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揮了揮手:“蠻牛,還不快去!”
蠻牛撒腿就跑,生怕被鞭子抽到。老夫子狐疑地看一眼藍可兒,發現她滿身塵土,當是走了遠路而來的,難道大少爺真的遠走高飛了?
“藍小姐,你怎麽知道少爺遠走高飛了?”
藍可兒氣呼呼地瞪一眼老夫子:“大老遠的難道我是來跟你扯謊的?他說進山神廟裏看看,一去就是兩個鍾頭,老娘在外面站崗放哨,進去找的時候連個鬼影子都不見!”
“誰帶你們去的山神廟?是哪裏的山神廟?”
藍可兒搖頭歎息:“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隻知道是落馬坡的鄉下,破廟快倒閉了,村裏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哪兒來的遊擊隊?”
“你在外面沒有看到他出來?”
“您怎麽這麽啰嗦?我要是看到他非拔了他的皮!”藍可兒氣急敗壞地罵道:“昨夜從我家連夜出城,一路風塵地找遊擊隊,到頭來卻是個幌子!”
老夫子淡然地點點頭:“昨夜陵城是不是發生大事了?”
藍可兒驚異地點點頭,臉色暖了一些:“老頭,你是神仙在世嗎?昨天半夜徐大掌櫃的中槍而亡,齊大哥也身受重傷……”
“究竟是怎麽回事?”老夫子眉頭緊鎖,臉色極爲難看:“是不是黑狗子整肅治安發現了你們的行蹤?”
“咯咯!您太敏感了吧?黑狗子現在見到我都得滾遠點!”藍可兒轉怒爲笑:“遠航哥懷疑鼓樓大街孫家大院有鬼,便安排徐掌櫃的去探一探,結果遭到了不測。”
“齊軍兄弟呢?”
“他送我爹回城,天色晚了出不了城便去鼓樓大街,恰好碰見徐掌櫃的遭遇襲擊,便救下來,到藍家大院療傷,徐掌櫃的傷勢太重,死了。”藍可兒的臉色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目光小心地觀察老夫子,臉上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
原來如此!老夫子起身焦急地踱步:“大當家的不聽勸阻着急進城給老徐報仇去了!”
藍可兒吃驚不小,半天沒反應過來,片刻後才急切道:“宋伯父是單槍匹馬去的?”
“嗯,還有侯三!”
“壞了!”藍可兒從椅子上彈起來:“陵城現在風聲鶴唳,連守城的都換成了憲兵連……”
“憲兵連?是暫編團的人馬?”
“遠航哥說是軍法處的憲兵連,他說在南京的時候押送什麽貨的就是憲兵連——我得回城去看一看!”藍可兒急匆匆走出聚義廳:“死蠻牛,快把我的馬帶過來!”
老夫子立即追了出來:“藍小姐您就别添亂了!一切待大少爺回來再定奪,大當家的經驗豐富,人脈頗廣,侯三精明強幹,足智多謀,諒也不會發生什麽事情——您還是好好歇息吧!”
“本小姐願意,我還得找宋伯父理論呢!”
“大少爺根本不會遠走高飛,我看是你們又玩什麽小把戲!”老夫子淡然若素地望着百步階下的寨門:“是不是大少爺有什麽緊急任務需要藍小姐完成才編了了這麽個理由來騙老夫!”
藍可兒臉色一紅:“你……遠航哥真的遠走高飛啦!”
“昨天藍掌櫃的來山寨托付大當家的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麽嗎?”老夫子轉身進了聚義廳。
藍可兒一愣:“我爹求宋伯父什麽事?”
“告訴我是不是大少爺有什麽不放心之處派你回來完成?”老夫子凝神歎息一聲,老眼有些昏花,金星亂竄起來。
“遠航哥嫌我啰嗦,把我攆回來的!我是爲了他好,偏偏聽信一個獵戶的不聽我勸說,什麽山神廟猛張飛的,煩死了!”藍可兒一臉無辜地嗔怒道:“我以爲宋伯父在山寨,這下可好,單槍匹馬闖曹營拼老命去!”
老夫子沉默地點點頭,藍可兒一進屋他便看出有些不對。一是宋遠航不可能爲了區區三萬大洋遠走高飛,不可能扔下她一個人在鄉村裏不管不問,更不可能讓他一個人回來——這三條宋遠航根本不會做。事實是大少爺又在玩什麽計謀而已,而且非要藍可兒裝的像一些。
“可兒姑娘,大少爺有什麽吩咐?”
藍可兒嗫嚅片刻:“他讓我告訴宋伯父注意身邊的人,尤其是二當家的和那個黃毛鬼子……”
“還有嗎?”
“沒了!”
“真沒了?”
藍可兒翻了一下眼皮:“七日内他不會回來,但是要保守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現在您知道了千萬别透露出去!”
