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簡人叼着煙坐在摩托車挎鬥裏面,死死地盯着東街方向,身後是全副武裝的偵訊室别動隊。
一個警察氣喘籲籲地從東街方向跑過來:“署長,來了!”
黃簡人掐滅煙蒂跳下摩托車,回頭巡視一番:“今天的任務是鑽山,都給我精神着點,每人賞大洋五十塊,戰死的撫恤金翻倍……”
沒有人說話。
這不是第一次圍剿二龍山了,但今天的确有些不同,黃署長戰前聆訓大出血——撫恤金翻倍的誘惑實在是畫了一張大餅,人死了要錢有毛用?
話又說回來,這些警察可謂是訓練有素——都是逃跑的高手!
大隊的日本兵跑步出城,田中道鳴在高橋次郎和秋野吉人的陪同下出現,黃簡人立即整肅軍容,跑步上前:“報告,警察署已經準備完畢,保安團已經現行出發,别動隊準備就緒,請田中閣下下達命令!”
田中道鳴與高橋次郎相視一眼,微微點頭:“那就辛苦黃署長了,出發吧。”
“出發!”黃簡人跑步回來飛身上馬,揮手下達出發命令,别動隊跑不出城。
高橋次郎陰沉地望一眼塵土飛揚的城外,沉吟一下:“田中閣下,兩輪轟炸結束之後二龍山會不複存在,但宋遠航絕對不會坐以待斃,我們還是小心爲妙!”
田中道鳴微微颔首:“祝高橋君馬到成功,我們在碧水寒潭彙合!”
高橋次郎率領隊伍率先出城。這支隊伍比較特别,除了張久朝和劉麻子之外,隻有十幾名秋野戰隊的隊員,但加上黃簡人的别動隊,規模不算小,戰鬥力也不容小觑。
秋野吉人凝重地望着高橋隊伍的影子,狐疑地看一眼田中道鳴,憤然道:“今日我要血洗二龍山!”
“秋野君,不要沖動,高橋的探寶隊未見得能找到王陵,況且……”田中道鳴深沉地看一眼秋野吉人,欲言又止:“況且我們的行動任務并非是探寶,而是要奪回支哪南運文物!”
秋野吉人愣了一下,還未等問話,田中道鳴已經催馬出城,隻好跟了出去。大隊日軍傾巢而出,東城門大街一片肅殺。
陰霾的天空深沉而寥廓,給人一種無形的壓抑感。
秋野吉人催馬追上田中道鳴:“閣下,您方才說什麽?”
“我們的任務是奪取支哪南運國寶,那可是觐獻給天皇陛下的禮物!”田中道鳴深沉地歎息一下:“前次奪寶失敗的消息被封鎖,參謀部雷霆震怒,而西貨站事件又似火上澆油,不能容忍行動再次失敗!”
秋野吉人錯愕在當下,腦子轉了好幾個彎也沒有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出發之前以爲是圍剿二龍山以報一箭之仇,現在方明白田中閣下如此隐忍的目的。
尤其是請求空中增援一事,秋野吉人始終認爲二龍山上不過是幾個蟊賊草寇,動用空中增援是殺雞用了牛刀,曾一度對高橋次郎的謹小慎微而不屑,而高橋次郎的計劃卻得到了田中的鼎力支持,原來二龍山之戰所俘獲的文物是赝品!
秋野吉人面色痛苦:“對不起閣下,卑職罪責重大!”
“不要說了,希望此戰能一雪前恥,一舉俘獲支哪南運國寶,消滅那些詭計多端的土匪,爲戰死的帝國精英們報仇。”田中道鳴面沉似水地看一眼秋野吉人苦澀道:“也希望高橋君馬到成功,找到龍山王陵取得千年秘藏,以充軍資,爲華北特務機關找回些顔面,否則陸軍部那些狂人們會更加肆無忌憚了。”
“我一定完成任務!”秋野吉人咬牙切齒地催馬奔向前方,揮動指揮刀,催促手下加快行進速度。
田中道鳴望着秋野的背影,臉上露出意味深長地的詭笑:唯有名譽和利益才會激起他們的鬥志,也唯有讓恥辱才能激發起秋野的複仇情緒。看來高橋君說得沒錯!
燕子谷東向十裏便是八卦林。
耿精忠率領的保安隊繞過燕子谷,直取八卦林。山路崎岖難行,那些保安隊員們怨聲載道:“隊長,放着燕子谷大路不走爲啥要鑽山?這他娘的不是人走的道兒啊!”
保安隊的成員十分繁雜,但大多都是陵城的流氓地痞,平日養尊處優驕橫跋扈慣了,不是撬行壓市收保護費就是逛窯子泡娘們,哪有體力鑽山?進保安隊唯一的目的就是巴結黃家人,美其名曰“識時務者爲俊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混個盆滿缽滿才是王道。
“誰他娘的再叽歪老子斃了他!”耿精忠狠狠地拍一下腰間的盒子炮:“你們明白個屁?天上的飛機拉粑粑,地上的土匪埋詭雷,你以爲宋遠航會坐以待斃?黑松坡卡子口早就埋伏好了,燕子谷裏面就是絕戶一條路,老子帶你們走的平安大道——誰不願意去說一聲,閻王爺正閑着沒事收人頭兒呢!”
