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崖是一塊壁立幾十米高的崖壁,從二龍山後山九瀑溝過九鎖獸道才能抵達百丈崖,進入石崖必須通過天險“一線天”——此地乃是老夫子給宋遠航選的藏寶之所。
一個月前宋遠航便把這批文物轉移到百丈崖秘密山洞,今天來此處是例行清點文物的,守在百丈崖的則是齊軍派來的兩名遊擊隊員。也隻有他們才能讓宋遠航放心。
清點完文物,宋遠航才長出一口氣:“齊大哥,我們回草堂吧。”
“遠航哥,你應該回山寨才對,估計現在山寨都爆棚了也說不定!”藍可兒凝神道:“今天就要打開寨門迎賓客,黑狗子、暫編團虎視眈眈,二當家的靠不住,我擔心他們會裏應外合進攻山寨!”
齊軍凝重地點點頭:“藍小姐說的有道理!”
“山寨事物老夫子會處理好的,料想黃簡人和耿精忠不會輕舉妄動!”宋遠航胸有成足地笑道:“各方勢力齊聚二龍山,此消彼長是規律,黃簡人還沒有混蛋到不識大勢的程度,而耿精忠被藍伯父耍得體無完膚,昨夜又跟日軍突擊隊作戰,想必沒有機會進攻二龍山,而且馮大炮也不會答應!”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啊!”藍可兒嗔怒道:“再說你都好久沒回山寨了呢!”
宋遠航苦澀不已,山寨已經完全放棄了,目前最緊要的任務是引蛇出洞,讓日軍突擊隊鑽進巧設的局兒裏并不容易。高橋次郎是老牌特務,老謀深算城府頗深,這個局兒一定要設得比洛書牌那個還要巧妙才行。
“你說的對,天有不測風雲。孫政委提供的信息太重要了,徐州方面第六十軍軍法處憲兵連進駐陵城,那位錢先生名義上是署理第五戰區側後方軍需關系,實則是來督查戰區防禦的,想必不會在這個時候圍剿二龍山!”宋遠航深呼吸道:“我們必須利用這個間隙回到草堂,吳先生連夜破譯洛書牌現在應該有結果了。”
三人一前一後下了百丈崖,向燕子谷而去。
山寨前院戒備森嚴,看得那些商賈賓客心驚膽戰:這是哪來的神仙啊?難不成二龍山宋大當家的跟軍界還有往來?這可不得了!
聚義廳内氣氛緊張肅然,錢斌坐在主位上,宋載仁和馮團長陪在兩邊,蘇小曼坐在宋載仁旁邊,目不斜視神色嚴肅。而孫又庭和黃簡人規規矩矩地坐在角落裏,大氣都不敢出。老夫子、藍笑天和高橋次郎則坐在靠外地方。
能夠參加這種級别的會見已經幸運了,那些奸商富豪子弟連資格都沒有。至于高橋次郎,是被藍笑天給邀請來的,不過他一進聚義廳就後悔了!
錢斌端起茶杯拎起杯蓋擋了擋茶葉:“宋大當家的新婚大喜,鄙人造次前來恭賀實屬幸甚,幸甚!”
宋載仁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索性隻是笑罷了。
“爲表誠意,以示祝賀之情,鄙人特意從暫編團馮團長處征調槍械五十支,彈藥一百箱,還請宋大當家的莫要恥笑!”錢斌放下茶杯笑道:“這也隻是臨時起意而已,若宋大當家的有什麽其他要求,敬請提出來,我會在第一時間署理此事。”
所有人都爲之一愣,尤其是黃簡人和老夫子。軍統調查組征調槍支彈藥之事黃簡人并不知情,之所以驚訝是因爲這匹軍火大禮實在是太重了!
宋載仁慌忙起身抱拳作揖:“多謝錢先生美意,宋某不敢收啊!也許您還不知道,我宋載仁是馬匪,二龍山自打開山立号以來就是馬匪——但我這個馬匪可不是打家劫舍,而是劫富濟貧……您給我軍火大禮咋敢要?”
“宋大當家的多慮了,山寨現在缺什麽我心知肚明,現在是軍管時期,槍支彈藥堪比金子還貴重,但之所以要送這份禮可是有由頭的。”錢斌幹笑兩聲掃視一眼黃簡人:“在此之前我們聽取了黃句長和孫縣長的彙報,說二龍山是義匪,大當家的可知道這個義字如何來的?”
