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隊員們怨聲載道,耿精忠吹胡子瞪眼罵了半天:“鑽山走林子總比跟土匪們火拼強百倍吧?誰他娘的願意當炮灰誰就去,老子絕對不攔着!”
“隊長,兄弟們又冷又餓又疲勞,咱們在這休息休息吧!”胖子雷将擰幹的衣裳在風裏煽了幾下雙手遞給耿精忠:“您千萬小心點身體,别着涼了!”
耿精忠打了個噴嚏:“就你小子會拍馬屁——咱們就在陣眼安營紮寨,天黑了順着這條河去燕子谷,估計日本人早就打下二龍山了!”
衆人歡呼起來,紛紛脫下濕衣服擰幹,晾在岸邊的灌木從上,拿出幹糧開始吃飯。
保安隊大多是陵城那些地痞流氓組成的“雜牌軍”——不是真正的警察也不是軍隊,比民團都不如,這些家夥們不過是混口飯吃而已。但自從耿精忠當上了保安隊長之後,這些家夥們變得更加不倫不類起來。
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尤其是跟着耿精忠火燒落馬坡的船隻,抓了不少船工,得到不少實惠,對耿精忠言聽計從。但都知道這位“耿營長”是什麽貨色——當初可是大名鼎鼎的“耿團長”,現在成了保安隊隊長,可謂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大起大落的人物。
說不定此次任務之後,耿精忠會成爲他們的頂頭上司:取代他姐夫黃簡人的位置!
“耿隊長,傳言這條河是您炸出來的?我的乖乖,您可真不一般!”胖子雷遞上一根香煙,滿臉堆笑地拍着馬屁。
耿精忠望着黑色的深潭和對面碩大的青石,不禁歎息一下:“不是傳言而是事實,老子當初帶着日本人闖八卦林,就到了這地方,劉麻子那個老東西說這裏是九宮八卦陣陣眼,先前是一個旱洞……”
衆人呼啦一下圍了上來:“耿隊長,您說的真事?”
“老子啥時候編過瞎話?不信你問問劉麻子!”耿精忠滿臉不悅地一瞪眼珠子:“此乃天意啊,諾大的一個旱洞,老子想是不是裏面有什麽寶貝之類的,或是王陵墓道在裏面?便提議炸開洞看看,誰成想死捆炸藥扔下去炸出一條河來!”
胖子雷誇張地驚呼:“那有沒有發現寶貝?”
“發現個屁?扔幾個炸彈就炸出這麽大一條河,老子的屁都吓涼了,當時就死了兩個倒黴鬼,日本人石井清川更是吓得屁滾尿流,那次探寶無疾而終。”耿精忠緩步走到深潭附近,忽然從水裏面閃過一道金光,驚得耿精忠一閉眼。
冷汗“唰”地流下來,睜開眼定睛細看,卻什麽也沒有。胖子雷站在耿精忠的後面,先前還滿臉堆笑,現在卻目瞪口呆,指着深潭:“隊長……裏面好像有東西!”
“你也看見了?”
胖子雷拼命點頭:“看見了,看見了,一道金光差點把老子的眼睛晃瞎了!”
耿精忠凝神盯着深潭:“兄弟們想不想發大财?”
“做夢都想!”胖子雷梗着脖子在深潭旁邊來回踱步,眼珠子始終盯着水面:“隊長,咱們别去燕子谷當炮灰了,探探裏面有沒有寶貝!”
話音未落,又一道金光閃過,耿精忠猛然回頭望向身後,除了一片老林子之外什麽也沒有。冷汗卻不斷地流下來,後方所對着的方位恰好是九瀑溝的方向,也就是燕子谷谷口。這條河自從出來之後直接流到燕子谷谷口,與九瀑夠流出來的河交彙。
“兄弟們,想發财的給老子喊一聲!”耿精忠拔出手槍沖天就是一槍,所有保安隊員都吓得一哆嗦,耿精忠卻神秘地一笑:“大家都看到什麽了吧?潭裏面有東西,得水性好的下去探探——老子天生的就是旱鴨.子,不會水!”
胖子雷脫掉軍裝,光着膀子走到深潭邊上,用手蕩了蕩水面,感受一下水溫,忽然打了個哆嗦:“隊長,水太涼!”
“才下完雨當然涼!”耿精忠不屑地瞪一眼胖子雷:“咱們的制定一個探寶方案,潭水深五六米,誰會潛水?”
話音未落,人群裏立即走出來十多個隊員。
“他娘的一聽說發大财都會水了?”胖子雷嗤笑:“隊長可說了,五六米深那,濫竽充數的可要遭罪!”
又有兩個人站出來:“死胖子,你不會水就别瞎叫喚了,老子生下來就會狗刨!”
耿精忠滿意地點點頭:“都适應一下水溫,不會水的去砍大量的藤條——大量的藤條,我有用!”
不會水的隊員紛紛去找藤條,而會潛水的隊員各個摩拳擦掌,恨不得一個猛子紮進水裏。
胖子雷戰戰兢兢地看着水面:“隊長,那東西到底是啥寶貝?怎麽一閃一閃的?”
“冒金光的不一定是金子——這世界上比金子貴重的玩意多的是!”耿精忠也狐疑地看着水面,方才所閃過的金光絕對有名堂,即便不是金子也是相關的寶貝。
“隊長,我先探探去!”一個脫得隻剩下一條内褲的隊員活動着四肢,啪啪地拍幾下肚皮:“老子是江邊長大的,探這個小水泡子不在話下!”
