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老牌特務的高橋次郎經驗的确老道,藍笑天的話在其心裏猶如投下巨石,掀起滔天巨浪,而石井清川則不知所以——或者他根本沒有對藍笑天的這句話産生任何懷疑,依然喝酒吃菜,忙得不亦樂乎。
宋載仁心裏罵藍笑天八輩祖宗:還沒等宰肥羊呢先把我給賣了!姓藍的是何居心?我二龍山有白寶庫的秘密連黃狗子都不知道,你一句話便給抖落出來了,是不是活膩味了!
藍笑天風輕雲淡的笑了笑:“田先生莫要驚訝,陵城偏安一隅百年,經久未曾有過戰亂,風物人情淳樸好客,而宋大當家的更是陵城的人的代表——哈哈,對古董收藏雖有興趣但藏品實在不敢恭維,此次盛會也僅僅帶來一件兒遼白而已!”
“藍賢弟你是在貶損我是不?我那件兒寶貝豈是你聚寶齋所能比的?”宋載仁不悅地瞪一眼藍笑天:“遼白大盤子啊——那叫一個白!白得純淨無暇,白得通體透徹,白得像白大妹子的大腿——讓老子愛不釋手!”
宋載仁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幹了一杯,臉色微微漲紅,老眼微眯着幹笑兩聲,心裏卻泛起波瀾:老子根本沒帶什麽玩意來,姓藍的怎麽滿嘴跑火車?如果老子不幫他圓場的話顯得生分,這場面圓得卻跟唱雙簧似的,别扭死了!
“了解!”高橋次郎淡然笑道:“大當家的搞收藏實乃平常之心,喜歡的就是喜歡,管他價值作甚?不喜歡的盡管價值連城也是擺設不是!”
宋載仁伸出大拇指:“田老闆果然是心思玲珑啊,我就這點兒欣賞水平,價值連城的寶貝還看不上眼呢,但話又說回來誰不喜歡價值連城的寶貝?譬如聚寶齋的盛唐琉璃盞,我說用盤子換他的酒杯,他死活不換,說是他的玩意價值連城,老子的東西一文不值!”
藍笑天歉然颔首:“大當家的别當挫人說短話啊,我那琉璃盞給你都行什麽時候不跟你換遼白了?”
“哈哈!藍賢弟難得豪爽一次——這話可說定了,二位老闆也做個見證,改天我恭迎盛唐琉璃盞上山,老子要擺擺道場做作法事!”
你就損吧!藍笑天的算計不在一支琉璃盞上,相對于那批古董寶貝一支琉璃盞算什麽?賽寶名錄上所列的諸多難得一見的寶貝哪一個都比琉璃盞貴重,尤其是錦繡樓白牡丹的兩件兒寶貝——七寶鎏金塔和明洪武龍泉窯百花大圓盤——據說是她從你姓宋的那借來的!這樣的寶貝你都能外借,而且一借就是兩件兒,說明了什麽?
說明二龍山藏着一批價值連城的寶貝,難怪白老闆對你個老土匪如此青睐!藍笑天的算計可謂是滴水不漏,雖然沒有機會得見白牡丹的兩件兒寶貝,但不用想定然是稀世之寶。
如何能得到二龍山的藏寶?這件事非得頗費腦筋不可,現在不是銀子的問題,關鍵是有錢都買不來宋老鬼手裏的一件兒玩意。
三杯酒下肚,宋載仁有些迷糊,空腹喝酒本就是飲者之大忌,尤其是宋載仁重傷才愈不久,便整天胡吃海喝,哪有體力承擔酒力?眼見着眼皮耷拉,精氣神挫了不少!
“大當家的您慢點兒,咱們有的是時間暢飲!”高橋次郎端起酒杯拱手一圈:“藍掌櫃的,今次初到陵城便感覺此地風物人情明顯不同,收藏之風如此之盛讓某刮目相看,尤其是大當家的更是性情中人,看來與二位合作真乃天意啊!”
高橋次郎也跟着飲了一杯燒酒,被辛辣的酒力嗆得咳嗽起來。藍笑天慌忙遞上餐布:“田老闆您慢用,這酒後勁兒可大!”
宋載仁哈哈大笑,滿臉漲紅,額頭沁出汗珠來,索性脫了上衣興緻勃勃地笑道:“沒想到上海來的田老闆還是直爽之人,我喜歡!”說罷起身親自給高橋次郎斟酒:“老子是土匪不假,可咱這土匪可不是打家劫舍……”
“咳咳!”藍笑天捂着嘴冷笑不已:“大當家的可不能對着真人說假話!”
石井清川微眯着雙眼輕笑道:“藍掌櫃的這句話說道點子上了,我和田老闆到陵城來不惜重金聯合舉辦賽寶大會爲的就是花點小錢買個放心,月前白老闆說她有珍品玩意出售,熟料是個赝品,讓某心裏很不舒服,但願二位所藏之物是寶貝中的寶貝啊!”
“混蛋!”宋載仁笑着嘟囔一句,随即起身活動一下老腰大笑道:“二位是有所不知,赝品乃是收藏的一大樂趣啊,沒有赝品哪能襯托出珍品的貴重?造得越多越顯示其珍品的稀缺性——我可以實打實地告訴二位老闆,陵城珍品不少,但赝品更多!”
