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大姓氏拱衛陵城守護王陵的年代已經不複存在了。黃簡人也沒有想到流傳到現在的故事即将終結,宋載仁一死,世間便沒有了護衛王陵的家族。
藍笑天不能,白牡丹不能,耿精忠更不能。
曲終人散,狂瀾即倒。
黃簡人兀自歎息一聲,陰沉地望一眼二龍山方向,目光所及,隻見半面天空出現一道火線,火線升入高空之中爆裂開!
“信号彈!”方坤吓得屁滾尿流,慌忙驚叫一聲撒開缰繩卧倒在地。
黃簡人微微一怔,老臉略顯出一抹痛苦之色:耿精忠,你他娘的混蛋王八蛋!
“都給老子聽好了,把火把綁在路邊的樹上!”黃簡人立即催馬揮動着鞭子嘶吼:“所有人立即全速前進,目标燕子谷……想發财的跟着老子,不想發财的小心老子打穿他的血核桃!”
“局座,我們不是看熱鬧來的嗎?”方坤從地上滾起來,抱着槍跑到黃簡人近前,話還沒有說利索,肩膀上已經挨了一鞭子。
黃簡人怒不可遏地指着方坤:“當土匪還得打秋風那,你以爲老子帶你們逛街收保護費嗎?!”
轟隆……隆!
炮聲猶如驚雷一般炸響,甯靜的夜色在短暫的安靜之後終于被打破。而黃簡人指揮着警察隊陡然加快速度,黑松坡的土路上燃燒的火把顯得詭秘異常。
警察隊悄無聲息地向燕子谷方向撲去。
寨門前回龍澗要塞。黑子背着步槍一下便跳到掩體上,雙槍在手虎吼一聲:“兄弟們,孝敬大當家的時候到了!”
“老黑哥快點下來,少當家的吩咐不打空槍……”二炮頭彪子瞪着猩紅的眼珠子罵道:“點燈示警!”
一聲令下,回龍澗後方便漸次亮起了火把,一支接一支地點燃,從回龍澗亮到了龍源坪,又從龍源坪亮到了寨門望樓,以至于百步階上都燃起了火把。
一條火龍蜿蜒而上,壯觀已極。
炮聲隆隆,驚天動地。
黑子率領一支敢死隊沖下回龍澗,轉瞬之間便到了三岔口。此地乃是九鎖十八彎咽喉要道,一路是通向燕子谷,一路通向落馬坡,另一路便是山寨。敢死隊鑽進三岔口的林子裏,卻沒有遇到任何強敵。
唯有炮聲在耳邊炸響,炮彈呼嘯着飛過龍源坪,四處都在震顫之中,都在爆炸之中,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硝煙味道。
二龍山北坡,高橋次郎凝重地望着山寨方向,炮聲隆隆之中望見一條斷斷續續的火龍蜿蜒而上,老臉不禁興奮起來:“耿精忠部跟土匪們接火了!”
“高橋君,您真是神機妙算啊,倘若按照秋野君的部署從正面攻擊的話,我們将會陷入炮火之中!”山本宏司心有餘悸地應道。
高橋次郎握着手槍不屑一顧:“秋野分隊現在怕是已經到了後山了,我們也不能示弱,立即迂回燕子谷,從那裏進入九瀑溝,直取百丈崖!”
山本宏司立即下達命令,黑暗之中的林子裏忽然出現無數條黑影,鑽出林子走小路向回龍澗方向摸去。
劉麻子戰戰兢兢地跟在高橋次郎的後面,連滾帶爬狼狽不堪。高橋次郎回頭陰測測地笑道:“劉先生,您大展身手的機會來了,難道不是嗎?”
劉麻子的苦瓜臉掠過驚恐:“高橋先生,二龍山土匪詭計多端,我們還是小心爲妙,小心爲妙!”
“您還沒有說完龍山八景呢,九瀑溝的寒潭曉月一定很美,一會我便請您觀摩一番——不過,我想知道二龍戲珠的九瀑棧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劉麻子忽然想起了當日在九瀑溝裏面慘死的石井清川,那家夥就是在溝裏面被不知名的野獸把脖子給咬斷了,而且半面臉的肉都撕吧了,死狀之恐怖聞所未聞。
倘若劉麻子知道那是蠻牛幹的話,早就吓得屁滾尿流了!
此刻,耿精忠率領的兩個步兵營已經進入燕子谷谷口,一半人馬過了清溪,一半人馬還停留在當初宋載仁被炸之處。暫編團舊部對燕子谷極爲熟悉,這些人大多數都參加過燕子谷“尋寶”行動,還有不少人是被馮大炮帶進了八卦林,饒騰小半夜才出山圍剿耿精忠嘩變隊伍。而現在,耿精忠搖身一變成了他們的最高長官,馮大炮卻不知所蹤。
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忽然傳來,耿精忠隻感覺到臉上火辣辣地疼,還沒等弄明白怎麽回事,耿精忠便從馬背上滾了下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在地上滾了十多米才停下,立即爬起來:“給老子往死裏打!”
哒哒……轟隆!
前方一片大亂,慘叫之聲不絕于耳,子彈呼嘯而過,空中交織成了火網一般。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耿精忠措手不及,立即指揮手下展開反擊。燕子谷在轉瞬之間便展開了激烈的攻防之戰。
“老錢,我們的力量明顯不足,不能硬拼!”蘇小曼焦急地望一眼谷口方向,手裏的槍都握出了汗水,這是蘇小曼第一次與“敵人”短兵相接,而這些“敵人”卻是她曾經的手下!
