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退一步而言,吳先生難道未曾叢中牟利嗎?如此揣度未眠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遠航掃視一眼樓下,忽然臉色一變,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夾雜着黑狗子,而且是全副武裝。
聚寶齋邀請陵城警察局前來維持秩序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讓宋遠航吃驚的是對面街角鬼鬼祟祟的人。距離太遠有些看不清,但他可以确定那些家夥絕對不是什麽好鳥!
宋遠航轉身看一眼老爹,正癡迷地跟金老闆交流呢,滿臉虔誠之色,讓人誤以爲他是個中專家學者一般。
“藍掌櫃的想得可真周到,亮寶會剛開羅便請了黑狗子和地痞流氓鎮場子!”宋遠航緩步走到父親近前使了個眼色,然後便沉默地站在後面一言不發。
宋載仁微眯着眼睛冷笑道:“管他什麽黑狗子黃狗子呢,老子是守法公民——另外孫縣長大令已下,賽寶大會期間止兵休戰,老老年兒留下的規矩,姓黃的他敢破?”
敢不敢破不是你說了算,主動權在黃簡人的手裏!
石井清川詫異地看一眼宋遠航:“大少爺發現有什麽不妥嗎?”
“陵城水深不可測,連地痞流氓都改邪歸正學習收藏了。”宋遠航冷笑道:“金先生,本屆賽寶大會可是上海古玩同業協會第一次舉辦吧?安保問題可是大事,亮寶會上任何一件兒寶貝有了閃失可就不妙了,而恰巧若是國寶級的古董出了事兒,責任誰來負?人員受傷了怎麽辦?”
石井清川鎮定一番情緒,陰鸷地點點頭起身走到窗邊,一眼便看到樓下出現的警察,外圍則有不少混子夾雜其中,野田靠在一個攤位前面看着報紙,其他各處都有自己的人把守,心裏不禁冷笑:被你發現了又能怎樣?隻要那批貨出現,我就下令奪寶!
“送少爺您多慮了,如此規模的盛會不做好安保怎麽行?沒準那些人是便以也未可知——聚寶齋的藍掌櫃可是陵城響當當的人物,他不想出什麽大亂子吧!”
宋載仁和兒子相視一眼,宋遠航看一眼黑色的旅行箱低聲道:“氣氛有些不對,還是早作打算才是。”
“哈哈!小兔崽子嘴上沒毛,老子打算什麽?我宋載仁是既來之則安之,是孫縣長請老子來的,出事了我他娘的端了他的老窩,血洗陵城!”宋載仁不屑地罵道:“有道是邪不壓正,二龍山雖然小名叫土匪,但老子替天行道是出了名的,月前還伏擊了小日本呢!”
石井清川猛然回頭,陰鸷的目光盯着宋載仁:“宋大當家的你方才說什麽?”
“他說月前的時候被陵城警察隊和治安團在燕子谷被襲擊,被搶了兩大車古董!”宋遠航搶先說道,狠狠地瞪一眼混球老子:“姓黃的挂羊頭賣狗肉,打着圍剿二龍山之名悶聲發大财,您就充當冤大頭——這次他能消停得了?”
宋載仁苦澀地點點頭,小兔崽子反應可真快,老子的嘴沒有把門的,禍從口出啊。話說黃簡人三番五次去黑松坡調查日軍遭襲案件,到現在還沒有落實誰是真兇呢,我一句話便全交代了!
“金先生您緊張什麽?難道不信?”
石井清川淡然一笑:“這件事兒我曾有耳聞,但身爲生意人當然把利益放在第一位,我和田先生對陵城各方勢力的争鬥沒有興趣,隻對珍寶古董有興趣。”
屋内的氣氛緩和了一些,但聚寶齋樓下的情況卻極爲緊張。侯三在人群中第一時間便發現事情有些不對,本來守在外圍的兄弟們都開始向裏面移動,原因是不知何時出現了大批黑狗子!
“我說夥計,來這麽多警察幹嘛?”侯三叼着厭倦呲牙笑道:“難不成有人砸腸子?”
“客官您有所不知啊,他們都是藍老爺請來的保安,您想啊,那麽多的寶貝都集中道聚寶齋來,稍不留神被打劫了怎麽辦?”夥計不屑地說道。
侯三點點頭,望一眼樓上,心裏卻焦急萬端。藍笑天邀請警察保護場子無可厚非,可他們爲啥有的還是便衣?難道是卧底暗探?侯三的眼睛可揉不得半點沙子,看一眼便知道對方的身份和秉性,再看一眼就他娘的要掏槍了!
“兄弟,蠻辛苦的哈!”侯三借機走到一個小警察旁邊殷勤地遞上一支煙,賤笑道:“小小聚寶齋讓你們提心吊膽不值當啊!”
小警察陰沉地看一眼侯三,勉強拿過煙點燃狠吸一口:“都是沒事找事閑得蛋疼的主兒,有錢去錦繡樓逍遙快活好不好?大冷天的搞什麽賽寶大會,要是我有寶貝能往這地方送?藏都藏不住呢!”
“軍爺說的是,可就有那麽些人錢多了燒的,非得湊熱鬧來——兄弟,今兒出動多少人馬啊?這車馬費的估計不是小數目,看來藍掌櫃的真敢下手啊!”
“屁車馬費?全他娘的是公幹——一分錢都沒得!”小警察氣憤不已地罵着:“不過中午會有飯店,白吃!”
