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深宅之内不時閃過護院的影子,藍笑天坐立不安地在書房内踱步,手裏還不忘把玩小葉紫檀的手串,不時歎息一聲。可兒失蹤了一整天,到現在仍然杳無音訊,是報警以求正途還是依靠宋老鬼解決問題,他拿不定主意。
“老張,還沒有消息?”
管家低眉凝重地搖搖頭:“老爺,我才從聚寶齋回來,城裏現在已經戒言,草木皆兵的,各路人馬第二次出去找小姐了,還沒有消息。”
“都是我平日慣壞了!”
“老爺不要自責,小姐冰雪聰明又身懷功夫,想必不會出事的!”
藍笑天愠怒道:“昨晚她沒有回來爲何不彙報我?一個女兒家在錦繡樓喝酒吃住成何體統!現在是非常時期啊,賽寶大會引來八方流客,藏污納垢不說什麽土匪強盜都來了……”
張管家也是歎息不已,事情鬧得有點大,賽寶大會還沒正式開始呢,陵城已經亂起來了。不要說二龍山出動了百十多名土匪保護宋大當家的,逍遙巷命案攪得全城風聲鶴唳,現在小姐又莫名其妙地失蹤,大有失控的危險。
“老爺,當務之急有兩個,一個是盡早找到小姐,哪怕是有人發帖子咱也認了,消财免災而已;第二個是乞求宋大當家的早些出城離開,把他手下都帶走,陵城就清淨了!”
“你懷疑是他們幹的?”藍笑天停下腳步瞪一眼管家:“這話到此爲止,咱們得罪的人夠多了!”
管家瑟縮地點頭:“我不是懷疑宋大當家的,他與您是世交,但二龍山這麽多年結了不少仇敵,不排除他的仇敵嫁禍于人,目的是牽制我們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藍笑天兀自點點頭:“有道理,再過一日便好——一切都會塵歸塵土歸土!”
正在此時,院子裏一陣騷動,驚得藍笑天和張管家緊張不已,管家立即沖出書房到了院子裏,十幾個護院已經追了出去,一片混亂。
“禀報藍老爺,有賊人偷盜!”一個護院拱手彙報:“大門鎖頭被下了,他們去追趕賊人了!”
藍笑天正要前去查看,隻覺得面前刮過一陣冷風,一刀黑影擦着耳朵飛過,随即便聽到“砰”的一聲,驚得藍笑天一身冷汗。
“老爺!”張管家顯然感覺到了危險,慌忙擋住藍笑天:“快保護老爺!”
藍笑天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回頭驚見門框上正插着一把飛刀!果然有賊啊,藍笑天強自鎮定片刻,走到飛刀旁,上面竟然訂着一個信封!
“加強警戒,老張!”藍笑天把飛刀取下打開信紙,借着微弱的燈光才看清上面寫着一行字:自輕則賤,自重則安,自亂則亂,自尊則強!
沒有落款,卻有日期。
藍笑天楞了一下,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老爺,是不是勒索信?”管家驚懼地看着藍笑天手裏的信問道。
藍笑天搖搖頭:“不是!”
不是勒索的帖子,也不是可兒的訊息,實際上飛刀送來的甚至不是信,而是警告。藍笑天能感覺到其中的警告意味非常深重:誰在自輕自賤?難道是我藍笑天?我做了什麽自輕自賤的事!
“事情越來越複雜,有點讓人捉摸不透啊!”藍笑天把信遞給張管家,頹然地坐在太師椅裏,仔細品味着這四句話。驚懼地看一眼張管家:“可兒應該沒事的!”
“老爺,這……怎麽解釋?跟大小姐沒關系啊!”
“現在聚寶齋是内外交困,送信的人顯然知道這一點,所以他說自亂則亂!”藍笑天疲憊地歎息一聲:“我要見宋少爺!”