宋遠航的意思十分明了,連老夫子都不能告訴!所以藍可兒玩了一出小把戲,被老夫子戳穿。
老夫子苦笑不語。大少爺爲何要七日之後才回來?難道有什麽穩妥的安排不成?老夫子對此很是猶豫,因爲去遊說暫編團的時候也不過是個把小時而已。
不過他對宋遠航的辦事能力極爲信任,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辦理,才決定在這個關鍵的時候不回山寨的。
“可兒小姐,您先回去休息休息,大當家的或許片刻就會回來。”老夫子望着日落餘晖黯然說道。其實大少爺不放心的并非是老朽,而是二當家的和他那些魚鼈蝦蟹的手下,至于爲何要避談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或許藍小姐還有話沒有說。
既然不說,就無須再問。
老夫子淡然地走出聚義廳,翡翠煙袋别在腰間,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黑色的奇形怪狀的東西,撫摸良久才歎息一聲:十年了,故人安在?
那是七星鎖!
世間事是十分玄妙的,沒有無緣無故的因果,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傳奇。老夫子手中的“七星鎖”自然與藍可兒和李倫偶得的一模一樣,但縱使是親如兄長的宋載仁也未必見過。
向晚,微風徐徐。蘇小曼一天沒有出錦繡樓,一切事物均有錢斌操控。早上黃簡人來報道,才得知錢斌出城去了暫編團,而蘇小姐閉門不見客,隻好滿腹狐疑地悻悻而歸。
遠山連綿,披上了一層紅暈,給人以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蘇小姐,馮團長的意思是他與二龍山的交集并不多,與黃簡人聯合剿匪的事情都是一個叫耿精忠的營付幹的,他本意并非是剿滅二龍山土匪,一年間倒也相安無事。”錢斌沉思道:“自從黑松坡案子突發後,黃簡人勾結耿精忠兩次剿匪,均已失敗而告終。”
“我早就猜到會是這樣!”蘇小曼凝神歎了口氣:“馮團長的處事原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怎麽會主動聯合黃簡人剿匪?除非是有利可圖。”
“但在國寶文物失落這件事上,他們是各懷鬼胎,誰都不言不語,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老錢,昨天我就跟你探讨過這個問題,日本突擊隊無緣無故被消滅,駐華北方面軍特務機關一定會派人調查,甚至派出大規模的特務潛入陵城,他們的目标很明确——從這些事來看,日本人還沒有成功!”
錢斌心思沉沉地點點頭:“可以消滅一支日本正規軍的隊伍戰鬥力十分強悍,無論是暫編團還是陵城警察包括日本人都無法輕易擊敗!”
“這就是我們的機會。”蘇小曼沉吟片刻:“老錢,我打算會一會二龍山義匪,怎麽樣?”
錢斌臉色陰沉不定,仔細思考半天也拿不定主意。
“國誠這兩天也沒有閑着,他彙報說二龍山的隊伍并非是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可比,山規頗多,很少傷人——而且不久之前還大張旗鼓地來城裏參加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隻不過是被黃簡人給逼走了。”
“道聽途說不可信!”
蘇小曼搖搖頭,要想找到遺失的國寶文物勢必要跟二龍山馬匪打交道,而現在各種信息極爲繁雜,真假難辨。有的老百姓說二龍山馬匪是義匪,從不打劫老百姓的财物;有的商家說他們就是一群兇神惡煞,夜闖陵城抓女人,倒賣赝品牟取暴利,甚至火燒鼓樓大街搶糧食和假法币!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善惡難辨。
錢斌的臉色變了變,擔心道:“蘇小姐,這麽做恐怕太危險了吧?畢竟他們是土匪啊!”
“所以我才找你商量商量,也許這是一條兵不血刃完成任務的唯一路徑,畢竟現在第五戰區戰雲密布,一旦開戰以後形勢會更加複雜,勝負難料,我們的時間并不多了。”
錢斌兀自點點頭,不得不說蘇小曼的想法是正确的。一旦開戰的話,第五戰區将會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亂,戰火會立即燒到徐州,而陵城則是首先被波及到。況且從現實情況來看,日本人早已先下手爲強了!
“我去聯系黃簡人和孫縣長,讓他們打一個提前量,先和二龍山溝通一番探探底。”
蘇小曼搖搖頭:“切不可與黃簡人商量此事,他與二龍山乃是宿敵,不能成事隻能壞事!”
“那隻有馮團長方面可以活動了,但他手下的那個營付也參與了聯合圍剿行動,與二龍山是宿敵。”錢斌有些左右爲難,不知該如何處理。
蘇小曼低頭思索片刻,與錢斌耳語一番,笑道:“記住了,一定要以第五戰區徐州站的名義處理此事,萬萬不可倨傲行事。”
錢斌伸出大拇指:“虎父無犬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