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的,這是天大的好事啊!咱二龍山沒做虧心事,沒夜闖陵城逼迫白老闆當咱壓寨夫人,也沒有設局兒做套騙她!”侯三嬉笑道:“緣分這東西三分靠運氣七分天注定,軍師您說我的話有沒有道理?”
老夫子點點頭:“有道理!”
“軍師,您千萬别把我往火坑裏推!”宋載仁翻一下眼皮苦楚道:“陵城那幫狼崽子們對咱虎視眈眈,前幾日鍾鼓樓的報警鍾又響了,當務之急是想辦法禦敵,哪有功夫娶親?”
“大當家的,既然您對當下形勢如此清晰,爲何遲遲不布置禦敵之事?”老夫子收斂了笑容:“昨天大少爺在黑松坡遭襲,黃簡人的爪子已經伸到咱二龍山了,是該想一個萬全之策的時候了!”
宋載仁長出一口氣:“這就對了!侯三,你快去燕子谷把白牡丹勸走,否則老子拿你是問!”
侯三放下紅紙,暗自點點頭:“大當家的,白老闆決定的事情誰勸能管用?甭說我侯三,就是您也未必勸的走!”
“那怎麽辦?總不能這邊打仗老子入洞房吧?”
“哈哈!大當家的心裏還是想着這事兒的!”
“滾蛋!”宋載仁臉色陰沉,一屁股坐在太師椅裏端起茶壺猛喝一口熱茶,燙得慌忙吐到地上:“以大局爲重,把大少爺給我叫來!”
侯三拱手退出聚義廳。
宋載仁愁眉不展地歎息道:“白牡丹這是誠心爲難二龍山嘛,老子送了兩車彩禮去聘她都他娘的不同意,現在自動送上門來,莫名其妙!”
“萬事有因,此乃天意!”老夫子望着聚義廳外的百步階,黃雲飛的影子忽然閃現,并沒有進聚義廳,不禁眉頭緊皺,心事重重地低聲道:“當下的形勢撲朔迷離,大當家的還是早做決斷!”
宋載仁兀自點點頭。
白牡丹的确到了燕子谷,而且還真帶了嫁妝來。燕子谷内,白牡丹帶着人正在休息,三輛裝滿櫃子和糧食的馬車停靠在路邊,幾個夥計圍分散各處,都愁眉苦臉沉默無語,誰都想不通老闆娘這是中了哪門子邪,不就是弄丢了從二龍山借來的兩件兒古董麽,至于帶着嫁妝上二龍山嗎?
白牡丹寂寞地坐在轎子裏,面容憔悴,一臉倦容,但仍不失嬌俏妩媚,緊鎖眉頭歎息一聲:一切都是宿命。
“老闆娘,二龍山來人了!”
外面傳來猛子的聲音,白牡丹的心頭一顫,掀開轎簾向外面張望。隻見遠處一片塵土飛揚,轉瞬之間便出現二十多批快馬!
夥計們吓得面如土色,紛紛跑過來。二龍山的土匪不止一次見過,但都是在城裏的錦繡樓,從沒有進土匪窩子的夥計哪見過這鍾陣勢?二十匹馬飛快奔過來,土匪們嗷嗷地交換着圍住了衆人。
黃雲飛哈哈大笑:“錦繡樓的白老闆,恭喜恭喜!”
“二當家的!”白牡丹鑽出轎子,臉色煞白地瞪一眼黃雲飛,心裏立刻不痛快起來。老娘帶着嫁妝進山,宋老鬼沒親自迎接也就罷了,還放一條狗出來!
黃雲飛跳下馬,目光在白牡丹的身上遊移不定,小娘們穿得可真夠喜慶的,長得也實在是俊俏,不愧是“陵城一枝花”,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便宜了宋老狗!
“白老闆,大當家的派我來迎接您!”黃雲飛冷笑着拱拱手:“順便打賞衆位兄弟,錢不多,心意而已。”
黃雲飛從腰間掏出一支錢袋子扔在地上,幾個夥計面面相觑,沒人敢撿。
“拿着吧,這可是宋大當家的恩賞!”白牡丹強自笑道:“多謝二當家的費心了,我白牡丹以後還得請你多加關照!”
“那是自然!”黃雲飛得意地看了看三輛馬車:“不過白老闆可千萬别誤會,大當家的派我來有兩個意思,我得跟您交代明白。”
“請說!”
“大當家的問您後悔沒?”
白牡丹心下苦楚不堪。扪心自問,後悔二字如何說得出口?爲了争賽寶大會的頭魁,不惜一切借寶,本以爲能風光一回,熟料天意弄人,到頭來竹籃打水,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大當家的是什麽意思?老娘一諾千金,說到做到!”白牡丹冷笑道:“我白牡丹大小也是在陵城混大的,帶着嫁妝上山伺候大當家的我心甘情願!”
猛子實在憋不住了,這段時間白老闆是怎麽煎熬的,夥計們比誰都清楚。哪有自己往火坑裏跳的人?二龍山是賊窩子,宋載仁就是一個土匪,哪裏能配得上白老闆?
退一萬步而言,方圓百裏之内都沒有人能配得上老闆娘的,包括徐州的那些富貴人物!
