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盛事的古董亂世的黃金,現如今這種形勢不論是古董還是黃金,在陵城人的眼中都一樣——并沒有因爲發生“中街火拼”事件而改變多少,反而更加熱衷!近乎變态的思想驅使着他們一如既往地湧進陵城,湧向聚寶齋等古玩店,湧進了錦繡樓。這是宋遠航所沒有料到的。
聚寶齋門前挂着暫停營業的牌子,整條中街的商鋪幾乎都沒有開門——昨天夜裏的槍戰讓他們驚魂未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猜測是不是警察跟二龍山的土匪火拼了!
所以當中街人流如織的時候,店鋪卻大門禁閉,形成了一種古怪的街景。
錦繡樓二樓雅間内,氣氛有些令人窒息。
“石井君,如何看待昨晚的事情?”高橋次郎站在窗前掀開窗簾一角,望着中街人流冷笑道:“一出好戲還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
石井清川猶如霜打的茄子,坐在椅子裏一言不發。
“二十人的突擊隊全部是參謀部的特戰精英,在你的指揮下結果怎樣?七人小組一夜之間三死四傷,城外的小隊差點沒和二龍山的土匪火拼,你知道這是多麽嚴重的事情嗎?”高橋次郎轉身怒目而視:“如果不是野田君臨時改變了作戰策略的話,城外的突擊隊将會被土匪給消滅,這才是你真正的罪過!”
野田吓得哆嗦一下,眼角的餘光掃一下石井清川和高橋次郎,欲言又止。昨夜突擊隊埋伏在東城門三裏之處接應,但城内的行動組沒有及時出來,卻迎到了三支警察巡邏隊,所以他沒有輕舉妄動,直到天亮才下令撤出接應區域。
“高橋君,我失算了,請您懲戒!”石井清川憋了半天才說出幾個字,臉紅的跟豬肝似的,陰鸷的眼睛盯着窗外:“我沒有想到二龍山的土匪會埋伏在聚寶齋,他們是有備而來啊。”
高橋次郎憤怒地盯着石井:“大錯特錯!二龍山的土匪怎麽會明火執仗地埋伏在聚寶齋?昨晚姓黃的來錦繡樓抓命案兇手,根本就是個幌子,難道你沒看出來?他們想要匪首宋載仁的命——如果宋載仁落到姓黃的手裏,你我的任務如何能完成?”
“您的意思是我們應該保護匪首宋載仁?”石井清川無地自容,腦子裏一片混沌,灌了漿糊一般。他想了大半宿也沒有想通其中的奧妙。看來自己真的低估了支哪人的智商啊!
高橋次郎怒火中燒,冷漠道:“你的魯莽讓我的計劃陷入被動——不僅如此,一夜之間便失去了一個特戰小組——這已經不是失誤,而是犯罪!”
石井清川瑟縮地看一眼高橋:“您批評的對,但我是爲了盡快完成任務啊,陵城的水太深了……”
“這不是理由!你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黃簡人星夜緝拿命犯,錦繡樓後院起火,乃至聚寶齋槍戰——你沒有推斷一夜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石井清川迷茫地搖搖頭,以自己對支哪人的了解和陵城複雜的形勢,根本無從推斷。而且現在大腦一片空白,毫無頭緒。
“如果我猜測不錯的話,二龍山土匪使用了連環計,玩弄了所有人。”高橋次郎凝重地在屋裏踱步:“匪首宋載仁沒有驅車到錦繡樓,卻用他的專車拉了古董商,讓黃簡人誤認爲他入住錦繡樓,而後派人埋伏在聚寶齋準備襲擊警察,卻與你派去的特戰組不期而遇,黃簡人在知道自己上當的情況下撤回警力,遭遇中街槍戰,二龍山土匪很快便撤出了戰鬥,特戰組跟上百名警察作戰——這就是全部!”