“别他娘的紮進去不出來,想帶着寶貝從尿道溜?”耿精忠渾身哆嗦一下,看着都感覺冷。
“您瞧好了,上不來就說明老子進地下王陵發大财去了!”
衆人嘻嘻哈哈一陣大笑,這位“江邊上長大的”主飛身一躍,一頭紮進了深潭,平靜的水面陡然炸開水花,隻見那家夥鑽進去之後奮力下潛,在水裏像魚一樣地翻滾,片刻後便消失不見。
胖子雷的眼珠子瞪得跟魚炮似的盯着水面,冷汗“唰”地流下來:“隊長……隊長!”胖子雷的聲音都變了,岔氣一般,接近于哀嚎:“這小子不出來了……”
耿精忠早就看到了這一幕,屏住呼吸有一分多鍾,裏面的人竟然無影無蹤!
“快救人——快!”耿精忠驚得手足無措,慌忙命令後面準備跳水的隊員立即救人。
方才還信誓旦旦地吹噓自己的水性有多厲害的家夥們現在都熄聲了,隻有三個家夥瑟瑟縮縮地看着平靜的深潭:“隊長,再等幾分鍾……不出來我們下去救人!”
“放屁,現在就給老子下去!”耿精忠氣得暴跳如雷,這幫混蛋玩意隻能同甘不能共苦,有一點的危險跑得比誰都快。
三個家夥相互對視一眼,挪到潭邊,鼓起勇氣下水。不過比起第一位“江邊上長大”的那位小心了不少。三個人一起下水,相互跟進,彼此保護着向深潭裏面遊去。
距離岸邊幾步之外便深不可測,方才那位一個猛子紮下去半天也沒動靜,估計是兇多吉少。耿精忠驚懼地盯着三個人,腦子忽然一閃,想起當初探陣眼的情景,這裏不過是一個五六米深的地洞而已,若加上水流外溢的範圍,深度應該超過七八米深。
如此之深的潭水是不容易潛入到地下的,更不用說是一個猛子——估計是那家夥真玩完了!
“隊長……水太涼……”一個家夥從水裏冒出來狂呼:“拿藤條繩子來!”
岸上的隊員早已編好了藤條繩索,直接扔到了深潭之中,三個家夥拽住繩子,一個人奮力想伸出紮了下去。
胖子雷虛脫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隊長,那家夥估計完蛋了吧?這麽長時間沒上來那!”
“閉上你的烏鴉嘴,再說老子打斷你的腿!”耿精忠上去就是一個嘴巴:“人家是江邊上長大的,潛個水泡子能出啥事!”
胖子雷捂着臉蛋子:“人要是點子背,一潑尿都能淹死人……”
“剛才你看到金光沒?”
“看到了!”
“真的看到了?”
“真的……也許是我的眼睛花了!”
耿精忠搖了搖頭,喃喃自語:不是眼睛花了,老子也看到了金光閃閃的!
水面上隻剩下一個人——一個隻露出半個腦袋的人頭!
耿精忠吓得面如土色:“往上拉繩子,快點!”
胖子雷慌忙抓住繩子,指揮衆人往上拽,露頭的那家夥哇哇怪叫:“慢點……”
聲音含糊不清,加上在水裏叫喊,岸上的人根本聽不清在喊什麽。藤條繩子緩緩地拉出來,第二個人死死地抓住第一個人的腳脖子,而第三個人單手抓着藤條,另一隻手還拉着一個人——正是第一個跳下去那位。
耿精忠驚得目瞪口呆!
四個人都被拖上岸邊,耿精忠嘗出了一口氣:一個都不少。
胖子雷面色慘白,嘴裏吐出白沫,裆下一股熱流出來:“隊長,他們……都死了!”
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驚恐地看着拖上來的四個人,一動不動。似乎是被某種神秘力量定格了一般,四個人四種奇怪的姿勢——是那種保持在水中掙紮的姿勢!
耿精忠這輩子都沒見過這四種姿勢。
胖子雷口吐白沫摔倒在地,卻沒有人注意。
耿精忠最先反應過來,快步走到四個人的近前,分别探試鼻息,才發現幾個人全沒了氣息。心中不禁叫苦:一個猛子紮進去竟然就死了?還有這三個家夥,怎麽在水裏遊個泳就死了呢?難道水裏有毒嗎?
耿精忠不相信潭水有毒,因爲前段時間他拜二龍山的時候被藍可兒一鞭子給抽到了水裏,那條河就是從這裏流出來的,自己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呢。
所有死人的臉都是青紫色,牙關緊咬,相互抓着對方的手臂或是小腿,仿佛遭到了莫大的痛苦一般。耿精忠盯着第一個跳下水的隊員,才發現他的手握着拳頭,拳頭上滿是污泥。
耿精忠拍了拍死者的手背,黯然擦掉污泥,卻驚然露出一塊金色的牌子!
所有人幾乎都看見了這塊牌子,目光“唰”地看向耿精忠。耿精忠掰開他的手掌,将金牌拽出來,是一塊煙盒大小的金色牌子。
“厚葬了幾位兄弟吧!”耿精忠起身凝重地看着牌子,古樸而厚重的牌子上面鑄造着紋飾,上面有三個梅花篆字:毒龍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