“那好啊,我正餓呢!”侯三賤笑道。
小警察翻一下眼皮正要說話,忽然一個立正:“局長好!”
侯三吓了一跳慌忙躲在一邊,七八名全副武裝的警察開道,黃簡人從黑色的轎車裏下來,按了按腰間的勃朗甯手槍,環視周圍:“都準備好了?”
“報告局座,一切都準備好了,請您您巡查!”
“不必了,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即将舉行,你們一定要盡職盡責維護聚寶齋周邊安全——誰要是威脅老百姓的安全嚴懲不怠,不管他是誰也不管犯了多大兒的事,明白嗎?”黃簡人整理一番警容滿意地說道:“警察不得入内,我進去看看有什麽寶貝,哈哈!”
侯三盯着黃簡人進入聚寶齋,七八名武裝警察魚貫而入,卻被黃簡人呵斥住:“你們進入幹啥?老子是讓你們站崗的不是裝大爺的!”
看熱鬧的老百姓們紛紛避讓,伸出大拇指:“這才是陵城的一片天,看人家這局長當的——話說姓黃的今天得了失瘋病不成?往常都是趾高氣揚驕橫跋扈的,今兒怎麽把老百姓當盤菜啦?”
人前買好的伎倆裝得跟真的似的,侯三觀察着那七八名全服武裝的警察,立即意識到有問題,但現在通報有些晚了,慌忙鑽進人群找二當家的黃雲飛,卻根本連個影子都沒發現。
“二當家的呢?”侯三滿頭大汗地找到一個僞裝成看熱鬧的兄弟問道。
“方才不是跟你在一起?”
侯三咽了口吐沫,嗓子有點疼,黃雲飛關鍵時刻臨陣脫逃,他想幹什麽?
“第一方案,開始行動!”
“好叻,您瞧好吧!”小土匪機靈地鑽進人群一晃便消失不見。
聚寶齋貴賓室内,宋載仁正在和石井清川談論瑪瑙翡翠的價值,藍笑天抓耳撓腮地端起茶杯又放下,心說你的大頭鬼明白個屁?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在吹牛皮裝大?黃狗子在外面虎視眈眈,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宋載仁則氣定神閑地喝茶,對藍笑天擠眉弄眼視同不見。宋遠航側目思索着。
石井清川端起杯子吹着茶葉:“翡翠雖好,但是國外的人不熟悉翡翠文化,那些真正在國外賣高價隻有真正的古董!”
房門忽然被夥計從門外打開,高橋次郎邁步走進來,和宋載仁目光相對,臉上不禁露出一抹陰狠之色。
宋載仁一拍桌子怒道:“今兒吹的是什麽歪風?我看這‘賽寶大會’恐怕日後是辦不了了!什麽東西都敢來?”
衆人疑惑,尤其是藍笑天,臉色瞬間都綠了:黃簡人!
冤家路窄啊!宋老鬼一進城姓黃的恐怕就已經知道了,外面的警察比他邀請的多出一倍有餘,心知不是什麽好事,準備跟宋載仁商量一下,他卻不給機會。現在好了,四眼齊對上了!
黃簡仁大笑一聲,推開高橋次郎走進雅間内,七八個壯漢湧入房内,賭住各處要害之地,把宋載仁父子二人圍住。宋載仁下意識摸着腰間臉色極爲難看。
“二龍山宋大當家的,久仰大名難得一見啊!”
“老子出門沒看黃曆,撞上你個狗東西!”宋載仁端起茶杯目露兇光瞪一眼藍笑天,索性穩穩地坐在椅子裏,翹起二郎腿:“一條狗來了不說還帶着爪牙,小心我一高興把你的腦袋打成血核桃!”
黃簡仁不怒反笑:“宋大當家的,過嘴瘾可是要掏票子的!”
“等着老子給你燒紙錢!”
宋遠航緊張地盯着黃簡人,心裏如同翻鍋一般,混球老爹的嘴可真夠硬的,眼下的形勢明顯對己方不利,這裏是陵城,不是你的二龍山山寨!
藍笑天冷汗直冒,事已至此決不能袖手旁觀,姓黃的雖然在陵城隻手遮天,但畢竟是個局長,他已經在孫縣長那打通了關系,任何人不得攪鬧賽寶大會。現在大會還沒正式開始,黃簡人便找上門來了。
“黃居長,您這是什麽意思?在座的可都是我藍某人邀請的貴客!”藍笑天面沉似水地怒道:“難道你……敢違抗縣長命令?”
藍笑天的話說得不軟不硬,黃簡人冷哼一聲:“藍掌櫃的,什麽縣長命令?我怎麽一無所知?身爲陵城治安總管,我的職責是緝拿要犯,嚴懲不怠!”
“你……”
“來人,把二龍山的兩個土匪給我拿下!”黃簡人掏出手槍對準宋載仁厲聲喝到。
屋内的氣氛立即緊張到極點,石井清川低頭喝着苦澀的茶水,翻着眼皮瞪着黃簡人又看了看高橋次郎,四目相對交流一番,才放下茶杯:“藍掌櫃的,本次賽寶大會是上海古玩同業協會和貴店聯合舉辦的,你必須保證所有應邀出席嘉賓的安全!”
高橋次郎兀自點點頭:“黃居長也在您的邀請之列,不過據我所知他是負責保衛工作的——既然如此卻肆無忌憚地威脅受邀客人的人身安全,與監守自盜有何區别?”
藍笑天瞠目結舌地點點頭:“二位批評的是,批評的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