高橋次郎苦笑着點頭:“大當家的說的不錯,掌眼掌眼,考驗的就是藏者的眼裏和見識;打眼打眼,打的就是臉啊,花高價買了赝品不要抱怨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眼神不濟能願得了售價的?”
“哈哈!田老闆這句話我愛聽,所以前一陣子有人說聚寶齋裏兜售假古董,老子就不愛聽這話——眼神不好搞什麽收藏?話說能夠以假亂真也是本事啊!”
藍笑天的臉幾乎綠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呢?合着幫你二龍山銷售赝品還是我聚寶齋的不是了!
高橋次郎興奮地點點頭:“大當家的可謂豪爽之人,方才藍掌櫃的說的那句很在理,對着真人不說假話,老金也說出了田某的此行之目的——我們是來收珍品的!兩位不必過謙。我與金兄可謂誠意十足,如同赤金。二位有所不知,現洋莊生意大好,隻要是真家夥,流出去都是有市無價。”
宋載仁眉飛色舞的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二龍山的地窖裏倒是有一些老玩意,不知道合不合田老闆的心意!四耳天圓地方大銅尊、宣德爐、八景圖、元萬壽青花、宋狀元紅大寶瓶、龍泉大瓷套……”
石井清川高橋次郎等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剛剛說到哪兒了?”
石井清川打了個哈欠:“龍泉窯的大瓷套碟!”
藍笑天哼笑:“宋大當家的什麽時候成了丐幫的幫主了?怎麽盡收些破爛貨?不怕辱沒了二龍山的威名?也别讓金田兩位老闆見笑,以爲咱們陵城沒瓷實貨!”
宋載仁猛地轉身瞪眼:“少放你娘的狗臭屁!見什麽笑?我看誰敢笑?老子把他牙掰下來!”
“既然宋大當家的吝啬,那不如瞧瞧我聚寶齋的物件好了。”藍笑天冷哼一聲不悅道:“本屆賽寶大會可是與上海同行聯合舉辦的,我還指望大當家的拿出鎮山之寶呢,看來隻能是這些盆盆罐罐了——頂多是一件兒跟白大妹子大腿一樣白的盤子了!”
“兩位的寶物都是稀世罕見,隻是,我們此番來卻是爲的一批精品!”高橋次郎讪笑不已,對兩個看似粗野卻極爲精明的人物有些不耐煩,他的做事原則是果斷利落,不喜歡拖拖拉拉,與其看他們左右逢源閑扯皮,莫不如主動出擊。
石井清川也正襟危坐起來,斟滿一杯酒自斟自飲。藍笑天冷眼掃視宋載仁,發現他仍然沉浸其中,不禁冷然道:“大當家的挺清楚沒?田老闆要的是精品——你能拿得出來幾件兒?”
高橋次郎從懷中拿出了一支信封,慢條斯理地打開:“二位,上海的一些藏有在我臨行之際拟定了一份清單,他們說我能遇見這些玩意就算天大的幸運了,我還跟他們打賭,若是遇見其中一件兒半件兒的就算我赢,但不知我有沒有這等洪福啊!”
名錄攤開,宋載仁和藍笑天都急着探頭去看,宋載仁微眯着老眼看了半天,心裏拔涼!藍笑天也是凝神思索,臉色變得陰晴不定——七寶鎏金塔……明洪武青花龍紋大盤!
宋載仁揉了揉眼睛:“他娘的這都畫的是啥玩意?大字不認識一籮筐真是耽誤事!”
藍笑天鎮定一番情緒,低眉冷笑道:“難怪大當家的把少爺攻成了大學生,原來認不得幾個字!”
“不認得字才能當草莽英雄,你認得字多,隻能當個掌櫃的……哈哈,我尿潑尿回來再認字!”宋載仁搖晃着走出雅間,小翠慌忙來攙扶,宋載仁一臉賤笑:“妹子真俊……”
“大當家的看上了奴家今晚就找我來嘛!”
“哈哈,一定一定,這段時間憋屈壞了,給我準備好洗的白白的……”
藍笑天對着古董購買清單發呆,高橋次郎瞪一眼喝得醉眼惺忪的石井清川,石井立即會意,打開黑色小皮箱向藍笑天眼前推了推。
“藍掌櫃的,隻要你幫助我們說服宋載仁能夠提供這批貨,不僅完全解困聚寶齋之危局,這些黃金都是你的!怎麽樣?”
藍笑天的老眼一跳,黃橙橙的金子冒着亮光,實在是招人喜愛。聚寶齋經營了那麽多年所賺的錢估計都沒有這箱金子多,誘惑實在太大了!藍笑天楞了一下,搖頭苦笑:“二位,金子誰見誰愛,我怕無福消受啊!”
“您别無選擇!”石井清川傲慢地看一眼藍笑天:“這是我們合作的基礎和條件,已經寫到合同上了,作爲生意人你難道不知道?”
“什麽合同?”藍笑天凝重地問道。
高橋次郎淡然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張紙在藍笑天眼前晃了晃:“就是這個,上面由您親自簽名,合同上明文規定合作的條件,上海古玩同業協會的印章也蓋着呢,作爲全權代表我可以幫助你度過眼前的危機,同時你還可以得到這麽多的酬勞,一輩子花不完用不盡!”
藍笑天臉如紙灰,盯着高橋次郎手中的紙片,大腦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