“老闆娘,你……你這話我聽着鬧心!”猛子端着一隻胳膊悲傷道。
白牡丹臉色陰沉地瞪一眼猛子:“你鬧什麽心?難道老娘不嫁給大當家的嫁給你?我不但要自嫁到二龍山,從今兒起,錦繡樓也改了主人了!”
黃雲飛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白牡丹的意思:人跟财産都給宋老鬼了,這娘們瘋了?
有些人最見不得别人好,尤其是黃雲飛這種心術不正之輩,宋老鬼是人财兼得,世界上的好事全讓他給占盡了!可憐我黃雲飛混了半輩子,怎麽一件好事也遇不到?
“白老闆就是爽快,這話大當家的愛聽!”黃雲飛哈哈大笑,鄙視着猛子呸了一口,随即才拱手道:“大當家的有一個條件,請白老闆務必答應。”
白牡丹啐了一口:“宋大當家的怎麽跟娘們似的?左一個條件右一個要求的,是老娘自嫁給他,又不是逼婚!”
“話是這麽說,但大當家的想得比較多,您就這麽嫁到二龍山成何體統?傳揚出去沒有人會說白老闆的不是,倒是罵大當家的不仁不義,見死不救。”黃雲飛賤笑道:“所以大當家讓您打道回府好好清醒清醒,想明白了再給他來個信,找風水大師定日子,八擡大轎進陵城,鄭重其事地下聘禮!”
白牡丹一愣,眼圈逐漸泛紅。這是她沒有想到的,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她以爲宋載仁會親自迎接自己上山,餘下的便是無盡的苦日子,甚至在山裏了此殘生。
白牡丹沉默不語,夥計們也都大感意外。不管怎麽說,宋大當家的還是明事理的人!
“大當家的說嫁妝可以留下,人立馬回城!”黃雲飛拱拱手,飛身上馬:“兄弟們,把白老闆的嫁妝壓回山寨!”
二十多土匪圍着三輛馬車嗷嗷直叫,壓着車輛向二龍山方向而去。黃雲飛斜着眼看着白牡丹,心有不甘地咽了口吐沫:“對不住了白老闆,您怎麽來的就怎麽回城吧!”
所有人都愣在當下,白牡丹頹然地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老闆娘,咱們……回城?”翠柳攙扶起白牡丹驚懼地問道。
人生有很多時候是面對矛盾的,得失之間的取舍,利弊之間的權衡,都需要費盡心思。就如白牡丹爲了彌補自己的過失不惜臉面下嫁二龍山一樣,但這種利弊得失很難抉擇。一旦抉擇便沒有回頭路可走!
“我要去草堂……”
陵城鼓樓大街西側的一處深宅大院内,十幾個漢子正在卸貨。野田陰鸷地望着鼓樓咬了咬牙,幾天前執行任務失敗的陰影揮之不去,盡管找到了二龍山在陵城内的暗樁,也沒有抓住宋遠航,不知道那小子是怎麽逃走的。
“老闆,貨卸完了,您還有什麽吩咐?”一個漢子彎腰敬禮低聲問道。
野田擺擺手:“藍家商行還在高價收糧?”
“是的,還在收,但賣糧的老百姓卻不多了。史家糧站掌櫃的已經答應我們與之抗衡,相信不就就會有所斬獲。”
野田滿意地點點頭:“盯緊點兒,以防發生不測。”
“史家糧店的夥計都換成了我們的人,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不會逃過我們的眼睛。”
“這種話你最好不要說,二龍山的馬匪在眼皮底下溜走便是教訓,難道你不想活了?!”野田陰狠地瞪一眼幾個漢子:“按部就班地去做好了。”
深宅大院看似極爲普通,但卻是外松内緊,院子裏戒備森嚴,外人根本無法接近。野田思忖片刻,才憂心忡忡地進屋。
聚寶齋正按照高橋次郎提供的圖紙緊張地裝修中,牌匾早已摘掉,門前一片狼藉。先前服務于聚寶齋的夥計們也都辭掉了,新招來一批人馬不過是裝修房子的而已。
藍笑天似乎忘記了聚寶齋倒閉之痛,每天必到聚寶齋監督工程進度,銀子自然沒有花多少。這點兒錢還不夠他一件古董賺的呢,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真金白銀地花出去,早晚都得收回來!
醫院是暴利行業,整個陵城也不過隻有教會醫院一家而已,其餘的中醫診所不足挂齒。
“老爺,不好了!”管家老張忽然匆匆跑進來,臉色漲得通紅,氣喘籲籲,顯然有要緊事禀報。
藍笑天放下古書:“什麽事慌慌張張的?”
“老爺,錦繡樓的白老闆進二龍山了,據說興師動衆地帶着三大車的嫁妝!”張管家擦拭着冷汗驚異道:“夥計老七說白老闆自嫁到二龍山……”
藍笑天手裏的古書“啪”的一聲掉到了地上,臉色氣得煞白:“無恥!二龍山的宋老鬼這是在逼良爲娼,白老闆怎麽這麽糊塗?不就是虧欠宋老鬼一個人情嗎?我有家傳寶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