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的雖然私自“打秋風”過錯在前,但昨晚大鬧陵城将功贖罪,工過相抵。老夫子懸着的心也安然落地,當然也少不了一番面子上的恭維和歉意。
滿天烏雲消散,讓宋載仁喜不自勝,卻想起了受傷的侯三,酒宴還沒有完事便和老夫子去探望,然後便回百寶洞内的秘密倉庫休息。
“大當家的,炸了孫家老宅可不是小事,孫縣長豈能善罷甘休?”老夫子不安地歎道:“這幾年孫又庭對二龍山無恩無過,也沒有興兵圍剿,現在咱們卻端了他的老窩,恐怕說不過去啊!”
“這是給他一個教訓,讓他明白什麽叫睚眦必報!這回進城收獲頗多,你當我是老糊塗了嗎?行動之前我思前想後好一陣,爲啥最後決定偷襲孫家老宅?你是有所不知!”宋載仁喝一口熱茶噴出滿嘴的酒氣:“航兒見多識廣,分析問題很透徹啊,日本人潛入陵城日久,恐怕來者不善,孫家老宅便是他們的一個秘密武器庫,被二當家的打爆了!”
老夫子驚詫不已,大少爺猜測日本人潛入陵城不過數日,卻建立起如此完備的秘密倉庫,顯然是有備而來,大當家的誤打誤撞之舉竟然連窩端,無疑是對日本人最緻命一擊。
“日本人潛入陵城的目的無非是航兒押運的那批貨,沒想到還沒等行動就讓老子給炸了!”宋載仁哈哈大笑:“姓田的老混蛋估計給氣瘋了!”
“您隻說對了一半,日本人做事向來缜密,絕對不會爲了單一行動而興師動衆,還應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忘了八卦林的事?他們還在惦記龍山王陵寶藏呢。”老夫子凝重道:“黃簡人和耿精忠聯合穿山甲破了八卦林,但我想他們不過是小卒而已,日本人還沒有動手。”
宋載仁的心猛然一沉,拍了一下腦袋:“老子倒是忘了這個茬,劉麻子交代說他跟姓金的探八卦林,足見他們和黑狗子不是一夥的!”
“還有暫編團的馮大炮沒有實質行動呢,萬一他卷入進來,這出戲可就熱鬧了!”
這出戲的确熱鬧,但二龍山如何應對?黑狗子黃簡人聯合耿精忠已經讓宋載仁疲于應對,若是馮大炮全力圍剿二龍山,則不費吹灰之力便可破寨,還有日本人虎視眈眈呢。宋載仁一想到這些,頭皮直發麻,酒醒了一半。
“好在大少爺提早聯絡馮大炮,現在還猜不透他的想法。目下隻能加強山寨防禦,合縱連橫破敵,但我們的實力太弱了。”老夫子歎息一聲:“大當家的,您此次大鬧陵城雖然炸毀了日本人的秘密倉庫,但也惹來了大麻煩,孫縣長豈能吃這個爆虧?”
宋載仁摸了一下老臉,目光閃爍幾下嘿嘿笑道:“兵來将擋水來……”
老夫子對這句話沒有任何感覺。在正規的警察武裝和中央軍面前,山寨實力不過是烏合之衆,更何況戰力和裝備都強于暫編團的日本正規軍還沒有出手!
“大少爺還沒有回來,不知道工産黨遊擊隊方面是什麽态度。”
這是一個重要問題,如果遊擊隊見死不救也是常理,畢竟二龍山與他們沒有接觸過,更無淵源。無論是宋載仁和老夫子都沒指望遊擊隊加入二龍山,這就是現實。
當二龍山注定成爲砧闆魚肉之際,群狼會蜂擁而上,任人宰割,骨頭渣子都不剩!老夫子一想起這個結局,心裏便怅然悲苦:天意如此,任誰也改變不了。
“夫子,這麽說……我竟然錯了?”宋載仁苦楚地一聲歎息,苦守二龍山幾十年,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現在不是對付幾條土狗的事情,而是群狼餓虎,二龍山有幾分勝算?況且二龍山現在已不是鐵闆一塊,裂痕一經産生便無法彌合,二當家的鐵定會亂中求生,後果将不堪設想。
“你沒有錯,是天意!”
外面傳來一陣砸門聲,老夫子眉頭微蹙,反手握緊翡翠煙袋使了個眼色,宋載仁拍了拍腰間的雙槍點點頭。
“死蠻牛,你要是騙我就不得好死……”
“大小姐啊我隻能說這裏可能在這裏!”蠻牛挫嘴笨腮地嚷嚷道。
老夫子打開門,藍可兒正揪着蠻牛的耳朵面帶不善地呵斥,看到老夫子才嬉笑着松開:“宋伯父可在裏面?”
