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井清川的魯莽葬送了許多次大好的機會,但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高橋次郎清楚地記得那個血腥恐怖的場面,以及野田砍掉石井清川的一截手指的情景。
那是對石井戰死最好的獎賞。
“高橋閣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秋野戰隊已經全部布控于二龍山,不能再空等下去了。”野田小心地看一眼面前瘦削的背影,欲言又止。
高橋次郎轉身深深地看着野田,微微點頭:“我何嘗不知道時間緊迫?如果沒有那日的炮轟燕子谷,我們現在應該在二龍山最高的地方開懷暢飲!華北方面軍重兵壓境徐州,上峰要我們炸毀月牙灣隘口以阻止支.那通過鐵路增援徐州,你的任務完成得不錯,但我們來陵城并非是給那些野心勃勃的家夥們打雜的!”
“陵城任務一波三折,您應對得很成功,田中先生非常滿意。如不出所料,您會榮譽加身!”
“野田君,您真的這麽想?”高橋次郎的臉色微微一暖:“陵城的形勢看似很複雜,其實卻很簡單。你以爲暫編團駐軍進駐陵城是爲了剿滅土匪的?帝國軍隊大兵壓境之際,第五戰區恐怕派不出一支像樣的軍隊來這裏,若不是鐵路隘口.爆炸案讓他們意識到交通運輸線安全至關重要的話,是不會新增駐軍的。”
“也正是因爲此,耿精忠才深得重用!”
“其實他隻是一枚棋子而已。那個馬逸參謀長難道不想利用耿精忠換些利益?否則他大老遠跑到陵城幹什麽!”高橋次郎不屑地冷哼一聲:“馬逸的材料早已經傳過來了,一個不入流的小軍閥而已。第五戰區旗下的戰力都是整編的雜牌軍,除了湯恩伯手下的師團是中央軍以外,其他的都是!”
“高橋君的信息之豐富讓我大開眼界!”野田很少拍馬屁,但現在卻并不吝啬溢美之詞,原因很簡單:高橋次郎最得利的助手石井清川已經死了,能夠跟他争這個位置的無非是秋野吉人,不過高橋君好像不怎麽待見那個和石井清川一樣狂妄的家夥。
高橋次郎微微點頭:“收到炸毀鐵路隘口命令的那一刻,我便意識到矶谷将軍的第十軍團即将對徐州進行行動了,隻是過去了近一周的時間,徐州方面隻聽到雷聲未見一滴雨點,難道那些狂人們在等待戰機?”
“無論等待什麽,陵城的任務不能再拖了,秋野戰隊不可能在山裏面呆的太久,夜長夢多啊。”
“你說對,明日放出一些消息出去,就說大日本帝國的軍隊将不日抵達陵城!”高橋次郎沉吟道:“此事完成之後,你便是我的得力助手,石井君以身殉職,但他的名字可以從我們的任務名單中去掉了!”
“哈伊!”野田立正敬禮,臉上露出一抹興奮之色。
警察局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四支警察巡邏隊一百餘人,全副武裝地圍住駐軍士兵,把整個街道封鎖的嚴嚴實實,黃簡人甚至調來了五挺捷克輕機槍,三輛軍車堵在警車局對面。
大院裏執行搜捕任務的幾十名士兵驚魂未定,那個下搜查令的營長始終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報告,沒有搜到可疑分子!”
“報告,沒有搜到襲擊者!”
“報告……”
“夠了!”
“我們搜到了一些敏感材料!”一個當兵的指揮着兩個人,擡着兩隻皮箱走過來,放在地上。
黃簡人陰鸷地盯着那兩支皮箱,老臉不禁抽搐幾下。那些東西是從錦繡樓搜查出來的贓物證據,還沒來得及處理呢。偵訊室那幫混蛋究竟是怎麽辦事的!
“誰下達的命令搜查的警察局啊?”黃簡人背着手走到二狗子面前,陰鸷地看了看院子裏的那位長官,冷笑:“這位是邵長官吧?對了,前天在錦繡樓洗塵宴上還看到過您,怎麽吃完了大餐嘴巴子一抹就六親不認了?這翻臉比翻書還快吧!”
邵姓營長掃一眼黃簡人:“黃.局長,不好意思,你我是一個官銜吧?說話别太壓人,有人會不高興的,我是奉命行事而已!”
“這麽說……你是奉了耿團長的命令來搜查警察局的?”
邵營長臉色一變:“黃.局長,你别強詞奪理,陵城現在是軍管區,現在是宵禁狀态,駐軍有權利搜查任何可懷疑的地方!”
“放屁!”黃簡人忽然一瞪眼珠子:“我是陵城一縣之長,警察局局長,邵營長你不過是雜牌軍的副營長吧?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公然搜查警察局?是參謀長馬逸還是那個混蛋王八犢子的耿精忠?”
二狗子吓得一哆嗦,才發現黃簡人已經氣得面色蒼白——跟黃.局長混了這麽長時間,從來沒有見過他生這麽大的氣!
邵營長也是一愣,剛要說話,卻見黃簡人一揮手:“給老子繳械!”
“你敢!”
黃簡人憤怒至極,一揮手,後面百十多人的巡邏隊立即端起槍,三輛汽車上的輕機槍上上子彈,二狗子吹向了警哨:“不繳械就他娘的繳腦袋!”
剛才還牛皮哄哄的邵營長這才發現捅了馬蜂窩,抓人抓錯了地方,回頭看一眼荷槍實彈的士兵,三十多個而已,而且身處警察局大院,幾乎沒有後路可退。這要是打起來,用不了幾分鍾,他們就得全交代。
形勢瞬間急轉直下,邵營長也沒有料到陵城的警察這麽彪悍,當意識到不妙的時候已經爲時過晚,三十多人的駐軍士兵在持槍警察巡邏隊的威壓下被輕松繳械!