悲哀。
“耿精忠率領兩個步兵營進攻燕子谷,其意圖十分明顯,山寨最薄弱之處乃是九瀑溝,而宋遠航沒有部署任何力量!”
“此舉足矣說明山寨的力量沒有我們想象那麽強!”蘇小曼苦楚地歎息:“命令國誠且戰且退,保存實力爲要,一定要拖到天亮……”
槍聲爆豆一般傳來,打得憲兵連完全沒有還手之力,這些軍法處憲兵久不作戰,和那些同日軍在正面戰場上作戰的中央軍無法相提并論。
唯獨可以稱道的是他們的武器全部是中正31式,但在人數絕對劣勢的情況下,這點兒優勢幾乎蕩然無存。趙國誠指揮憲兵連,依托谷口地利天險苦苦支撐。而對面的耿精忠部也沒有立即展開大反攻,一時間戰鬥陷入了僵持之中。
九鎖獸道。
漆黑的老林子裏,黑影閃爍不停,蠻牛抱着槍急得團團轉:“軍師,我回山寨支援!”
“你的任務是接應少當家的!”老夫子坐在黑暗之中,炮彈炸響的聲音不時傳來,地面爲之顫動不已。
沒有想到敵人會從燕子谷開始接火,更沒有想到耿精忠竟然以迫擊炮對山寨進行先發制人的轟炸。這種戰術與當初軍統局如出一轍,老夫子當然知道其中的厲害關系,倘若兄弟們陷入炮火之中就出大麻煩了!
“軍師,我憋不住了……”蠻牛跳着腳望着九瀑溝方向:“要不我去探探路?”
沒有人應答蠻牛的話,所有人都知道,此處乃是九鎖獸道最後一道防線,倘若被突破了,百丈崖天險将暴露無疑。
山寨前早已陷入一片火海,爆炸聲不絕于耳,回龍澗要塞炸得面目全非。昏暗的火把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回龍澗要塞已經成了斷壁殘垣!
地上殘肢斷臂和屍體慘不忍睹,彪子揮動着手槍指揮着兄弟們向前壓制,意圖加強三岔口天險要塞的作戰力,沙啞的嘶吼聲此起彼伏。而老黑哥的那支敢死隊卻依然在三岔路堅铤如初。
“耿精忠你個狗娘養的,老子跟你拼了!”黑子趴在掩體裏抱着捷克輕機槍,眼中噴火,憤怒的子彈向前方猛烈射擊。
忽然一道紅色的火光在眼前一閃,随即便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黑子被沖擊波掀翻在地,石頭土塊漫天飛,殘肢斷臂血雨紛落。
擲彈筒——黑子猛然間仿佛明白了什麽,耳朵蜂鳴不斷,鮮血滿臉,吐出一口血沫子,翻身坐起來:“兄弟們,前面不是黑狗子耿精忠,是鬼子!給老子狠狠打……”
黑子的話音還沒有落,腦袋猶如挨了一悶棍一般,隻覺得身體抛到了空中,想掙紮卻毫無力氣,意識竟然也慢慢消失。
“彪哥,你……”順子抱着花機關瘋狂地掃射,沖着彪子嘶吼一聲。
“給老子撤,再不撤家法伺候!”彪子不由分說,夾起黑子一頭鑽進林中,翻滾着卧倒,順子提着槍追了上來。
“鬼子的擲彈筒火力強大,不能碰硬!”彪子拍了拍黑子的腦袋:“給老子醒醒,别裝慫……”彪子摸一把臉上的血迹,回頭見僅存的幾個兄弟們圍攏過來,才吼道:“少當家的吩咐不能血拼,還沒到時候!”
“可咱們的三岔口丢了!”
“丢了咋?還有龍源坪!”
三岔口天險在日軍突擊隊的打擊下已經蕩然無存,威力巨大的擲彈筒連續發射,要塞中發出沖天巨響。倘若晚撤離一步,所有人都将見大當家的了!
黑夜吞噬着爆炸的火光,山谷回響着火炮槍聲。高橋次郎匍匐在三岔口老林子的邊緣瞪着猩紅的眼珠子:“八嘎,擲彈筒地,摧毀匪寨天險,直取回龍澗和龍源坪!”
“高橋君,我們要攻打山寨?您改變了策略嗎!”山本宏司抱着步槍不滿地質問:“您說過山寨天險隻可智取不能強攻,難道……”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戰場瞬息萬變,燕子谷方向的火炮威力巨大,不能讓帝國軍人冒着生命危險取得勝利!”高橋次郎狠聲呵斥道:“難道現在不是攻打山寨最好的時機嗎?隻要攻打下山寨,我們便占據了最有利的地勢,中國有一句成語,叫直搗黃龍!”
“哈伊,高橋君高見……”
話音未落,前面火光一閃,劇烈的爆炸聲将日軍伏擊陣地覆蓋,硝煙彌漫火光沖天,泥土碎石紛落,氣浪直接把山本抛到了空中,重重地摔落到地上,成了碎片。
高橋次郎在爆炸的瞬間便翻滾道土溝裏,手槍被炸飛,半個身體被瞬間掩埋,方才山本宏司所在的地方前面出現一個巨大的炸彈坑!
“八嘎……”高橋次郎吓得幾乎不會說話了,不過比之山本宏司要幸運得多,但高橋次郎從溝裏爬出來的時候,隻看到了山本宏司的一隻血淋淋的腿!
戰鬥已經打亂套了,九鎖十八彎的三岔口、回龍澗和龍源坪要塞被迫擊炮和擲彈筒炸得面目全非。高橋次郎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一無是處的耿精忠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候幫了宋遠航一個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