想見宋遠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西城街仁和客棧内,夥計們正忙忙碌碌地上菜,徐大掌櫃的在櫃台裏面一如既往地翻閱賬本,屋裏面傳來一陣喝酒劃拳的聲音。侯三卻從外面逍遙進來。
“徐老大,開飯了咋不告訴一聲?害得我大老遠聞到味了往回跑!”侯三瞪着三角眼責怪道:“是不是貴客迎門了啊?”
“三子兄弟您别怪我,方才二當家的來這裏了!”
“他來做甚?”
“不知道啊,隻問了一句看見大少爺沒,我說連大少爺長什麽樣我都不知道呢!”徐掌櫃的尴尬地說道。
侯三點點頭:“然後呢?”
“二當家的點了幾個菜喝了一壺燒酒之後就走了!”
侯三點點頭,掀開門簾步入屋中,屋内卻一下子靜下來。宋載仁正在和幾個兄弟拼酒,看到侯三進來誰都不說話,目光齊刷刷地看着三子,把侯三看得直發毛:“大當家的,你們這是……”
“你小子去哪了?老徐說你一整天在外面跑騷!”宋載仁喝一口燒酒瞪一眼侯三質問道:“話說我隻想知道你去哪家跑騷去了,妞漂亮不?”
一陣哄笑:莫不是去逍遙樓找老相好的去了吧?!
侯三漲紅了老臉拱手幹笑不已:“大當家的您冤枉好人啦,我侯三都跑熱蹄子了,哪有功夫泡妞?還逍遙樓——前前後後都是黑狗子,難不成睡個女人還用得着警察保衛?您太高看三子了!”
“你們都出去,按照大少爺的吩咐去做!”宋載仁大手一揮,抹了一把紅光滿面的老臉命令道:“确保安全,所有兄弟同進退,少跟汗毛老子放你們風筝!”
幾個小頭目紛紛拱手告退,同仁客棧立即靜寂下來。
“大當家的,少爺讓我通知您提前出城,您看?”侯三收斂了笑容正色道:“現在全城戒言,街上草木皆兵的,黃狗子黑狗子都行動起來了,看來有大事發生啊!”
宋載仁不屑地瞪一眼侯三:“老子又不是聾子瞎子,早看出來了,還用小兔崽子指點?黃狗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老子的身上!”
“所以大少爺才認真應對!”
“你小子是不是嫌棄老子年歲大了不中用了?”宋載仁呵斥道:“藍老鬼都快急尿褲子了,到底找到小丫頭片子沒?”
侯三猶豫一下搖搖頭:“沒找到!兄弟們找了一天也沒發現個人影——話說誰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綁架勒索藍小姐豈不是太愚蠢了?有大當家的您罩着呢,明顯是跟咱們作對啊!”
宋載仁冷哼一聲:“跟老子作對的人多着呢,小兔崽子算一個!告訴他别玩火制焚,另外老子今晚就回山寨,别給二龍山丢人!”
“那……您什麽時候動身?現在全城戒言草木皆兵!”侯三沉默不語,這句話意味深長啊,猜不透大當家的爲何這麽說。
宋載仁不屑地看着侯三:“草木皆兵?你當黃狗子率領的是天兵天将那!老子想出城分分鍾鍾的事兒,小兔崽子就交給你了,明白沒?”
“是,大當家的!”
陵城城内果然是草木皆兵,中街、東城街和西城街等主幹道都有警察巡邏,街口關鍵位置都部署了哨卡,尤其是東城門守衛更是戒備森嚴,守城的都換成了警察,過往行人寥寥無幾。
警察局内,黃簡人對着鏡子看了看,咧嘴幹笑兩聲:竟然天賜機會讓老子把二龍山土匪一網打盡,看來不發财都難啊!
“報告!”二狗子敲門進來搖晃着幹癟的腦袋敬禮:“局座,全都安排好了,就等您一聲令下那!”
黃簡人轉身看着二狗子:“你确定都準備好了?”