“進來吧!”老夫子淡然笑道:“蠻牛,守在後堂,任何人不得接近,硬闖者格殺勿論!”
藍可兒鑽進庫房驚訝不已:“這麽大的空間?我以爲是個小窯洞呢!”
“這是我的卧室,怎麽樣?”宋載仁哈哈大笑。
“還不錯!不過不太隐蔽,任誰都會發現的,不安全。”
老夫子淡然如素地點燃煙袋:“昨日藍小姐便找大當家的,有要事禀報。”
“什麽要事?我倒是忘記了!”藍可兒臉色通紅瞪一眼老夫子:“遠航哥說隻告訴宋伯父,你卻提早知道了。”
宋載仁尴尬地笑了笑:“什麽要事?”
“遠航哥要我告訴您注意身邊的人……”
“扯淡!夫子是我的軍師,提防個屁?都那樣爾虞我詐的二龍山早就不存在了!”宋載仁嗤之以鼻地罵道。
“遠航說的對,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軍師,你别聽他的,他不懂!”
藍可兒卻氣道:“遠航哥有勇有謀,他擔心的很有道理,其實我很早就對黃雲飛有看法,他不是省油燈,您必須多加提防……”
宋載仁讪笑着看一眼老夫子,苦笑不已。
“還有一件事,遠航哥讓您籌備一下婚禮事宜,說是要迎娶白老闆做壓寨夫人!”
宋載仁眼皮一番:“小兔崽子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竟然管起老子的私生活了!豈有此理!”
“他還說大婚當日要遍請陵城友好,什麽黃簡人、孫又庭、田老闆等等,讓老夫子寫帖子,名單都給您準備好了!”藍可兒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張馬糞紙放在茶幾上:“宋伯父,可兒先恭喜您啦!”
宋載仁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老臉漲得通紅尴尬不已,說話竟然不利索了。老夫子眉頭微蹙,展開紙掃了一眼,笑道:“大當家的,我第二個恭喜您!”
“你們兩個……給老子滾蛋!二龍山都火燒眉毛了,還結個屁婚?再者說白老闆可是陵城一枝花,方圓百裏聞名,我宋載仁都快入土爲安了——鮮花插在牛糞上?老子還想保晚節呢!”
藍可兒窘迫地站起來嘟着嘴:“反正我是把遠航哥的話兒帶到了,結不結婚我不管,遠航哥說他回來必須看到山寨張燈結彩,都得弄齊了!”
宋載仁氣得直翻白眼:“給我把小兔崽子捆來,打他個王八蛋!”
“宋伯父,遠航哥在遊擊隊學習那,沒在山寨!”藍可兒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笑道:“明兒我就回陵城,給您準備一應之物——藍家商行都有,您準備好銀子就是了!”
老夫子淡然地笑道:“那就麻煩可兒小姐了,我派人保護你同去城裏。不過大少爺他沒說啥時候回來?”
“當然……沒說!”
宋載仁一臉茫然,望着可兒出了門,郁悶得要吐血。老夫子背着手踱步思索着,卻猜不透大少爺爲何這個時候給大當家的辦婚禮。
“大當家的,我去準備請帖……”
宋載仁從椅子裏蹦起來:“軍師啊您就行行好讓老子消停點吧,山寨還不夠亂?小兔崽子是在放屁扯謊!”
“我看未必,大少爺這是在布一個很大的局兒,難道您沒看出來?名單上這些人物您看看就知道了!”老夫子展開名單笑道:“陵城但凡有些名氣的人物全都寫到了,大到孫縣長,小道糧店掌櫃的,無所不包,您想這是少爺臨時起意嗎?最關鍵的還有馮團長和工産黨遊擊隊的孫政委!”
宋載仁“啪啪”地拍打臉蛋子,讓自己更清醒些,思索半晌才道:“軍師,您說小兔崽子在玩什麽花花心眼?廣招對手大擺鴻門宴!瞎子聾子傻子都能想到,猴精似的黃簡人耿精忠想不到?馮大炮他想不到?那兩個裝傻充愣的日本特務想不到?”
老夫子兀自點點頭:“想到了又能怎樣?不過這事兒也有點棘手,誰讓您才就炸了孫家老宅?孫又庭現在是對您恨之入骨啊!”
宋載仁冷哼一聲,炸了是活該,一縣之長竟然把宅子租借給日本人當秘密倉庫,這事兒若是傳揚出去,恐怕他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