石井清川的冷汗“唰”的一下便流下來:本來想增派兩個作戰單元搶奪聚寶齋的寶貝,多虧留了個心眼兒,野田也沒有徹底執行自己的作戰命令,否則的話特戰隊得全軍覆沒!
“高橋君,我有兩件事不明,請您不啬賜教。”石井清川此話多少有點拍馬屁的嫌疑,但眼下他也無能爲力,若此次失敗的行動被尚峰知道了,絕對有可能被送交軍事法庭!
那是他無法承受之後果。
“說吧!”
“黃簡人在知道沒有抓到匪首宋載仁的情況下,爲何放棄搜查了?”
高橋次郎氣得恨不得一槍崩了石井,這個不學無術的混蛋!
“這就是支哪人的智慧,他們做事從來都給自己留餘地,不會把任何事情做絕,明白嗎?如果姓黃的當即承認抓錯了人,豈不是打自己的嘴巴?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我料想姓黃的是爲了挽回顔面不得已而爲之,另外他要給錦繡樓一個交代——二龍山的土匪的确藏匿在錦繡樓——這也是白老闆不敢追究黃簡人的原因!”
石井清川茅塞頓開:“原來如此!白老闆若是開罪黃簡人的話,他會污蔑錦繡樓窩藏罪犯和通匪。”
“正是這個意思。”
“受傷的弟兄回來說他們突進聚寶齋的時候與一隊當兵的遭遇,所以才動手的,莫非城外暫編團進城打劫聚寶齋?”
高橋次郎狠狠地瞪一眼石井清川:“有這個可能,但我更傾向于是二龍山的土匪——他們和藍笑天是穿一條褲子的!”
“如果您的推斷成立的話,黃簡人增援聚寶齋豈不是自掘墳墓?回來的兄弟說他們遭到了前後夾擊,都打亂套了!”石井清川疑惑道:“所以,我判斷是二龍山的土匪壓根就不在聚寶齋,或者說那些當兵的就是姓黃的小舅子耿精忠的手下……”
高橋次郎戴上禮帽冷哼一聲:“今天是賽寶大會的正日子,咱們去看看熱鬧再作打算!”
陵城一夜槍聲早已驚動了全城百姓,而那些前來參加賽寶大會的古董商、投機分子和渾水摸魚的地痞流氓們都在關注此事,奇怪的是中街聚寶齋門前依然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彷如沒有發生槍戰一般。
宋遠航拎着黑色旅行箱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心裏如同堵了一團棉花:“李兄,你都看到了吧?他們隻對眼前的利益有興趣,麻木得跟病入膏肓的将死者一般無二!”
李倫苦笑搖頭,歎道:“我早已見怪不怪了,日寇血洗南京之時也是如此,沒有人站出來反抗,也沒有人主持正義——麻木已經成爲老百姓的通病,他們認爲那些抵抗者是不識時務,就如砧闆上的肉!”
“有志之士早已奮起呼号,怎奈喚不醒麻木的老闆姓啊,國将危矣!”
“遠航兄,你也還要去聚寶齋參加什麽賽寶大會麽?”李倫眉頭微蹙地看一眼身材挺拔卻面露疲憊之色的宋遠航凝神道:“昨夜警察突襲錦繡樓抓捕的并非是逍遙樓命犯,而是二龍山的土匪!”
“我不是土匪。”宋遠航淡然如素地思忖着,李倫對眼下的形勢看得很透徹,他似乎知道我與二龍山的關系,也知道匪首與自己的關系,便苦笑道:“你的嗅覺依然那麽敏銳!”
李倫臉色一紅淡然道:“工産黨現在正大力推行抗日統一戰線,團結任何可以團結的人士,不管是他是幹什麽的,隻要抗日便是戰友,便要團結——我的意思你明白嗎?”
“李兄,我空有抗日之報複卻無處施展——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好!”
街頭出現了大批警察,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行人們立即緊張起來唯恐避之不及。李倫皺着眉頭觀察一番:“遠航,你應該出城!”