宋載仁擦了一把熱汗:“黃句長他……他比較了解情況!”
宋載仁想說姓黃的三番五次聯合暫編團的耿精忠圍剿二龍山,連續敗北的滋味鐵定不好受!不過話到嘴邊生生咽了回去,所謂送禮不打笑臉人,這幫家夥平時比小人還小人,今兒怎麽一下子變得如此仁義了?
莫非我宋載仁大婚宴請他們讓他們的臉上貼金了?絕對不是!
宋載仁的腦袋可沒白長,不像孫某人滿腦袋漿糊。稍加思索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但還是忍住沒問。
黃簡人欠了欠身體,幹笑着點點頭:“宋大當家的義薄雲天在下佩服!”
這是一句不疼不癢的話,究竟如何“義薄雲天”誰都無法定義——連老夫子也不得不承認黃簡人很會說話!如果把以往的事情抖落出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非黑白,用不着解釋太多。
“蘇皖,請給宋大當家的頒布委任狀!”錢斌起身整理一下軍容,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馮大炮和黃簡人也立即起身,撣了撣軍裝警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正了正帽子,神色肅然地目視前方。而其他人幾乎都停滞了呼吸一般,尤其是孫又庭愕然地呆在當下:委任狀?!
宋載仁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起身之後手無足措道:“錢長官,我是馬匪……”
老夫子苦笑不已:“大當家的,方才錢先生已經說了,您是義匪!”
“義匪?”宋載仁一時間分不明白馬匪和義匪之間究竟有什麽區别,擦了一把冷汗幹笑不已。
蘇小曼沉穩地打開公文包,從裏面拿出一支信封拆開,取出委任狀展開:“茲任命宋載仁爲駐陵城暫編團副團長……兼任副縣長之職!”
宋載仁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金星亂竄,呼吸急促,氧氣有些不夠用,怎麽一下子從馬匪搖身一變成了暫編團副團長了?而且還兼任副縣長!老子要是當了縣長那孫又庭去幹嘛?他來當土匪嗎?
老夫子淡然地看一眼蘇皖,不禁眉頭緊皺:這位蘇長官好奇怪啊!
“宋先生,從現在開始您就是暫編團副團長,協助馮團長署理公幹,而且還要關注陵城縣府要務!”蘇小曼幹練地笑道,把委任狀遞給宋載仁:“請您勿要忘本,爲國盡忠!”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大感意外,尤其是高橋次郎!他預感到國民黨爲何要給宋載仁加官進爵,卻不肯相信這個事實。潛入陵城數月以來,他已經摸清日軍突擊隊是被二龍山馬匪給消滅的,但沒有足夠的證據,而今天已經不需要什麽證據了!
高橋次郎面帶微笑地看着宋載仁,那是一種帶有标志性的微笑——隻有老謀深算的人才會有的微笑。
蘇小曼撇了一眼高橋次郎,眼神裏忽然閃動出一抹戾色!不愧是日軍老牌文化特務,言談舉止甚至比中國人還老辣,披着古董商的外衣潛入陵城,其目的無非是追蹤南運國寶而來。
這出戲唱到現在才隻是開了個頭,局兒已經設好,就看日本人肯不肯入局了。老夫子的臉上露出風輕雲淡般的笑容,今日之事來得太突然,若是大少爺知道了說不定會瘋掉!
一紙委任狀足矣成爲二龍山的護身符——從今日起,二龍山馬匪将會成爲暫編團一份子,黃簡人、耿精忠之流絕對不敢動半根毫毛。而大少爺的南運國寶也就有了定數,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保護龍山王陵寶藏,不會有任何人可以成爲對手。
包括日本人!
宋載仁手無足措地坐下來:“錢先生,這意思是說從今兒起老子進城用不着提心吊膽了?黃句長該不會找個理由把我給關進鐵牢裏吧?哈哈!”
黃簡人的老臉成了紫茄子色,他想破腦袋也沒有想到軍統調查組竟然給宋老鬼如此優厚的待遇——暫編團副團長跟我差半級,但人家還有陵城副縣長跟着呢,甩了我半條街遠。這叫什麽?走了狗屎運擋都擋不住,看來以後陵城開始姓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