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噶的,真是太熱鬧了!”邁克跳起腳望着張燈結彩的聚寶齋驚訝不已:“宋少爺,中國的老百姓太不可思議了!”
“你指的是什麽?”宋遠航擠開人群冷漠地看一眼那些麻木不仁卻自私到極點的外地古董販子,他們趕在賽寶大會正日子來陵城無非是想淘到心儀的寶貝,全然不顧這裏或可早就成了吞噬他們的陷阱。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嚷嚷皆爲利往。無利不起早是他們早已養成的積習,才不管國家危亡民生疾苦,何等的悲哀!
宋遠航拎着黑色旅行箱信步走進聚寶齋,邁克像跟屁蟲一樣跟在後面,張管家一眼便看見了,臉色不禁緊張起來:“老爺,宋大少爺來了!”
藍笑天額頭的冷汗“刷”地流下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冤家你怎麽還沒走?以爲姓黃的是病貓不敢動你?宋大當家的遲遲不露面估計早就逃出生天了,留下大少爺來擋槍子嗎!
“想辦法把所有參賽的大爺都弄到二樓去,快!”藍笑天提着長衫快步走到宋遠航近前,不由分說拉着遠航的胳膊就拽到了外面角落,不斷地擦着冷汗:“你怎麽來了?可兒現在怎麽樣?爲什麽不出城……”
宋遠航苦笑不已:“藍伯父,您慌什麽?我來參加賽寶大會爲什麽要走?”
“昨天發生槍戰你不知道?黃簡人出動全城的警察聯合他小舅子四處抓二龍山的兄弟……大鬧錦繡樓抓了二十多人!”藍笑天一跺腳埋怨道:“可兒兩天未歸生死未蔔,你……你怎麽不着急!”
宋遠航冷哼一聲:“藍伯父的意思是我知道可兒的下落?我的确派人四處尋找但沒有找到……”
“沒找到就不找了?可兒可是你沒過門的媳婦——老子急得火上房了你卻穩坐中軍帳!”藍笑天氣得語無倫次,顯然急得不行。偷眼看着宋遠航歎息不已:“賢侄啊,我知道你跟可兒定下了攻守同盟,但玩得太過分了吧?萬一有什麽差錯……昨天黃簡人沒撈到好處,今兒布下重兵把聚寶齋圍得水洩不通,你就沒看出來?”
宋遠航早就注意到周圍的警察的了,黃簡人意在借賽寶大會之機玩弄陰謀詭計,一舉打掉二龍山,不過昨天的行動已經打草驚蛇了,誰會上這個當!
“我倒是想一走了之,但有人放不下您!”宋遠航面無表情地看着藍笑天:“上海來的兩位老闆要重金收購國寶,清單都拟定好了!黃簡人重兵圍困乃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您有辦法應對?”
藍笑天的心猛然一沉:大當家的把什麽都跟他說了,看來清單上的寶貝絕對是真實的,田老闆的信息可真靈通!
“你想怎麽辦?”藍笑天心裏直打鼓,宋大少爺比他爹的心機城府深得多,以前沒發現啊!
“我來參加賽寶大會,想看看清單上的寶貝究竟是什麽樣的,總行了吧?”
“你要保證可兒的安全,否則老子打上二龍山跟大當家的沒完!”藍笑天氣得差點失瘋了:“如果姓黃的動你我也沒辦法……爲今之計最好全身而退,再晚就來不及了!”
正在這時,聚寶齋門前一陣噓聲四起,藍笑天驚得慌忙跳腳張望,老臉不禁變成豬肝色:錦繡樓的白牡丹來了!
“藍伯父,無論發生什麽事,記住賢侄的一句話——咱們是一家人!”宋遠航一臉壞笑,轉身分開人群迎向白牡丹。
藍笑天仔細咀嚼宋遠航的話嗎,越想越不是滋味:死冤家該不是把可兒……這是女大不中留啊,竟然背着我幹出如此不齒的事!
一縷香風撲面而來,白牡丹的纖足一落地,探出半個身子回眸顧盼幾眼,惹來滿場驚歎,雙足還未落穩早有一支胳膊搭在了她的香肩之上:“咯咯!弟弟如此準時,讓我真是小瞧了呢!”