“七街八巷的都是咱們的人馬,聚寶齋錦繡樓和藍家大院都監視到位了,隻要您下令咱就開抓!”二狗子賤笑道。
黃簡人滿意地點點頭:“時機還不到,忙什麽?耿精忠現在準備怎麽樣了?他可是關鍵中的關鍵!”
“耿營長負責中街的聚寶齋,早就準備好了!”
黃簡人長出一口氣:“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宋老狗那要多派人手照應着,記住了抓不到活的就打死——知道不?”
“錦繡樓那就部署了重兵,隻要您下令咱就查抄,有反抗的格殺勿論!”
“你他娘的給我小聲點,還格殺勿論,你當宋老狗是土鼈混子那?話說錦繡樓的白老闆是陵城的頭号交際人物,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黃簡人冷哼一聲:“先查明白了再下手——你去錦繡樓再打聽一下,确定宋老狗什麽時候入住!”
二狗子一個立正:“是!”
西城區臨街的一間破爛房子裏,兩條人影忽然閃過,“咣當”一聲推開了房門,一個家夥鑽進去,另一個守在外面。
“掌櫃的,我回來了!”穿山甲張久朝身穿藏青色的短褂,目光盯着昏暗油燈下的一個幹癟老者說道。
“嗯!怎麽樣?”蒼老的聲音裏伴随着沉重的喘息雜音,昏花的老眼眨都沒眨一下。
張久朝一屁股坐在破爛凳子上,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放在小幾上:“這是寶物清單,您過過眼。他們說隻要這裏面的東西,不會知道您認得幾件兒?”
老者抓過紙片摩挲出一支老花鏡戴上看了半天,老臉不由得變了變:“這些都在二龍山?姓宋的這些年沒少折騰啊!”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上海來的兩個古董商點名要這些,不知道二龍山的百寶洞裏到底有沒有。”張久朝點燃一支煙低聲道:“當年您不是曾經探過百寶洞嗎,還有沒有印象?”
老者搖搖頭,沉吟片刻方呼出一口濁氣,把清單紙片放在油燈上點燃,驚得張久朝一愣。
“您這是?”
“咱們是盜墓的,不是搶劫,憑的是本事而不是拼命——雖說盜墓也是玩命的活計,但盜亦有道,這個道理你懂不?”老者凝重地看一眼張久朝:“你沒去九龍嶺,也沒去八卦嶺,我安排你的任務根本就沒有去做,對吧?”
張久朝陰冷地盯着老者,狠勁吸一口煙:“八卦林太邪性——您說全陵城沒有幾個人能走出去的,能出來的都死了!我去不是明顯的去找死嗎?”
“規矩啊,三爺!咱的規矩是跟鬼打交道,你被鬼給吓破膽了?”老者顫顫巍巍地起身,在破爛的櫃子裏翻了半天,折騰得差點喘不上氣來才拿出一個油布包放在茶幾上:“那清單上的玩意咱二龍山不會有,什麽七寶玲珑塔之類的——二龍山九龍嶺地下王陵可是大周朝的,那有什麽明洪武的盤子——那時候哪有什麽瓷片子?”
張久朝苦惱地點點頭:“可人家重金收這些玩意——咱可是收了人家五千大洋的定錢!”
“我一分錢也沒看到!”
張久朝翻了一下眼皮:“您不想進王陵了?”
“嘿嘿……不管多大的老闆,你告訴他咱二龍山有國之重器青銅鼎,有春秋戰國的古玉器,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玩意!”
“對了,他們還說要玉器——什麽洛書牌子!”
老者不禁一愣:“洛書?!”
“您知道那東西?”張久朝狐疑地看着老者:“是一種玉牌,您見過沒有?”
“那是傳說中的玩意……當年曾經目睹過一次,不過時間太久遠啦,早就忘記了。”老者打開肮髒不堪的油布包,裏三層外三層的油布一層層地打開,最後露出一個黑不溜秋的圓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