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簡人和錢斌匆匆下樓,遇到幾個驚魂未定的警察正不知所措,黃簡人一揮手:“快點,錦繡樓!”
“局座,土匪往東城門跑了!”
“放屁,我命令你們回守錦繡樓……”黃簡人氣得暴跳如雷,倘若錦繡樓若是真的被攻擊,他的責任可就大了去了——軍統局蘇長官危在旦夕!
所有警察都向錦繡樓方向湧去。
錢斌驚魂未定地望着混亂的街頭,心裏忐忑不安,生怕蘇小曼出現意外。待到了錦繡樓前大街,錢斌才徹底放下心,趙國誠正指揮着手下的憲兵展開防禦,錦繡樓周圍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如臨大敵一般。
黃簡人大口喘着粗氣:“老錢,萬幸!”
“看來沒事!”錢斌快步走到樓前:“國誠,究竟是怎麽回事?”
趙國誠抹了一把熱汗:“報告錢長官,一個小賊偷走了憲兵連的汽車,在大街上橫沖直撞,我們沒有追上,生怕中調虎離山之際,才實施誡嚴行動。”
“幹得好!”錢斌長出一口氣:“蘇小姐沒有受到驚吓吧?”
趙國誠苦澀地搖搖頭:“還沒見到蘇長官呢。”
黃簡人咬了咬牙,立即吩咐追随而來的警察立即整合成三支巡邏隊,展開地毯式搜捕。大街上草木皆兵,上哪去抓偷車賊?黃簡人不過是應景而已,給軍統調查組看的。
“局座,大事不好了!”二狗子氣喘籲籲地跑來,嘴裏還叼着銅哨,驚魂未定地喊道:“孫家大院被炸了!”
黃簡人陰冷地盯着二狗子:“哪個孫家大院?”
“就是鼓樓大街孫縣長嶽丈家的宅子,全給炸平了!”
黃簡人的腦袋“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冷汗唰地流下來:“我去看看!”
孫家大院幾乎被夷爲平地,廢墟上還冒着黑煙,殃及周圍好幾座宅子,可見當時的爆炸威力是何等劇烈。黃簡人擦着熱汗滿心驚詫:土匪炸孫家大院幹嘛?若是想尋仇的話,完全可以炸了警察局啊!
“局座,要我看土匪這次闖陵城是經過精心策劃的,不是一時興起啊!”二狗子驚懼地望着廢墟分析道。
黃簡人微微點頭,二龍山土匪哪次闖陵城不是經過精心策劃?宋老狗不按常理出牌,進城跟進他的山寨一樣,也足矣說明警察局治安隊不堪一擊到了何種地步。
“彙報孫縣長,保護作案現場!”黃簡人轉身騎着自行車往東城門趕,留下二狗子負責保護現場。
汽車出城五裏多路,三人便棄車鑽山,黃雲飛一聲呼哨,林子裏跑出三匹戰馬,三人飛身上馬向二龍山方向飛奔而去。
宋載仁興奮地回頭望着陵城方向,夜色漆黑,烏雲壓城,竟然沒有追兵,心裏不禁大爲痛快:“老二,今兒你立了大功,回去封賞!”
黃雲飛苦楚不安地瞪一眼大當家的,歎道:“三子才是大功,若沒有汽車咱能出的了城?”
侯三抓着缰繩,眼前忽然發黑,說不出話來。雙腿輕輕磕了一下馬肚子,戰馬的速度立即慢了下來,還未等喊出一聲,人已經滾落下去。
“三子!”宋載仁兜馬回來飛身跳下跑到侯三近前:“三子你怎麽啦?”
鑽心的疼痛讓侯三不禁咬碎鋼牙,指了指肩膀處,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挂……彩……了!”
此時宋載仁才發現侯三右肩衣服被血給浸透了,看起來傷勢很重。立即把侯三抱起來靠在自己的肩頭:“三子受傷了,快看看!”
黃雲飛凝神看一眼侯三,撕破上衣露出肩膀,才發現一片血肉模糊。疼得侯三直冒冷汗。顯然是方才咬着牙堅持把車開出城的,而現在卻無法堅持了。
“三子給老子挺住!”黃雲飛摘下錦囊取出金槍藥灑在傷口處,撕破内衣包紮幾下:“大當家的,咱們得快點回山!”
侯三咬着牙起身:“我去燕子谷,走東北路,你們繞道走回山寨去!”
“不行!東北路有暫編團,萬一碰上就壞事了!”黃雲飛當即否掉侯三的提議,一把抓住侯三的後腰給拎到馬上:“大當家的,走!”
情勢緊急,沒有半點時間耽擱,三匹快馬直奔黑松坡奔去。
錦繡樓二樓雅間内,蘇小曼望一眼樓下晃動的人影,眉頭緊皺,心事重重。趙國誠彙報說是一個小賊偷了軍車而虛驚一場,并鎖定了偷車賊是二龍山的土匪,不禁疑惑起來。
“蘇小姐,讓您受驚了!”錢斌擦着額角冷汗不安地欠了欠身:“事發時我在錦繡樓對面的怡馨園茶樓跟黃簡人商讨上山事宜,沒想到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敢打軍車的主意!真真氣死我了。”
蘇小曼平靜地看着錢斌:“事情辦得怎麽樣?”