宋遠航滿臉漲紅:“白老闆,全場都在等您呢,來得恰到好處!”
藍笑天慌忙整理一番才拱手迎了出來,一看到宋遠航和白牡丹如此親昵,心裏就像打翻了醋瓶子:還好不是宋老鬼!
“白老闆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白牡丹翻了一下白眼圈:“還迎個屁?老娘在錦繡樓就聽到你們着打槍了,跟放花炮似的!”
藍笑天苦澀難擋不知如何應答,隻好拱手苦笑:“白老闆可真會說笑,鞭炮早就準備好了,就等吉時已到呢!”
“有人惦記你聚寶齋,卻無人觊觎錦繡樓,藍掌櫃的可得想好了,莫要做那些人的炮灰才是!”白牡丹嬌笑不已:“我是來參加賽寶大會的,你這個東道主太怠慢了,難道要我跟這些販夫走卒一起進去?”
聚寶齋二樓,高橋次郎憑窗望着下面,眉頭微蹙:“白老闆來了,看來今日的熱鬧是注定的哦!”
石井清川立即緊張起來,看一樣窗下便轉身而去。高橋次郎望着他的影子,一抹陰笑浮上來:難怪黃簡人查抄錦繡樓,匪首宋載仁與錦繡樓的關系不一般啊,如果昨晚姓宋的不玩一出“金蟬脫殼”的伎倆,估計現在早就進了警察局!
國寶清單早已爛熟于心,而聚寶齋提供的參賽珍品當中就有兩件兒,說明了什麽?高橋次郎低頭思索着,如果那兩件寶貝的神秘主人是白牡丹的話,便直接證明所有寶貝都在二龍山——這個結論與之前所有的推斷最相符!
不多時,石井清川回來,兩人相視一眼,高橋次郎點點頭,走到玉器架子前故作鑒賞:“這些寶貝都還不錯!”
“已經準備好了,但願天遂人意。”石井清川冷哼一聲:“全在您的預料之中,白牡丹是來參賽的!”
高橋環顧周邊人群,淡然道:“不可輕舉妄動,今天的形勢不太好!”
“按您的計劃行事,沒有錯!”石井清川冷漠地掃一眼窗外,忽然傳來幾聲炸響,剛要掏出手槍,卻被高橋次郎死死地按住。
“放鞭炮而已!”高橋次郎陰冷地看着窗外,下面一陣鞭炮齊鳴,人群四散開來,一輛黑色的轎車穩穩地停在聚寶齋樓下,裏面出來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
黃簡人賤笑不已地走出聚寶齋,敬禮:“孫縣長來的正是時候,藍會長都等不及了!”
“黃居長辛苦……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就在今天,我豈能不來捧場?話說聽聞昨夜發生了槍戰,究竟是怎麽回事?”
黃簡人慌忙賠笑:“不打緊不打緊,幾個小土匪而已,昨晚巡邏隊遭遇了一夥小土匪,打了幾槍——所有人都已抓住了,請孫縣長放心!”
“嗯!抓住就好……”
黃簡人擦了一下冷汗,回頭瞪一眼藍笑天:“藍會長,讓你的夥計們疏散一下人群,免得發生意外驚擾了縣長大人!”
驚擾大人事小,若是發生什麽不測,跳到黃河也洗不清!藍笑天慌忙命看家護院暗中疏散無聊的旁觀者,謙恭地跟在孫縣長後面亦步亦趨地進入聚寶齋,恰好與白牡丹迎頭相遇。
“連孫縣長都大駕光臨聚寶齋啦,藍會長的面子好大!”白牡丹的尖牙利嘴是出了名的,見到肥頭大耳的孫縣長便迎了上去嬌笑道:“盼星星盼月亮,聚寶齋就盼您這位大神來壓陣呢!”
“豈敢豈敢!哈哈,白小姐竟然也來賽寶大會看熱鬧,看來今天是好戲連台啊!”孫縣長搖晃着肥頭大耳笑道。
白牡丹殷勤備至地攙扶着孫縣長上樓嬌笑道:“孫縣長可是鑒賞專家,這次賽寶大會的寶貝可謂精彩紛呈,不多見的,孫先生一定要掌好眼、把好關哦!”
