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忠和着三個死黨帶着偷運出來的槍支彈藥早就到了亂葬崗,找了一處背風的林間窪地隐藏起來。暫編營幹這種監守自盜的活輕車熟路,幾個兵痞對此早已習以爲常,不同的是坐地分贓成色而已。耿精忠允諾的價錢是每人一百塊大洋,這與往常已經翻了兩倍有餘。
“這要是讓馮大炮逮到可是掉腦袋的罪名!”一個死黨不無擔憂地看一眼耿精忠說道。
“馮大炮上午調集了五十條槍一百箱子彈,咱這點算個屁?你要是做縮頭烏龜小心被鬼抓去!”另一名死黨不滿地罵道:“三個月的軍饷到老子手裏都不夠去錦繡樓嫖一宿的,都叫馮大炮貪占了,不鼓搗這點玩意你想喝西北風?”
耿精忠沉默不語,臉色陰沉地靠在汽車旁點燃香煙。二十條槍五十箱子彈,不多也不少,俗話說紙裏包不住火,馮大炮早晚會知道,結果不難揣測:死路一條!
既然橫豎都是個死路,莫不如幹一票大的,隻是苦于沒有銷路,今天是探探路,看買家究竟是什麽貨色,爲以後做好準備。不過死黨終歸死黨,三個眼皮子淺的死鬼,老子會讓您們好好享受的。
史進财的嗅覺極爲靈敏,到了亂葬崗一眼便聞到了煙味,轉悠幾下便找到耿精忠:“兄弟,這麽早?”
“你他娘的咋才來?”耿精忠瞪一眼哈欠連天的史進财罵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完後還巡視鐵路線呢!”
“您先别着急,東家馬上到!”
“我不跟東家交易,隻跟你!”耿精忠氣不打一處來,這種暗黑交易最好不抛頭露面,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史進财兩手一攤:“東家沒給我錢咋交易?預付款給你了,還能黃了!”
“你懂個屁……”
話音未落,一陣馬蹄聲忽然傳來,吓得史進财一縮脖子:“來了!”
耿精忠的腦門直冒涼風,他一聽到馬蹄音兩腿都哆嗦,大概是被二龍山的馬匪給打怕了的緣故,而那兩個死黨也如出一轍,立馬滾到溝裏子彈上膛!
“兄弟,都别激動!”史進财的酒醒了一半,轉身跑到林子邊張望,還沒等看清楚來人樣貌,馬已經到了近前,吓得他屁滾尿流地坐在地上:“不好,馬匪……”
憲兵團的人最怕的就是二龍山馬匪,一聽到史進财失聲鬼叫不禁吓得大小便失禁,槍都拔不出來,扭頭就跑。耿精忠更是吓得魂不附體,拔出手槍對着戰馬就是一槍:“給老子打——史進财我襙你祖宗,敢陰老子!”
槍聲忽然炸響,打破亂葬崗的寂靜,史進财吓得魂不附體屁滾尿流:“都别打,自己人!”
“砰!”
史進财應聲而倒,滿臉鮮血,捂着耳朵幹嚎:“自己人——别打!”
“啐,你個下三濫不孝不敬不仁不義的混蛋,誰跟你是自己人?”藍可兒催馬沖進林子,雙槍并用,耿精忠後面的兩個死黨瞬間啞火,驚得他直接滾到了溝裏,揮手便是一槍。
藍笑天早已跳下馬一把抓起史進财還未等說話,一片血霧在眼前炸開,噴了一臉,濃重的血腥味瞬間散開。可憐史進财還沒等有反應,便成了搶下鬼!
“耿營長,我是藍掌櫃的,是我要買槍,别誤會了!”藍笑天撒開史進财的屍體喊道:“可兒,别打了,是自己人!”
“爹,是他們先開槍的,瞧咱們的銀子好搶不是!”
冷汗刷刷直流,瞬間濕透了衣衫,耿精忠舉着槍喘着粗氣,一種不詳的預感直沖頭頂。該死的史進财,要不是你喊二龍山土匪來了老子能開槍?
“藍掌櫃的,是你要買貨?”耿精忠從地上爬起來,手裏還舉着槍對準藍笑天哈哈大笑:“我當東家爲啥這麽神秘呢,藍家商行斷貨了?哦不對,是可兒小姐要出嫁,準備點好貨做嫁妝吧!”
藍笑天拍拍手點頭笑道:“耿營長猜的對,不過可不是嫁女兒,而是給白老闆的嫁妝,怎麽樣貨帶來了?”
藍可兒從樹林裏出來,雙槍在手,一副凜然之氣。
耿精忠把槍插在腰間:“一手錢一手貨,兩不誤!”
