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握着翡翠煙袋深深地看一眼軍容嚴整的蘇小曼,眉頭緊鎖道:“蘇長官,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天意難違,大當家的之所以要遍請陵城人物齊聚二龍山,目的隻有一個,阻止二龍山覆滅的命運!”
“黃簡人聯合暫編團圍剿二龍山,日本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江湖中人恨不得一口吃下王陵寶藏,二龍山内部也有人裏通外國監守自盜——宋大當家的一時陷入了内憂外患,故此才出此下策?”蘇小曼面色冷漠道:“形勢的确難測,勝負更是難料,不過大當家的分而化之的策略很管用!”
老夫子輕看一眼面沉似水的錢斌和在聚義廳門口守衛的趙國誠,沉重地點點頭:“蘇長官說的對!”
錢斌打了個哈欠:“錦繡樓白牡丹在賽寶大會上丢失的兩件寶貝是宋大當家借給她的?寶貝丢失之後爲還這個人情才決意上山當壓寨夫人以此謝罪?”
“正是!”老夫子猶疑道:“事情很複雜,期間有許多不可思議之處,傳聞甚多莫衷一是,搞得我也有些迷糊。”
“哪裏不可思議?”
老夫子微眯着眼睛,目光深邃而内斂,古井無波一般,凝重道:“譬如賽寶大會期間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奪寶物事件,此前便發生了兩起命案,而後命案頻發,警察局一件也未破;再譬如鼓樓火災案,二龍山卷入其中死傷數人,而後發生孫家老宅爆炸案,大少爺判斷是日本人所爲——一切迹象表明日本人參與其中,才讓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蘇小曼的心猛烈地跳動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撞擊着胸膛,呼吸有些急促起來,臉色微紅:“大少爺是誰?”
“是宋大當家的少爺,二龍山少寨主,藍掌櫃的賢婿!”老夫子察言觀色的功夫是一流的,這位蘇長官有些不對勁,他好像對“大少爺”這三個字有些敏感啊!
“哦!”蘇小曼眉頭微蹙地點點頭:“但不知他爲何沒有出現在山寨之中?莫非……”
老夫子淡然一笑:“蘇長官不要妄自揣測,大少爺爲阻止黃簡人和馮團長聯合圍剿我二龍山,一直在外奔波,山寨操辦一應事物都是他在指揮,所以絲毫沒有時間參與拜賀接待諸閑事——錢專員上山封賞之事他還不知道,否則定然會親自拜謝!”
蘇小曼臉色微紅,眼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長久以來沉積在心底的希望再一次破滅,看來自己是真的多心了,遠航與二龍山大當家的是同姓而已,他們并無關系。
遠航乃是北大學子,怎麽會是草莽英雄的公子哥!
“今日三關比試讓錢某大開眼界,想必大當家的一定是經過精心設計,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當然,您可以說,也可以不說,權當茶餘閑談而已!”錢斌深深地看着老夫子笑道:“鄙人及蘇長官對這種具有地方特色的東西都很感興趣,參與其中樂在其中,卻難言其中的道理,望老先生不啬賜教。”
老夫子深呼吸一下點點頭:“一是辨别敵友,而是探聽虛實,三是輕起戰端。”
“哦?!”蘇小曼輕吟道:“大當家的果然足智多謀,沒想到三關比試内含乾坤!”
“這是大少爺設計好了的。”
“我對結果很感興趣!”錢斌也略顯詫異地笑道:“四支隊伍一分出便知道四方勢力,我憲兵連倒是瞎湊熱鬧了!”
“錢專員謙虛了,此舉意在引蛇出洞,沒想到卻惹了大麻煩!”
蘇小曼微微颔首,二龍山設局兒的确巧妙,一個尋寶大會便讓各方勢力争鬥起來,彼此傾軋,日本特務才有了可乘之機,從而暴露。
正在此時,侯三匆匆進來:“軍師,事情明了!”
老夫子慌忙起身,小心地看一眼蘇小曼和錢斌,遲疑道:“怎麽回事?”
“前方兄弟傳回來消息說鐵路隘口遭到不明突襲,暫編團軍火庫被炸毀,耿精忠謀反與馮團長自相殘殺,現在激戰正酣!”
錢斌“騰”的站起來,面如土色:“鐵路線被炸了?!”
“前後發生兩次大爆炸,第一次是鐵路沿線爆破,第二次是暫編團軍火庫……”
屋内的氣氛立即凝重起來,錢斌陰鸷地看一眼蘇小曼:“馮團長是想找死!”
蘇小曼面色冷峻地望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此事早晚會發生,隻不過是時間點選擇得太刁鑽而已!錢專員,明日一早即刻去評估鐵路線損毀情況,第一時間報告徐州戰區司令部,組織全力搶修鐵路,懇請軍法處介入調查!”
“您的意思是……我明白了。”
蘇小曼快步走到聚義廳門口,似乎想起了什麽事,頓了一下:“請宋團長整合暫編團殘兵,全力圍剿日軍!”
錢斌猛然拍了一下腦袋,心無限下沉:蘇長官生氣了,事情很嚴重!
“老先生,大當家的沒想到日本人趁機聲東擊西。”錢斌戴好軍帽陰冷道:“尋寶大會啊,馮團長和黃.局長都去尋寶了,陵城成了一座空城!”
老夫子也呆在當下:“蘇長官,我立即辦理此事!”