“哈哈,莫非白小姐也要參加賽寶?”孫縣長一雙色眼不停地在白牡丹的身上遊走,前凸後瞧的風姿綽約的陵城一枝花果然名不虛傳,哈喇子幾乎流了一臉!
白牡丹傲然嬌笑:“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陵城人哪一個不想參加?話又說回來了,這次盛會可是藍會長與上海同業協會聯合舉辦的,意義非同尋常,更何況我白牡丹平日也積攢了一些盆盆罐罐……”
宋遠航冷然地看了白牡丹一眼,女人最喜熱鬧和強出風頭,她知道混球老爹借給她的兩件古董可是南運國寶嗎?知道日本人不惜一切代價想争奪據爲己有嗎?她不知道,甚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爲跟賣國無甚區别!
二樓的嘉賓大多是陵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見孫縣長和白牡丹有說有笑地進來,紛紛拱手緻意。高橋次郎向石井使了個眼色,淡然地上前兩步拱手笑道:“這位就是孫縣長?久仰久仰……”
藍笑天慌忙上前介紹,衆人這才知道這位便是上海來的合作者,不禁都拱手寒暄,其虛假之程度令人發指,讓高橋次郎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白牡丹嬌笑不已地揶揄道:“田老闆,昨晚之事您沒受到驚吓吧?黃居長辦事太欠考慮,違反了孫大人的命令不說還破了規矩!”
黃簡人氣得直翻白眼珠,老臉憋得通紅卻幹笑道:“白老抓捕要犯以保陵城百姓之安甯,是黃某的職責所在……”
“咯咯!黃居長緊張什麽?我不過是順嘴說說罷了!”白牡丹嬌笑着瞪一眼黃簡人,恨不得上去打他兩個嘴巴!
孫縣長仿若未聽到一般,依舊笑哈哈地在藍笑天的引領下開始欣賞各種寶貝。黃簡人冷落着老臉走到窗前,望一眼人潮湧動的大街,心裏卻着急起來:昨晚夜審那幾個抓來的“土匪”,果然都是杭州來的古董商,但與耿精忠交戰的那些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卻是個迷,初步判斷并非是二龍山的土匪。
匪首宋老鬼成功脫身已成定局,精心布置的計劃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氣得黃簡人一夜未眠,今天之所以又重兵護衛聚寶齋實乃無奈之舉,打着維護秩序的幌子想抓幾個落網之魚——果然不出所料,姓宋的小兔崽子來了。
黃簡人一見宋遠航竟然來參加賽寶大會立即興奮得緊張起來,抽空部署一番才放心,這次我讓你插翅難逃!
“白老闆,您也有拿得出手的寶貝?”高橋次郎戲谑一般地冷笑道:“該不會又是什麽瓶子底破瓶口的玩意吧?我倒是懷疑你是來攪局的,哈哈!”
“呸!”白牡丹粉臉羞紅,狠狠地瞪一眼高橋次郎:“老娘喜歡湊熱鬧不行?若非你打了我的青花大盤子,這次賽寶大會我就是頭魁!不過我不會讓您失望,錦繡樓的盤子多的是,還請田老闆擦亮眼睛仔細甄别——明洪武的龍紋大盤子!”
高橋次郎的笑容瞬間冷凝了一般,心口仿若抽筋一般疼痛起來,老臉幾乎要扭曲變形:“白老闆……”
白牡丹扭着妖娆的身子給了他一個背影,宋遠航冷眼旁觀,心裏卻翻江倒海,田老闆的異常舉動讓他不禁警醒起來。
“白老闆,您的寶貝在哪呢?”藍笑天不知何時湊到近前低聲問道:“二龍山大當家的可沒來,你最好放棄賽寶,免得引來禍端啊!”
白牡丹凝神看一眼藍笑天,冷哼道:“賽寶大會好像變了味啊,藍會長難道不想見識見識什麽叫國寶?”
“不想!”藍笑天翻一下眼皮:“現在天下大亂,還賽什麽寶?!”
“你什麽意思?昨天的臉被人打了?”白牡丹嬌笑道:“不管天下怎麽亂,管我白牡丹屁事?隻要賽寶大會如期舉辦我就要參加,就要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