“耿隊長說的是,那幫玩意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胖子雷滿臉堆笑地遞上一根煙,點着:“在八卦林裏轉悠總比跟土匪火拼強得多——據說十年前土鼈軍閥的一個團被困在八卦林,宋大當家的抽身跟你老爺子一舉收複失地,困在八卦林裏的因禍得福啊!”
胖子雷現在是耿精忠的貼身警衛,痞子東昨晚在落馬坡被打死之後,諸多惦記着這個位置的流氓地痞差點火拼,最後胖子雷取而代之,耿精忠沒少收大洋。
耿精忠拍了拍胖子雷的臉蛋子:“你他娘的還是肚子裏有故事的人?當年我老爺子率領民團跟土鼈軍閥火拼的時候你還光屁股玩泥巴呢!”
“那是,那是!”
耿精忠猛吸一口煙:“兄弟們,都小心點了,鑽八卦林要注意點,專挑灌木帶走,一準能到九宮八卦陣的陣眼。”
“耿隊長,聽聞那陣眼是被你破的?”
耿精忠滿臉不屑地點點頭:“一捆炸藥破陣眼,炸出一條地下暗河,神了!”
衆多隊員不禁驚呼,耿精忠不無得意:“沒準咱們也會因禍得福,都動動你們的豬腦子好好思謀思謀,陣眼出暗河,說不定王陵墓道在裏面呢!”
保安隊頓時群情激奮,各個摩拳擦掌,胖子雷咋呼得最歡實:“都他娘的聽好了沒?耿隊長要帶咱們發大财去,誰走不動了說一聲,跟着日本人屁股後面去打仗!”
所有人都哄笑起來:發大财才是正道,老子不稀罕勾日的……
耿精忠呼出一口濁氣,還是姐夫高明啊,要想讓這些地痞流氓順服勢必要采取些手段,這幫玩意軟硬不吃,若論心狠手辣比不上二龍山土匪,若論組織性紀律性比不上警察巡邏隊,基本毫無戰鬥力,是最合适的炮灰!
耿精忠不知道埋伏在八卦林的宋遠航已經張好了口袋,在保安隊一進燕子谷東側入口的時候,探子就發現了行蹤。
“遠航哥,這次咱們要好好教訓一下耿精忠,一群賣主求榮的敗類!”藍可兒手握雙槍憤然道。
宋遠航苦澀地搖搖頭:“耿精忠隻是一枚棋子,田中道鳴之所以把他派來并非是打仗的,而是十足的炮灰,其目的無非是牽制山寨的力量而已。我們隻要收緊口袋,把他攆進八卦林裏就算大功告成!”
“就這麽便宜了他?”
“耿家也是七大姓氏家族,藍伯父跟我講過這事兒。”宋遠航痛楚地看一眼藍可兒,心有不忍,卻想不出好辦法透露真相,隻能待消滅日軍之後再說了。
藍可兒疑慮重重地歎息一下:“爹一輩子專門做各種局兒,倒是在護衛二龍山王陵這件事兒上上心呢。”
宋遠航苦澀地點點頭,望着峰巒起伏的八卦林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二龍山寨前三關天險早已不複存在,三岔路和龍源坪無險可守,唯獨回龍澗的地勢比較險峻,彪子率領十幾名敢死隊員埋好詭雷之後便退守回龍澗。
彪子望一眼陰沉的天空,咧嘴一笑:“勾日的飛機咋不轟炸了?老子等了半天了!”
“彪子哥,勾日的殺雞用上了牛刀,估計山寨現在面目全非了都,您就别說風涼話了,要是再來的話咱百寶洞一準保不住了!”一個小土匪驚懼地端着槍瞄準三岔路方向應道。
彪子撇撇嘴:“你懂個屁?勾日的這是拿咱二龍山沒辦法,少當家的早有預料,這招空城計唱得好!”
“諸葛亮唱空城計是在城頭彈琴喝酒,您也效仿?”
彪子嘿嘿一笑,解下腰間的酒囊晃了晃:“不說倒是忘了,兄弟們,喝酒!”
彪子擰開酒囊的蓋子先鄒了一口,将酒囊扔給旁邊的兄弟:“都給老子精神着點,勾日的一露頭就打他個血核桃,記住了,别浪費子彈!”
“瞧好吧!”
二龍山山寨廢墟上的硝煙還未散盡,天空中又傳來飛機馬達的轟鳴。兩架日軍的戰機俯沖而來,音爆在耳邊炸響,彪子盯着天空中的黑田:“勾日的飛機又要拉粑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