“最好是現在!”蘇小曼扔下一句話便出了聚義廳,心思煩亂地望一眼百步階下的紅紗燈,燈光如血,驚悚異常,心下不禁顫了顫:“國誠,立即抓捕!”
趙國誠幾乎亂了方寸,不明所以地跟在蘇小曼的後面:“蘇小姐……”
“日本人已經提前行動,他還在山寨裏!”
趙國誠如夢初醒,慌忙指揮憲兵連立即沖向後堂客房,驚得站崗的土匪紛紛避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憲兵連荷槍實彈圍住田基業的房子,趙國誠持槍一腳踹開房門,幾個憲兵一擁而上沖了進去。
屋内空無一人!
蘇小曼和錢斌快步走進房間,懊惱不已地罵了一聲轉身沖出客房:“你們看到人沒?”
站崗的土匪面面相觑:“長官,沒有看到人啊……”
趙國誠氣急敗壞地瞪一眼說話的家夥:“可能跑哪去?帶路!”
誰也不知道高橋次郎、石井清川和劉麻子什麽時候跑的,更不知道從哪溜掉的,後堂戲台子半夜時分才散掉,山寨雖然防禦很嚴密,但進出寨門的賓客不少,沒有人特意關注這三個家夥。
正在此時,後山傳來一聲沉悶的槍聲,所有人都呆住!
“快!”趙國誠帶人立即沖了出去。
蘇小曼拔出勃朗甯手槍:“封寨!”
山寨一片風聲鶴唳,老夫子指揮兄弟們立即封山,才發現可用的人寥寥無幾——二當家的黃雲飛也不見了,平時爲他馬首是瞻的兄弟一個都不見!
事情有些嚴重,沒想到黃雲飛在關鍵時刻玩了一招釜底抽薪,半個山寨處于不設防之中,老夫子恨得牙根直癢癢:大當家的期錯一招啊,本不該讓二當家的主持山寨防禦之事,現在倒好,那個混蛋拉杆子另立山頭了。
“軍師,不好了!”兩個兄弟擡着一個血淋淋的人驚恐地叫喊着:“有人中槍……”
侯三顧不得傷痛慌忙跑到近前,一看受傷的兄弟差點沒疼背過氣去:“苦娃!”
苦娃滿臉鮮血,胸口中彈還在流血,侯三抱住苦娃的身體,眼淚“刷”的流下來,小小的身體還在抽搐,不斷擦着苦娃臉上的血沙啞地喊叫着苦娃的名字。
“三……哥……疼!”
“苦娃……軍師快救救他!”侯三抱着苦娃,眼睛充血一般沙啞地吼叫着,卻眼見着苦娃痛苦地閉上眼睛,生命的華光一點一點地溜走,呼吸驟然急促,鮮活的生命卻戛然而止。
老夫子緊皺眉頭:“三子,快禀告藍掌櫃的!”
侯三輕輕地放下苦娃的屍體,嘴唇沁出了血絲:苦娃,哥給你報仇!
“藍掌櫃的在九瀑溝?”
老夫子點點頭:“在九鎖獸道。”
山寨突發變故讓所有沉浸在喜慶之中的兄弟們始料未及,而二當家的黃雲飛率人出走之事他們還不知道,若是知道了鐵定掀起腥風血雨,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便是——殺!
老夫子命令望樓哨卡發出山寨危急令,哨音頃刻之間在夜空中回蕩,聽到危急令的流動哨持續傳遞,傳遍了二龍山的每一個角落。這是二龍山特有的一種聯絡方式,接到危急令的任何山寨流動哨都會在第一時間回山。
燕子谷草庵靜堂院外,蠻牛在睡夢之中被人踢醒:“咋啦?誰他娘的打擾老子的好夢……”一陣尖銳的哨音響過耳際,吓得蠻牛慌忙跳起來:“山寨出事了,我去禀報!”
“禀報個屁?咱們的任務是保護白老闆!”
蠻牛原地轉了兩圈,撒腿便跑進了草堂:“大少爺不好了,山寨出事了!”
油燈的火焰閃動兩下熄滅,三清造像下的軟墊上坐着三個黑影,正是宋遠航、吳印子和李倫。
“蠻牛,守住草堂,不得輕舉妄動!”宋遠航無動于衷地冷漠道。
“大少爺……”
“執行命令!”
“是!”蠻牛旋風般地又跑了出去,驚天動地一般。
宋遠航起身走到門口望着漆黑的夜,現在是黎明前最黑的時刻。夜空中不時飄蕩着隐隐的哨音,心下卻矛盾重重。要想徹底消滅進犯之敵,必須要隐忍當前的黑暗——無論發生什麽事!
“陣眼被破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會有今日。”吳印子幽幽地歎息道:“老祖宗巧設八卦陣并非僅僅是困住不法之徒,而是保護九宮八卦陣陣眼的,而陣眼則是封印地下河之所在,暗河機關已破,一瀉汪洋,帝王陵危矣!”
宋遠航的心不禁驚顫一下:“吳先生,沒有陣眼就不能解讀洛書玉牌,即便是有山河定星針也不行?”
吳印子痛苦地搖搖頭,也許洛書牌所昭示的秘密不僅如此,在山河定星針的指引下有秘徑通途,輔以山河定星針一定能解讀出其中的信息。但不幸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悟出秘密之所在,也不是随便什麽人可以解讀洛書玉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