宋遠航也發現了形勢有些不妙,黃狗子似乎要展開報複行動,現在已經錯過了最佳出城時機,城門早已被封鎖了。宋遠航正思索着,忽然有人敲打了一下後背,轉身一看竟然是金發碧眼的邁克!
“買噶的!終于找到您啦——上帝保佑!”邁克誇張地在胸前畫着十字祈禱,眼中露出一抹興奮之色:“宋先生,您這是參加賽寶大會去?買噶的,請您考慮好再去吧,黃簡人已經包圍了聚寶齋,說是要緝拿二龍山的土匪!”
宋遠航有些不悅:“你來幹什麽?”
“當然是來保護您的!上帝要我傳播愛的福音——我走遍了陵城卻沒有人相信我,連二龍山草庵靜堂的吳先生都不相信我,買噶的!”邁克委屈地感歎道。
宋遠航一愣,随即淡然地舉步向聚寶齋方向走去:“我們現在不缺上帝之愛,缺少槍支彈藥,缺少糧食醫藥,更缺少拿起槍反抗的人!”
“武力是不可能解決争端的,戰争隻會讓形勢更加糟糕……”邁克緊緊地跟在宋遠航身後不停地嘟囔着:“要想完成使命勢必要付出鮮血和生命,您準備好了嗎?我的朋友!”
李倫瞥了一眼邁克的身影,心裏泛起一絲微瀾:上帝是看不到東方水深火熱的!
邁克拉住宋遠航的胳膊低聲笑道:“您需要我的幫助,我的朋友!”
“我不需要!”
“藍小姐命令我留在城裏找您,她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跟您說的。”邁克喋喋不休道:“您是計謀讓我對您刮目相看,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個讀書人可以運籌帷幄古怪機靈……耍得那些對手團團轉的,我想跟着你看看他們尴尬的下場!”
宋遠航心中大驚,慌忙收住腳步回頭陰沉地看着邁克:“可兒讓你留在城裏找我?”
“買噶的,千真萬确啊,我向上帝發誓沒有說謊!”
“她在哪裏?”宋遠航冷落着臉盯着邁克:“不要告訴我她不在陵城,他父親很着急——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不要說謊!”
邁克老臉憋得通紅,尴尬地笑道:“宋先生,我和藍小姐半夜從二龍山來,去了一趟草庵靜堂,然後便進城了……”
“讓上帝跟我來打包票你沒有說謊!”宋遠航冷哼一聲,望着聚寶齋門前的大批警察,心裏不禁翻江倒海:可兒已經成功地完成了托付并安全地出城了,我留在陵城已經毫無必要,
聚寶齋内,黃簡人微眯着狗眼四處打量一番,賤笑道:“藍會長一大早給我打電話報警,說聚寶齋被砸了——哪裏被砸了?”
聚寶齋一樓已然完全收拾利索了,那些被砸碎的赝品古董悉數清理幹淨,賽寶大會登記的寶貝又被重新布置妥當,夥計們依然忙碌不停,掌眼的師傅在打着算盤,完全沒有遭到襲擊的迹象——但誰能知道平和背後的真相呢?
藍笑天從二樓下來,一眼便看到滿臉橫肉的黃簡人人模狗樣的說笑,恨不得上去打他一個大嘴巴:人面獸心的混蛋!
“黃居長,我報警您卻不聞不問,現在來看我的熱鬧?”藍笑天冷言冷語地嘲諷道:“孩子死了來奶了,現在派這麽多手下給聚寶齋站崗,不知你是何居心!”
黃簡人老臉通紅,幹笑兩聲:“藍會長這話說的讓黃某人寒心啊!我折騰了一夜到現在還沒睡個安穩覺呢——孫縣長等一幹大員一會要親臨聚寶齋賽寶大會現場,我是來打頭陣的。”
藍笑天心裏冷笑:姓黃的無非是個狗腿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