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炮早已恭候多時:“孫縣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啊!”
“馮團長,這麽晚來打擾實在過意不去!”孫縣長哈哈笑道:“我來介紹介紹,這位是上海來的賈先生!”
馮大炮應景的手段爐火純青,甭管是賈先生還是真先生,既然是縣長帶來的絕對不能怠慢,雖然在級别上他要比孫又庭高出一大截,但畢竟是陵城一縣之長,這點面子還是可以做足的。
三個人客套一番走進團部。
“賈先生是上海古玩同業協會的資深專家,前次我聽聞馮團長急需鑒定什麽古董,趁機便引薦過來。”孫縣長笑道:“其實聚寶齋的藍會長也深谙鑒寶之道,但衆所周知的原因……”
馮大炮的眼睛一亮,興奮地哈哈大笑:“土鼈怎麽能跟大上海的專家相提并論?孫縣長費心了!”
站崗的衛兵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咱馮團長最近是不是發大财啦?連上海灘的專家都給請來了!
暫編一營駐地,訓練場空空蕩蕩,一片漆黑。忽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哨音,瞬間打破了午夜的寂靜。耿精忠叼着煙站在漆黑的操場上,旁邊站着營副官,望着營房不禁氣不打一處來:“乖乖,這幫混蛋玩意,哨子響了這麽長時間還沒反應?”
“耿營長,兄弟們都以爲是拉練那!”副官望着跑出來的爲數不多的幾個當兵的苦笑道:“如果安排他們去發财,估計都得擠破腦袋!”
耿精忠翻了一下眼皮:“前方戰事吃緊,團部下達夜訓命令都快一個月了,都他娘的當自己是大爺養肥膘是吧?小日本子要是打過來溜得比誰都快!”
“徐州方面大戰一觸即發,第五戰區下達命令要力保後方不失,陵城地處交通要到,水陸交通之咽喉,防禦壓力很大啊!”副官說完又吹了一陣哨子,操場上才集合了幾十人,還有不少當兵的衣冠不整地邋遢在後面。
耿精忠氣得七竅生煙,掏出手槍沖天便是三槍!
槍聲警醒夢中人,效果果然不錯。所有當兵的立即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亂哄哄的人群立馬安靜了許多。
副官跑上前去組織隊伍:“立正——稍息!”
耿精忠面帶不善地掃視隊伍,陰冷地瞪着衆人怒氣沖沖地罵道:“老子當了幾年的兵沒見過你們這幫土鼈的!你當是遊街逛窯子那?一個個松裆拉跨的怎麽打仗!”
訓練場上鴉雀無聲,幾個老兵油子翻着眼皮觀察形勢:耿營長今兒不對勁啊!
“誰他娘的是第一個到位的,給老子出列!”
“報告!”一個列兵向前兩步:“是耿營長第一個到的!”
一陣哄笑,氣得耿精忠一咧嘴:“都給我嚴肅點,現在風聲緊,馮團長要求一營展開夜訓,警衛連和步兵一連留守軍火庫,其他人等巡邏鐵路沿線隘口,确保萬無一失!”
“耿營長,該不是又帶兄弟們去發大财吧?”一個老兵油子吊兒郎當地冷笑道:“若是去二龍山就免了吧,老子的夢還沒做完呢!”
耿精忠陰鸷地盯着出隊的兵油子:“聯合剿匪乃是駐軍之本分,巡邏鐵路隘口沿線乃是我部之職責,你敢不服從命令?”
“小的不敢——你耿營長吃肉怎麽也得讓兄弟們喝點湯吧?三番五次地折騰了幾個來回,兄弟們得到啥了?西北風都沒得!”
“砰!”
一聲槍響,那小子還沒說完,便一頭栽倒在地。耿精忠吹了吹槍管:“還有誰不想參加夜間巡邏的,站出來讓老子看看?”
衆人吓得大氣不敢出,平時那家夥跟耿營長屁股後面像狗似的,關系杠杠的,怎麽說斃就給斃了?
營副官擺擺手,兩個當兵的立即上前把屍體擡走,腿都吓得直哆嗦。
“出發!”耿精忠咬牙切齒地吼道:“西城十裏提到隘口沿線巡邏,不得有誤!”
“是!”亂哄哄的隊伍立即嚴整起來,操場上傳來一陣跑步聲音。
耿精忠滿意地把槍收好:這幫龜孫!
就在此時,一個衛兵跑來,望着跑步前進的隊伍疑惑道:“耿營長,這是鬧咋樣?”
“夜巡鐵路線!”
