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誠加強了警戒,現在二龍山就是一個火藥桶,随時随地都會發生意外。作爲軍法處憲兵連長,他有足夠的警覺,并建議蘇小曼要盡快離開是非之地。
錢斌何嘗不想快點離開?但蘇小曼決意要等宋載仁回來才啓程。目的是邀請宋載仁進城“商量”南運國寶事宜。賽寶大會借給白牡丹的兩件兒寶貝正是南運文物之一,這就是确切的證據。
白牡丹是污點證人。
二龍山昨夜槍聲不斷,那些自認爲腰纏萬貫的奸商富豪們早就吓得屁滾尿流,恨不得飛回陵城,但都出奇一緻地聽從山寨安排——天亮送他們下山。
蘇小曼和錢斌急匆匆地走進聚義廳,老夫子和藍笑天慌忙起身問候。錢斌擺擺手凝重道:“二位辛苦,昨夜之事結果如何?陵城爆炸究竟是怎麽回事?”
“鐵路隘口被不明武裝摧毀,暫編團軍火庫被偷襲,大當家的率領暫編團警衛營馳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老夫子憂心忡忡地歎道:“兩位長官,陵城之亂殃及池魚,二龍山恐難避禍啊!”
“昨夜山寨的情況怎麽樣?有沒有抓到高橋次郎和石井清川?”蘇小曼陰沉地看一眼藍笑天,從他的臉上已經看出來行動失敗的迹象,心裏不禁焦急起來。
無論如何山寨不能出大亂子,所有勢力聚集二龍山的目的十分明确:奪寶!這些勢力最具威脅的并非是人多勢衆的黃簡人和暫編團,而是潛藏在深山密林之中的日軍突擊隊。隻要日軍一天不被消滅,南運國寶便面臨一天威脅。
所以,不能放棄二龍山。
老夫子看一眼藍笑天,歎道:“藍掌櫃的在九瀑溝遭到不明劫擊,從火力情況看對手實力強大,但不确定是什麽人。”
“九瀑溝?”蘇小曼詫異地看一眼錢斌:“老錢,黃簡人的警察隊昨天進駐九瀑溝,會不會是他們?”
錢斌搖搖頭。
“蘇長官,黃.局長昨夜馳援陵城了,并沒有進九瀑溝尋寶。另外警察隊的火力沒有那麽強,我的護院們使用的全部是德國造的槍彈,卻讨不到半點便宜。”藍笑天苦楚不安地歎道:“目下沒有比暫編團更強的戰力,但明顯不會是馮團長的部下,所以……”
“所以藍會長認爲是日軍突擊隊?”
“有這個可能,但不确定,因爲還有一支力量潛藏在二龍山。”老夫子沒有明确說出自己心裏話,因爲二當家的黃雲飛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出現,是造反了還是參加馳援行動還不得而知,不能妄加揣測。
正在此時,外面一片混亂:大當家的回來了!
兩匹戰馬從百步階下飛馳而至,甬道上掀起一片塵土,宋載仁飛身下馬扔了缰繩急匆匆走進聚義廳,齊軍則把鐵箱子交給侯三,囑咐他一定要看管好。
“齊隊長,您這是和大當家的從哪回來?”侯三拉住齊軍走到後院背靜之處問道。
“形勢很不好,日軍炸了鐵路隘口,暫編團軍火庫也被偷襲了,耿精忠臨陣倒戈背後捅刀子,暫編團内戰一夜,馮大炮畏罪逃跑了!”齊軍摘下帽子疲憊道:“宋載仁指揮警衛營平息了内亂,暫編團殘兵部署在鐵路沿線和陵城外,如果沒有強力領導恐怕會出大亂子,孫政委怎麽還沒有上山來?急死了!”
“隊長……苦娃他……犧牲了!”侯三猩紅的眼中湧出淚水沙啞道:“昨夜陵城爆炸後,軍法處憲兵連開始圍捕那兩個日本特務,卻被他們從後山跑了,苦娃守在九瀑溝的獸道,不幸犧牲。”
齊軍的嘴唇咬出了血,淚水無聲地流下,一拳砸在自己的胸膛上,發出“砰”的一聲:“都是我的錯……”
齊軍痛心疾首地自責不已,讓苦娃留守後山是自己的主意,本來是臨時安排的,等回山之後增加更多的遊擊隊員後便能減少苦娃的危險,卻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現在的鬥争形勢十分複雜,日本鬼子已經潛入二龍山區,山寨裏也十分危險,二當家的黃雲飛拉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若是他投靠了日本人,這裏岌岌可危!”侯三擦了一把眼睛:“孫政委遲遲沒有上山一定是有原因,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衆人迎出聚義廳,但見宋載仁灰頭土臉滿身硝煙味道,一看就知道是打了一夜,不禁肅然起敬。錢斌也不禁暗自佩服不已:宋載仁的确是有勇有謀堪當重任,比起那些整天滿嘴油滑腹诽黨.國的家夥們好太多!
