞪着猩紅的眼睛:“帝國軍人葬送在那些陰謀家的野心之下,還要多少人死亡才能完成他們的任務?秋野戰隊不是聽人百步的玩偶,我要向參謀部申訴……”
秋野吉人喪失心智一般嚎叫着,身後傳來陣陣悲鳴。傷員的痛苦呻吟,幸存者的憤怒,連同那些冰冷的屍體——一切都在此刻形成巨大的壓力,如重錘一般砸在秋野吉人的心頭,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搖晃兩下便一頭栽倒在地。
真正的軍人是爲勝利而戰,也許秋野吉人永遠也不明白,他不過是那些陰謀家達到自己目的的工具而已,或是能夠徹底執行他們的意志的犧牲品,如此而已。
九龍嶺的坡口處突然出現了一支“奇特”的隊伍:一個外國人拉着馬缰繩艱難地在林中穿行,戰馬上坐着一個清秀眉毛的女人,腰間插着兩把手槍,手中揮動着鞭子:“邁克,加快速度——這是對你上次陵城之行的懲罰——爲何獨自逃之夭夭?”藍可兒一邊揮動着鞭子一邊質問道。
“買噶的,我都給你解釋多少次了,宋隊長命令我探尋百丈崖的通道,臭老道笃定說有一條暗道的……”
“百丈崖絕壁千仞哪裏有什麽通道?他在耍你呢!”
邁克聳聳肩:“所以我才花了很多功夫造了一架天梯,買噶的……我隻有這麽大的智商來幫助我的朋友們了!”
蘇小曼苦澀地望着奇葩的一幕,不禁苦笑:“老錢,這個外國人有點意思,竟然能想出這麽個法子,着實不一般。”
“隻有超強的野外生存能力的人才會做到,他不一般!”錢斌拄着木棍若有所思地回頭望一眼後面的齊軍和十幾名遊擊隊員,心下痛楚不堪地歎息一下:“我們的增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或許永遠都不會來了。”
齊軍沖着錢斌咧嘴一笑,傷口疼痛難忍,豆大的汗珠之紛紛滾落。錢斌停下腳步攙扶住齊軍:“齊隊長,不礙事吧?”
“沒事!”齊軍咬了咬牙,喘息有些沉重,心裏卻如釋重負:“可兒小姐包紮的有點緊,他不是當衛生員的料……”
藍可兒飛身跳下戰馬:“齊大哥,我們休息一下吧,遠航哥說就在九龍嶺彙合的!”
齊軍的臉色卻變了變,欲言又止。遠航率領山寨兄弟抄鬼子的後路,到現在卻沒有任何消息,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日軍是善于防禦長于進攻的正規部隊,而送呀UN啊哈你改所率領的不過是二龍山尚未收編的“土匪”敢死隊。沒有經過正規的訓練。
以此看來不難得出結論。
事實上就是這支“土匪敢死隊”一舉摧毀了日軍的炮兵陣地,而代價是全軍覆滅,徒有宋遠航一人生還。
持續近三個多小時的激戰終于落下帷幕,炮聲息止,槍聲停歇,彼此都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代價。唯有一支隊伍卻毫發無損:保安隊!
耿精忠率領保安隊一大早便向落馬坡方向進發,目的是防止從徐州方向而來的增援。田中道鳴對耿精忠的确夠眷顧的,甚至到了“愛惜”的程度——主戰場沒有耿精忠的份,策應的任務都撈不着,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奔波,隻遭到頑匪的一次襲擊,而後平安無事到現在。
“隊長,咱們被日本人遺忘了吧?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胖子雷抹了一把鼻涕舔着臉笑道。
耿精忠翻一下三角眼:“你小子消停日子過得多了是不?這叫好鋼用在刀刃上!日本人處處提防咱,我姐夫也不過率領了四十多人而已,昨天一下幾乎全報銷了!”
胖子雷滿臉堆笑地點頭稱是:“二龍山那邊都打冒煙了,閑得咱屁都涼了,要不陪您鑽山打獵改善改善?”
耿精忠狠狠地瞪一眼胖子雷,上去就是一腳:“你他娘的有點出息行不?現在是什麽時候?日本人都快瘋了!我姐夫說今天上午會出現什麽九瀑飛天的幺蛾子,日本人勢必要去毒龍潭——乖乖,有好戲要看了!”
“這溝渾水還是别趟了,那地方邪性……”
胖子雷的話音未落,一聲劇烈的爆炸憑空而響,地面震顫着,滾滾濃煙伴随着火光沖天而起,後面的隊伍頓時亂作一團。耿精忠吓得一個魚躍趴在地上,揮手沖天就是一槍,驚懼地觀察着情況,卻沒有發現任何敵情!
宋遠航抱着握着雙槍,地上的擲彈筒發射器還冒着白煙,臉上的汗珠子混合着血污滴落在地上,渾身上下如從血池裏爬出來一般,鮮血混合着泥土灰塵,形成了一層殼,如果宋遠航的眼睛不動的話,就跟地獄裏的惡鬼一般無二。
宋遠航沉着地又填了一枚炮彈,望着坡下的耿精忠不禁冷笑,揮手便是兩槍,耿精忠的帽子被打飛,吓得匍匐在地上不敢動。
“兄弟們……反擊……抓活的,商銀五十塊大洋!”耿精忠吓得屁都涼了,還不忘發号施令。
“轟隆!”
又一聲劇烈的爆炸憑空炸響,滾滾濃煙夾雜着大量的碎石泥土沖天而起,半面老林子被夷爲平地——耿精忠的保安隊員幾乎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人員傷亡,但都吓得屁滾尿流,驚恐萬狀!
宋遠航居高臨下站在坡口:“耿隊長,我是宋遠航,上來攀談攀談,我保證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