“耿營長,方才團部方面來人了!孫縣長帶着一個從上海來的人拜會馮團長,我尋思着是不是會發生點什麽事,便來向您彙報來了。”衛兵一臉賤笑道:“據說那個賈先生是上海什麽古董協會的專家。”
耿精忠一愣,腦子嗡嗡直響:孫縣長深更半夜的拜會馮大炮?但凡古怪必有妖!耿精忠從懷中掏出幾塊大洋扔給衛兵:“做得好,給我盯着點,必有重賞!”
耿精忠急匆匆跑回作戰指揮室,不假思索地抓起電話,臉色凝重地思索着,卻不得要領。
“姐夫,向您彙報個事……”
暫編營的軍紀忽然嚴厲很多,讓這些平日懶散慣了的兵很不适應,這幫家夥平素便養尊處優慣了,加上耿精忠的垂範作用,根本沒把當兵當回事。但耿精忠殺一儆百,讓當兵的驚懼不已。雖然心裏抵觸夜巡,但還得服從軍令。
二龍山山寨,宋載仁端着紫砂茶壺站在百步階前望着山寨大門,晌午的陽光溫暖地灑下,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三子,大少爺沒事了吧?”宋載仁喝了一口熱茶,茶水在嘴裏“咕噜”了兩個來回才咽下,回頭看着侯三問道:“小兔崽子深更半夜才回來,老子以爲死在外面了呢!”
侯三苦笑道:“大當家的,少寨主受了點皮肉傷,并無大礙,現在正睡覺呢。”
宋載仁長出一口氣,懸着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航兒一意孤行,親自送藍可兒進城,結果在黑松坡遭遇伏擊,侯三帶人增援的時候戰鬥已經介素了,現場隻留下一具屍體,竟然是便衣黑狗子!
目下的形勢極爲不妙啊,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黑狗子竟然敢到老子的地盤打伏擊,看來得給姓黃的一點顔色看看了,否則他就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宋載仁自然是憋了一肚子氣,正思索着該如何教訓黑狗子呢,百步階下忽然急匆匆地跑上來一個小土匪。
“大當家的,不好啦!”
宋載仁臉色一變:“你他娘的舌頭捋直了在說話,跟狗攆的似的呢!”
“大當家的,陵城錦繡樓的白老闆帶着嫁妝浩浩蕩蕩地進山了,三輛大馬車!”小土匪氣喘籲籲地拍打着胸脯:“白老闆在燕子谷紮營休息呢,流動哨的兄弟禀報說要您淨水潑街恭迎夫人那!”
不僅是宋載仁愣在當下,侯三也驚得目瞪口呆,上去便錘了報信的拳:“你小子信口雌黃瞎放屁那?這是天大的好事咋能說是不好啦!”
宋載仁的老臉憋得通紅,喘息有點不勻起來,腦子飛速旋轉,白大妹子這是鬧咋樣?難道錦繡樓發生了什麽不測?縱使如此也不至于自己把自己駕到二龍山當壓寨夫人吧!
“三子,趕快把軍師給我請來!”宋載仁感覺一陣眩暈,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腰間的家夥,轉身走進聚義廳。
報信的小土匪不明所以,慌忙跟在後面:“大當家的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您一聲令下兄弟們就開始殺豬宰羊大擺酒宴……”
宋載仁停下回頭狠狠地瞪一眼小土匪:“你他娘的懂個屁?傳信各處哨卡給老子精神點,任何人不得靠近二龍山半步,否則殺無赦!”
“大當家的……”
宋載仁大步流星地走進聚義廳,一屁股坐在太師椅裏,長歎一聲:白大妹子,你這是何苦?
老夫子淡然如素地走進聚義廳,拱手笑道:“大當家的,一大早兒我便聽到喜鵲叽喳地叫,未曾料到喜事從天而降啊!”
“軍師啊,你就别挖苦我了!”宋載仁懊惱不已:“您這是誠心看我笑話,這明擺着是白大妹子弄丢了價值連城的古董,沒法跟我交代才被逼無奈下把自己嫁到山寨來!”
“大當家的,這不是您夢寐以求的嗎?”
“這是乘人之危,老子啥時候幹過這種陰損的事?”宋載仁氣呼呼地罵道:“都是小兔崽子出的損招!戲耍黑狗子一通也就罷了,錦繡樓的白牡丹可是陵城有頭有臉的人物——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想的多了!”
侯三跑進聚義廳,手裏還拿着一摞紅紙,嬉笑道:“軍師,東西我弄來了,就等您獻墨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