“大當家的辛苦!”老夫子慌忙把宋載仁迎進聚義廳,吩咐手下準備酒菜。
宋載仁脫下褂子扔在太師椅上,把雙槍砸在桌子上:“老子去清風庵取寶竟然遭到伏擊,姓黃的他娘的活膩味了?今天老子要大鬧陵城血洗警察局!”
蘇小曼眉頭微蹙,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難道黃簡人率領警察跟他打起來了不成?按照黃簡人那種牆頭草的性格,不太可能與其翻臉,或是黑吃黑?
“大當家的遭到警察襲擊了?”錢斌眉頭緊皺臉色陰沉地看一眼蘇小曼:“這件事交給我查清,一定給大當家的一個說法!這幫混蛋有眼無珠,他們把國府政令當成什麽了?不思爲國盡忠,卻把私利挂記在心,一群烏合之衆!”
錢斌說的的确是心裏話,尤其是暫編團的馮團長和陵城警察局長黃簡人,兩個手握兵權和警權的國府要員,竟然醉心于明争暗鬥相互傾軋,關鍵時刻非但不能爲國分憂也就罷了,竟然不明大義自相殘殺,成何體統?
這就是中國的實際情況,不單單是陵城一地,舉國上下有多少個陵城尚不得而知。地方武裝勢力脫離了中央管控,不問國難不顧大義不思進取,圈地爲王假公濟私,投敵賣國禍國殃民,此誠國之大悲也。
宋載仁氣呼呼地喝了一杯濃茶,擺擺手:“算了算了!二位長官還是以大局爲重吧,鐵路隘口被炸毀幾十米,暫編團軍火庫遭到襲擊,耿精忠臨陣倒戈劫擊馮大炮——陵城亂成了一鍋粥,你們不出手估計陵城淪陷不遠矣!”
“耿精忠造反了?”錢斌再也坐不住,慌忙起身驚愕地看着宋載仁:“他沒有打日軍而是起了内讧?馮團長沒有強力鎮壓嗎!”
“鎮壓個屁?馮大炮帶着幾頭爛蒜一冒頭就被耿精忠收拾了,好在我帶着警衛營及時趕到平息,否則暫編團番号都打沒了。”宋載仁憤然砸這桌子:“國軍亂成這樣啊,你們有點來晚了!”
錢斌原地打轉,沒想到陵城駐軍混如此混亂不堪,前方還沒有開戰,後邊已經潰不成軍,還指望暫編團協助完成奪寶重任嗎?!
“立即電告徐州司令部軍法處徹查,請求增援陵城以保陵城不失!”
“恐怕來不及,遠水救不了近火,日軍突擊隊規模不小,他們就是沖着鐵路線和二龍山而來。”蘇小曼凝重道:“宋團長,當務之急是穩定軍心加強防禦,整編暫編團消滅進犯之敵。我們應該立即回城穩定局勢。”
錢斌苦澀地點點頭:“蘇長官說的是,咱們有軍法處憲兵連,有權處置此事!”
老夫子凝神看一眼宋載仁,兩位國府要員判斷是正确的,但要大當家的進城主持大局嗎?顯然有些不妥!現在形勢不穩,日本人下一步怎麽走還不得而知,倘若對山寨發起攻擊的話恐怕難以應對。他沒有告訴宋載仁黃雲飛已經失蹤了一夜,怕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二位長官,今日是大當家的好日子,入城之事是不是可以擇日再議?”
宋載仁低頭不語。入不入城不是他考慮的事情,當務之急是消滅山裏的日軍,況且以現在的形勢入城的話,隻能是作繭自縛,戰鬥的中心在二龍山而非陵城。
蘇小曼皺着眉:“宋團長入城乃是一舉三得之計,一則可以昭示二龍山與國府同爲一家人,穩定民心爲要;二則要立即整肅暫編團,搶修鐵路隘口以确保後方軍需補給安全;三則要以雷霆之勢消滅城内潛伏之敵人,并與山寨兄弟遙相呼應,打擊進犯之敵!”
“所以,宋團長必須入城!”錢斌鐵青着老臉斷然道:“還望宋大當家的三思後行,我與蘇長官即刻回城,評估鐵路損毀情況以便向上峰彙報,請求增援之力量,事不宜遲啊!”
宋載仁面沉似水道:“二位說的不錯!國家有難匹夫有責,老子祖宗八輩都精忠報國……”
“還請大當家的三思!”老夫子苦着老臉沉吟道:“山寨形勢不比陵城強多少,萬一……”
“我意已絕,山寨交給小兔崽子守着,守不住别來見我!”
“您的婚事怎麽辦?”
宋載仁不耐煩地拍了一下桌子:“軍師啊大敵當前還提個屁婚事?陵城失守,我二龍山唇亡齒寒。再者說牡丹妹子在山裏呆了這麽長時間,你以爲她喜歡上山?老子的心裏明鏡兒似的!”
宋載仁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但話雖說如此,畢竟白牡丹心意已決,自備嫁妝等待好長時間,良辰吉日即臨,再無更改的道理。老夫子冥思片刻卻拿不定主意,忽的想起了宋遠航,若是大少爺在的話應該怎麽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