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陵城的天就是黃簡人。敢在他的頭上動土一定要想好了再動,否則就是這個下場。
當耿精忠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沒被氣死,上去就給報信的一個嘴巴:“我讓你們采取措施限制警察巡邏隊的權利,抓到人就撤,怎麽鬧出這麽大的亂子?”
“團座,邵營長收到情報,那個襲擊哨卡的家夥鑽進警察局了,所以才進去搜捕的!”
耿精忠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子,叉腰望一眼漆黑的街頭,心裏憋了一股火氣:你不仁别怪我不義!當初跟着你混是因爲你是我姐夫,現在世界變了,老子手握兵權怕你什麽?
不過耿精忠沒有傻到立即派重兵增援搶人的地步,左思右想了半天,才長出一口氣:“都給老子呆着,管好你們的嘴巴,否則軍法處置!”
“團座……”
“給老子閉嘴!”耿精忠立即打斷了團參謀的話,指着參謀的鼻子:“你他娘的知道陵城警察局長是誰不?是老子的親姐夫,你們是不是看老子不舒服故意上眼藥?馬參謀長那邊可是等我姐夫出手聯合剿匪那!”
團參謀差點吓尿了,慌忙改口:“團座,事已至此您總得想一個解決的法子吧?邵營長可是咱們的人,萬一你姐夫把事情捅到馬參謀長那去,上下幾十人吃飯的家夥可就丢了!”
“才知道?早幹嘛吃去了!這是在陵城啊,知道陵城最盛産的是什麽東西不?”耿精忠點指着團參謀,盡量隐忍怒火:“土匪啊,二龍山幾百号土匪,出來就能滅了姓邵得到一個營!當初宋載仁打秋風愣是把小日本的一個突擊隊給滅了……”
團參謀聽得稀裏糊塗,這位新晉團長說話怎麽胡言亂語的呢?土匪厲害跟他姐夫有什麽關系不成!
耿精忠話鋒一轉:“當初我姐夫剿匪,打得他們望風而逃……這回知道警察巡邏隊不是紙糊的吧!”
“哦!”原來如此,團參謀也是滿腦袋冒冷汗,邵營長惹誰不好,偏偏惹耿團長的姐夫——這事兒有點奇怪啊。
正當耿精忠急得焦頭爛額之際,傳令兵忽然跑進來:“團長,邵營長他們回來了!”
耿精忠驚得一愣,随後才看到邵營長垂頭喪氣地走進來。
“啪”的一聲脆響,團參謀還沒有反應過來,邵營長的臉上已經挨了一個大嘴巴,耿精忠拔出槍打開保險頂在邵營長的腦袋上:“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團座冤枉啊!樓前哨卡遭到不明攻擊,我是按照您的意思全力緝拿兇犯,誰知道那家夥跑進了警察局,姓黃的率領巡邏隊把我們給包餃子了。繳了三十杆槍,人都放回來了!”邵營長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
耿精忠一圈砸在桌子上:“說繳了就繳?你們是死人啊!”
“團座……”邵營長還想争辯卻被團參謀一眼給瞪得不敢說話。
耿精忠氣得一點兒脾氣都沒有,這是姐夫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啊,他不想把事情鬧大,但又不能咽下這口氣,留槍放人是最好的選擇。
黃簡人是何其老謀深算?此番興師動衆的目的就是給耿精忠一個警告:别以爲你攀上馬參謀長的大腿了就忘乎所以,想主政陵城得問老子同意不同意!
警察局二樓,黃簡人氣急敗壞地揍了二狗子兩個嘴巴:“究竟是怎回事!”
二狗子捂着火辣辣的老臉:“局座,不知道啊,槍聲響的時候我第一個跑出去的,兄弟們一點準備都沒有!”
“我說的值班室的人是怎麽被殺的!”
二狗子臉色蒼白一個勁兒的晃腦袋:“這個就更不知道了,屍體是當兵的擡出來的,我才發現事情有點嚴重了!”
黃簡人怒氣難出,掃一眼放置文件箱子之處,忽然發現少了點兒什麽,心下不由得一沉,卻不動聲色地瞪一眼二狗子:“錦繡樓搜來的那些文件給老子看好了,把事關集寶齋的資料給找出來,現在就去辦!”
二狗子如蒙大赦,轉身出了局長辦公室。
黃簡人快步走到放置資料的櫃子前,一切完好如初。又打開保險櫃,裏面的幾件兒古董原封未動,才放下心來,低頭思索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走到窗前望着死寂沉沉的街道,一陣冷風迎面吹來,才發現窗子竟然是虛掩着的,不禁眉頭緊皺,關嚴了窗戶。
二狗子折騰了半宿,天快亮的時候才敢敲門:“局座,現場勘驗的結果出來了!”
黃簡人睡眼惺忪地盯着二狗子:“有什麽發現沒有?”
“有!”二狗子興奮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放在桌子上打開,裏面是一段熏香。
黃簡人盯着寸許長的熏香不禁皺眉,二狗子慌忙解釋:“兩個值班的都死于緻命刀傷,喉管被鋒刃割斷,窒息死亡,連掙紮的迹象都沒有。”
“他們值班不站崗躲到屋裏面睡覺,以爲我不知道?”黃簡人冷哼一聲,捏起土黃色的熏香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這東西知道是什麽不?”
“蚊香!”
“放屁,你動動腦子,現在是什麽季節?”黃簡人不滿地瞪一眼二狗子:“你們啊,不學無術!這東西是迷香,江湖中人經常用那種。”
“局座,既然是迷香,還殺人幹什麽?”二狗子不禁臉色驚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