“已經差不多了,黃句長找了陵城商會的會長,叫什麽藍笑天的一個古董商,他有辦法從中聯系。不過……”錢斌小心地看着蘇小曼欲言又止。
蘇小曼打了個手勢:“繼續說。”
“今晚的事情太過蹊跷,一個小土匪偷軍車幹嘛?另據黃句長手下彙報,西城鼓樓大街發生了大爆炸,孫縣長的老宅子被夷爲平地,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方才的鼓樓方向的數聲爆炸原來是孫縣長家?蘇小曼臉色一變:“确認孫縣長可否受到傷害了麽?”
“是孫縣長嶽丈家的老宅。”錢斌補充道:“蘇小姐,陵城的水太深啊,咱初來兩日便發生這麽多事,看來此行得多加小心才是。”
蘇小曼冷哼一聲,調查組還未進陵城便遭遇偷襲,雖然沒有什麽損失,但足矣說明對手之彪悍。今晚更是直接,偷走了憲兵隊的軍車,炸了孫又庭家的老宅,這是殺雞儆猴還是敲山震虎?
“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我們靜觀其變好了。”蘇小曼端起茶杯小飲一口淡然道:“一切按我們的計劃行事,不要理會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
錢斌凝重地點點頭,不安地道:“陵城的情況比我們預想的要複雜得多,我發現兩個很重要的細節向您彙報一下。方才大亂之前我與黃句長去了一趟藍會長所開的醫院,有很大的發現!”
“什麽發現?”蘇小曼饒有興緻地問道。
“那間醫院就據此不遠,先前是一家古董店,掌櫃的便是藍會長,還沒有營業,我與黃句長去拜訪的時候,裏面有七八個大夫,他們很可疑。”錢斌不安地說道:“他們很年輕,表情很奇怪,而且看起來都很緊張——蘇小姐,也許我的觀察有點問題,但感覺那些人不是什麽大夫,而是軍人!”
“軍人?何以見得?”
“唯有軍人才會有那種煞氣,而大夫不可能有的,而且表情僵硬不善表達,唯有一個戴眼鏡的大夫說了幾句話,但聲音竟然也僵硬——您能理解那種感覺,就跟口中含着水咽不下去說話一樣。”
蘇小曼狐疑地看着錢斌:“老錢,按照你的經驗來看,他們最有可能是什麽人?”
“是日本人!”錢斌低頭思索片刻:“在手術室裏我看見了一張病床,床的樣式與日軍正規醫院使用的如出一轍,而且是七成新的,顯然已經用過。最關鍵的是這個——”錢斌從懷中掏出一張巴掌大的紙片放在桌子上:“這是在醫院外面的地上撿的,您看看!”
蘇小曼拿起紙片仔細看了看,眉頭微蹙,那是一塊殘缺的報紙,應該說是報紙的一角,但卻是日文報紙!内容竟然是日軍進南京城的儀式照片。
蘇小曼抓緊了紙片,煞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老錢,查一查那家醫院的背景,盡量詳細些。”
“好!”錢斌擦了一下冷汗:“我懷疑那家醫院隻是一個幌子,實際上是日本人的一處據點。”
“在沒有查實之前先不要打草驚蛇,一定要以靜制動。正如您所言,陵城的水太深——對了,調查一下孫縣長和黃簡人!”
錢斌微微颔首,蘇小曼的用意十分明顯。日本人竟然敢大張旗鼓地在眼皮底下開醫院,一定會得到某些人的首肯和幫助,否則竟然沒有人發現嗎?這裏可是第五戰區後防,若是發生問題可是掉腦袋的罪名。
“蘇小姐請放心,此事我一定查個水落石出!”錢斌陰陰地望着窗外狠聲道,他最恨日本人,更狠裏通外國的狗漢奸。雖然身爲軍統ぃ戰術指導官,但錢斌隻在南昌行營裏培訓學員,沒有機會實戰殺敵。這次算是大開眼界,沒想到日本人無孔不入,而狗漢奸更是無所不在!
“此事一定要辦得幹淨利落,任務完成之後再說!”
外面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趙國誠急匆匆地進來:“報告!軍車找回來了,被遺棄在城外五裏處。沒有發現兇手。”
蘇小曼微微點頭:“看來盜車的還真是二龍山的義匪,真有意思!國誠,帶人去鼓樓大街看看孫家老宅的情況,有傷員幫忙救助一下,也算咱們對孫縣長的一番心意!”
“是!”趙國誠雙腳立正敬禮:“屬下這就去!”
錢斌疑惑地看一眼蘇小曼:“蘇小姐,您的意思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國誠換一身警察的制服便可以了,這種事該不用我教你吧?”
趙國誠是軍法處憲兵連長,場面還是經曆過的,對蘇小曼的話一聽就懂:去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