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啊,今日之事可是天意?百年八卦林大陣竟然毀在我的手裏,讓我何以面見祖宗!”宋載仁望着漆黑之處忽然“撲通”一下跪在冰涼的地面上。
老夫子苦澀難耐地歎息道:“大當家的,吳先生說這就是天意,天命不可爲,大少爺無意之中破了八卦林的陣眼,天機洩露無疑,據我看該是運數已盡的征兆。”
“苦守幾代的大墓就這樣大白于天下?我宋載仁竟然如此無能!”
“這是天意!我知道您不曾相信什麽運數蔔卦,但事實就存在于玄妙之中,你我這樣的凡胎肉眼怎能領悟得了?”老夫子沉重地歎息道:“所以我特别敬重吳先生,若沒有他指引我到二龍山與大當家的同仇敵忾一心護寶,也沒有現在的山寨。”
宋載仁點點頭:“吳老道難道不是凡胎肉眼?他做那些逼真的假古董坑騙人錢财……”
“大當家的怎麽糊塗了?您當初爲其提供古墓出土的碎片樣品供吳先生制造赝品古董的初衷是什麽?難道隻是從仲牟利嗎?”老夫子沉聲道:“的确二龍山從中獲得了錢财支持,但更大的程度上是在保護山中大墓,那些高仿品流入民間,滿足了收藏者的一己之私,而且也沖擊了地下盜墓者,讓他們付出更大的代價去盜掘地下寶物,而近幾年來不曾有更多的珍品面世,其中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此。”
宋載仁頹然地點點頭:“夫子,陣眼已破,我能如何?”
“修繕草庵靜堂,把八卦林交由吳先生掌管,自然穩妥!”
宋載仁低頭思索片刻才痛苦道:“難道非要如此嗎?”
“此乃天意,天命不可違!大當家的,您不要期望陣眼被破壞後八卦林還能發揮如常的威力,用不了多長時間這消息變會走漏,土夫子沒會蜂擁而來,誰能抵擋?”
“誰敢造次來一個我殺一個!”宋載仁陰狠道:“就算黃狗子來老子也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此乃下下策!”老夫子不屑地看一眼宋載仁漆黑的背影,淡然若素道:“您可曾聽過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故事?我們借修繕擴大草庵靜堂規模的契機,以最快的速度再造一個陣眼——這是唯一能夠彌補陣眼被破之缺憾的辦法!”
這是一個高妙的辦法,宋載仁想了片刻才恍然:“既然如此,明日便找人勘查山形地貌,月内便動工修建!”
宋遠航悠悠的醒來,神清氣爽,昨日恍然如夢,竟然記不起許多事情了。身體多處傷口也不那麽疼痛了,之事隐隐有些不适,紗布包紮得很好,努力起床才發現蠻牛坐在門檻處呼呼大睡。
宋遠航一瘸一拐地下床,拾起地上的紙飛機打開一看,竟然是老師的“考古筆記”!心急火燎地四處尋找筆記,終于在雜物桶内發現被撕得剩下一半的日記本,不由得勃然大怒。
“蠻牛,給我滾出來!”
蠻牛吓得一哆嗦,在地上打了個滾,暈暈乎乎的站起來:“少寨主,咋了,咋了?”
“我-的-筆-記-本,這是怎麽回事?”宋遠航痛心疾首地翻看着筆記本,一瘸一拐地把所有折紙都撿起來打開:“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夜之間怎麽變成了這樣!”
“不關我的事啊,是昨天晚上你一直昏迷不醒,藍小姐一直守着你,跟我也說不上話,就看她疊這個飛機,我看她疊的蠻好玩的,嘿嘿!”
“混蛋!”
“大少爺明鑒,昨晚整個山寨折騰了一宿去八卦林救你,您都忘了?”
宋遠航一陣眩暈,拍打着腦袋,忽然記起了昨天之事,思索半天才幽幽道:“真的是昨天?”
蠻牛吓了一跳,慌忙摸一把大少爺的腦門,又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少爺,您病得可不輕,千萬别發燒……”
“滾蛋,吩咐夥房給我打一桶漿糊來!”
“好嘞!”蠻牛如蒙大赦一般撒腿跑了出去。
宋遠航清理了一下筆記本,發現手繪的二龍山地型圖竟然消失不見!
陵城依然繁華,中街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尤其是錦繡樓附近大街更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讓人一下便感到了喜慶之至。白牡丹拍了拍玉手,望着樓下繁華的景色,不禁莞爾一笑:幸虧昨日沒有火燎腚一般去二龍山,否則又白白地跑一趟。
白牡丹昨天本想上二龍山“取寶”,但剛出城便改變了主意:當下最重要的是穩住樓裏面的兩支肥羊,不要慌了自家的陣腳!雖然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提前舉辦,但也還有的是時間應對,至少要穩妥地了解一番情況再作打算。
而昨天深夜,藍家的張大管家忽然來訪,送來藍笑天的一封密信,讓白牡丹驚愕不已!