“耿精忠,先看看貨再說,藍家還差你那點酸臭錢?”藍可兒不屑地瞪一眼耿精忠笑罵道:“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爲啥不選一個好一點的交易地點?!”
耿精忠無暇跟藍可兒鬥嘴,轉身罵道:“你們兩個别給老子裝死,驗貨了!”
不是裝死,是真死。腦袋都被藍可兒給爆掉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吓得耿精忠魂不附體:“姓藍的出人命了……”
堂堂一營之長竟然膽小如鼠,心機智商更是令人着急!藍笑天冷哼一聲:“史進财也被你打死了,這下好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豈不美哉?”
耿精忠正有此意,但還是詭笑道:“藍掌櫃的,我要的是錢你要的是武器,看在白老闆的面子上,搭你兩條快槍!”
“不錯!”藍笑天淡然笑道:“耿營長說話算話,是個辦事的人,沒白跟黃句長混啊,待到了二龍山我定然跟你姐夫打個招呼……”
“藍掌櫃的快點付錢,老子沒工夫跟你胡扯!”
“錢已經準備好了,不過沒有帶在身邊,你去聚寶齋取!”藍笑天老謀深算地笑道,耳邊傳來一陣車輪之音,穿出好遠,尤其是在亂葬崗,聽着讓人發毛。
耿精忠氣得七竅生煙:“史進财不是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他現在不會亂說話了,東家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不會不知道藍某人的脾氣吧?”藍笑天爽朗地笑道:“管家老張已經在聚寶齋等你了,這世道太亂,我怕被人黑吃,哈哈!”
耿精忠陰沉着老臉,忽然看見路上出現十多條黑影,不禁驚得心差點沒吐出來!
“藍掌櫃的真是好算計,也罷!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就相信你一次!”
“呸!耿精忠,你當我爹像你姐夫那樣背信棄義?幾個臭錢還入不得本小姐法眼,不過你再耽誤一會可就真得不到錢了,跟管家約定好了半小時内不見人的話就去報警!”
耿精忠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以前都是他強勢,沒想到今晚竟然被藍笑天和死丫頭玩得體無完膚。真是憋氣帶窩火,嗓子瞬間便燒得火燎一般疼。
“既然如此,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耿精忠跳上汽車啓動馬達。
藍笑天打了個手勢,幾名大漢立即跳上汽車卸貨。藍可兒緊張地看地盯着駕駛室裏面的耿精忠,生怕他耍陰。
“可兒小姐的槍法愈發爐火純青了,長得也楚楚動人……”
“呸!閉上你的臭嘴——哪隻眼睛看我長得好啦?小心我挖出來當泡踩!”藍可兒冷笑道。
耿精忠淫邪地盯着錢凸後翹的大美人咽了口吐沫:等着瞧!
“快點滾!”
“回見,藍小姐……”
一陣塵土飛揚,耿精忠駕車跌跌撞撞地跑遠。藍笑天終于松了一口氣:“快點,走黑松坡!”
就在藍笑天巧取耿精忠之際,黑松坡老林子裏的山脊上閃現出幾條人影來。
“齊大哥,沒有!”宋遠航氣喘籲籲地靠在樹幹上,饅頭熱汗,衣裳被灌木刺刮破,狼狽不堪的樣子。
齊軍打了個手勢,兄弟們分散開來。下午從落馬坡王莊出發到黑松坡尋找可疑武裝,到現在過去了五六個小時,隻發現了兩處臨時休息地。而且還不知道是不是二龍山馬匪留下來的,偵查員所說的“從水路”來的武裝蹤影皆無。
“好狡猾!”齊軍席地而坐喘着粗氣:“遠航,說一下你的想法,最有可能是什麽人?”
宋遠航疲憊地歎息一聲。對方的人數不少,估計有三十多人,而且行動迅速反偵察能力特别強,從留下的痕迹來看,他們對休息地進行了專業處置,很顯然不是活動在二龍山的“邪岔子”所留。
更不可能是黑狗子或是暫編團,他們沒有那種素質,也沒有必要處處小心謹慎。最關鍵的是按照計劃,現在黃簡人、耿精忠和馮大炮已經接到了請帖,應該計劃上山與否,暫時不會派人上山圍剿。
日本特務是否行動不得而知,那兩個家夥狡猾多端,一定不會放棄上山的好機會,難道是潛伏在陵城的日軍分隊展開行動?
“不是警察、國軍和土匪,從腳印看,應該是日軍增援部隊!”宋遠航心思沉沉地說道:“他們是負重而來,走的是水路,跟我三個月前走的是一條路,目标是二龍山。”
齊軍兀自點點頭:“跟我的想法一樣,看來日本鬼子要大幹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