“我已密會二龍山,大會如常,宋請白老闆借機造勢,以掩人耳目。”
白牡丹是何等的玲珑八面,這封信實在是及時雨啊,聚寶齋的藍老鬼和二龍山的宋老鬼定下攻守同盟,要我白牡丹沖鋒陷陣?陵城的水很深的,但現在不僅深而且還愈加渾濁,能夠立于不敗之地的秘密不在于如何去逢迎,而在于在最恰當的時候做出最正确的選擇!
以錦繡樓的實力想要造勢簡直是易如反掌,所以隻用了一上午便有了效果,陵城大街小巷都在談論着聚寶齋賽寶大會的事,宣傳單小廣告滿街都是,聚寶齋門前大街和錦繡樓前更是張燈結彩熱鬧非凡,就差放煙花鞭炮了!
在陵城人的眼中,繁華背後是有因由的。人們的記憶還停留在上一次的賽寶大會,便是由聚寶齋牽頭,二龍山做東,錦繡樓打頭陣——已經深刻在陵城老百姓的心裏。
所以,即便這次是提前舉辦賽寶大會,也沒有感到有什麽不合适,而前幾日傳聞聚寶齋兜售赝品古董的事早就忘到了腦後:聚寶齋這麽大的生意還差那兩吊大錢?藍掌櫃的可是古董鑒賞行家裏手,怎麽會有假東西流出去?
更有人則辯駁得更科學一些:馬有失蹄人有閃失,誰能确保一輩子不打眼幾次?買了假貨就得自己承擔風險——誰叫你貪圖便宜淘寶啦?!
高橋次郎與石井清川兩人望着街頭張燈結彩的民衆十分滿意,望着白牡丹站在二樓指揮夥計挂燈籠,高橋次郎滿意地點頭:“看來這個藍老闆還是真有一套,竟然将整個陵城都發動了起來了!”
“白掌櫃,真難得如此給面子,也準備參加我們舉辦的賽寶會?”石井清川色眯眯地盯着前凸後敲精緻身材的白牡丹賤笑道:“田老闆可是希望你拿出鎮樓的寶貝參加賽寶大會,屆時我一定捧場,哈哈!”
白牡丹俏臉飛霞,瞪一眼石井清川:“金先生,老娘見過不要臉的,可還沒見過您這樣厚臉皮的,這陵城十年一度賽寶會是打大明朝傳下來的,什麽時候姓了金了?”
“你們看見傳單上寫的嗎?本屆賽寶大會乃是由聚寶齋聯合上海古玩同業商會舉辦的,而且是提前了整整一周有餘!”
“你給我玩泥巴去吧,不認得中國字也就罷了,連漢語說得都那麽顫顫巍巍的,難道上海人都你這熊樣?”白牡丹咯咯笑道,扭動着渾圓的屁股下樓而去。
高橋次郎與石井清川頓時面面相觑,兩人交換了一下目光,徑直下樓直奔集寶齋而去。李倫摘下禮帽望着二人的背影沉思片刻,迎頭便見白牡丹笑臉相迎。
“李先生,您溜達回來了?”
李倫燦然一笑:“白老闆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莫非是有什麽大喜事?張燈結彩好不熱鬧啊!”
“您算說對了!來陵城可真是不虛此行啊,聚寶齋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要提前舉辦,方圓百十公裏的富商官家屆時會齊聚陵城,我怎麽會放棄這個發财的機會呢?”白牡丹紅着臉笑道:“來陵城不入住錦繡樓更是不可思議呢,隻要那些肥羊一支支地來,我就一支支地宰……”
李倫似笑非笑地看着白牡丹,心裏卻竊笑:說話無遮無掩,這才是白老闆的心裏話吧?仙人跳玩得真心不錯,不過一腳踢到了鐵闆上,連警察局長黃簡人都擺平不了的主兒,究竟是什麽來頭?難道僅僅是宣傳單上所說的什麽古玩同業商會的藏家那麽簡單?
“白老闆經營有道,不發大财都難!屆時我也看看熱鬧,希望白老闆多多幫忙!”李倫拱拱手,緩步走進錦繡樓。
白牡丹意識到自己有些魯莽了,竟然當着外人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這是怎麽了?臉色不禁漲得粉紅,更顯得分外妖冶多姿。
“老闆,那兩支肥羊去聚寶齋了,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夥計老七從街面匆匆走進樓中喘着粗氣道。
白牡丹揮手打發走夥計,轉身回到閨房之内,淨手之後坐在沙發裏四村片刻,看來還是藍老鬼擔心的有道理,兩個家夥絕對沒安好心,但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幹什麽呢,不能輕易打草驚蛇。
我白牡丹隻悶聲發财便是了,管你是聚寶齋還是二龍山?想必那些不請自到的巨商豪富貪官污吏們絕不可能錯過十年一度的機緣,隻要到了陵城,我錦繡樓便是首選。如果有可能的話,老娘在錦繡樓辦一場賽寶拍賣會,賺錢賺到手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