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海的古玩大佬們怎麽可能到陵城這樣的窮鄉僻壤淘寶?但真的就遇見了,官方信箋和大印完全吻合,讓藍笑天竊喜不已。這位陵城古玩界的巨擘腦子轉得極快,一下便嗅到了銅臭的味道。
“不知二位遠道而與小小的聚寶齋合作經營什麽?”藍笑天疑惑地看一眼高橋次郎,把介紹先規規整整地放進信封,向前輕輕推一下:“如果是大買賣的話藍某人可不敢硬撐,廟小難容活菩薩,哈哈!”
高橋次郎如沐春風地笑道:“藍老闆實在太過自謙了,我們走訪徐州城的時候便聽聞陵城聚寶齋的盛名,百裏之内沒有第二家堂口符合我們的合作條件,所以就慕名前來叨擾了。發生赝品之事實屬意外,我們對此抱有足夠的理解,還請藍老闆不要往心裏去,或可此番合作能讓聚寶齋的名聲更上一層樓,不僅可以挽回損失,我敢保證雙赢!”
藍笑天滿臉通紅,二十多年都沒有發生如此讓人尴尬的事件,盡管也唬弄出去不少赝品,但那些不是聚寶齋的主業,影像極其有限。但對于生意誠信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藍笑天來說,這件事影像之大已經超過了他的承受力。
或者說,藍笑天根本是一個裏外通吃的奸商無疑。此刻的心理更是複雜難言,有一種想做表子還想立貞節牌坊的味道!
“能與上海的老闆合作,我小小聚寶齋求之不得啊!”藍笑天幹笑道。
“藍老闆,據傳再過一個月便是聚寶齋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了?我與金先生如此匆忙趕來就是爲這事的!”高橋次郎早已揣度出藍笑天的心理,别忘了他專精中國曆史文化,對古玩很有研究,更是一個老奸巨猾的文化特務,經過專門訓練的。
“您對這個感興趣?”藍笑天不禁一愣,随即深思沉沉地笑道:“賽寶大會乃是我聚寶齋經營特色,不過要十年一度,今年恰好正逢當時!”
高橋次郎莫測高深地點點頭:“曆史文化的積累何止百年千年?十年隻不過是一瞬爾!但對于你我而言,人生有幾個十年?我和老金都已年過半百,所以才借此機會匆匆而來,看到陵城古鎮曆史底蘊深厚,聚寶齋的生意順風順水,便想要共同舉辦這屆賽寶大會,藍老闆意下如何?”
石井清川淡然地欣賞着桌子上的兩件兒古董,心裏卻是驚駭萬端!以他的拙眼來看,這遼白的盤子倒是稀松平常,而那件兒翡翠琉璃盞絕對夠得上珍品寶貝!
“但凡生意都講個條件,二位與聚寶齋合辦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我藍某人十分高興——但條件如何還有待商榷啊!”
“那是自然!”高橋次郎沉穩地靠在沙發上,雙手交叉在小腹之上信心滿滿地神秘道:“合作舉辦賽寶大會乃雙赢之舉,一來可以提升聚寶齋的盛名,藍老闆可藉此化解信譽危機,我上海同業商會的信譽度全國聞名,可以讓聚寶齋的寶貝價值翻倍,你藍老闆賺得盆滿缽滿——我可以出重金買幾件兒珍品,也順便發發小财,哈哈!”
藍笑天也開懷一笑:“要得,要得!”
聚寶齋外,幾名夥計正在落鎖,告示已經張貼出去,片刻功夫便引來行人的圍觀,以爲聚寶齋辦不下去了呢,仔細觀看才如夢初醒:聚寶齋要重新裝修布置,迎接十年一度的賽寶大會!
黃簡人坐在黑色的小轎車裏望着聚寶齋門口集聚的人群,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麽事。本來今晚想面見藍笑天,再鼓搗出去幾件兒寶貝,把送給馮大炮那二十根金條給賺回來。現在看來恐怕不行,人多眼雜啊!
“姐夫,聚寶齋搞什麽鬼呢?大白天的不營業想要造反!”耿精忠收回視線疑惑地罵道。
“你窩在城外知道個屁?昨天上午聚寶齋被人給砸了場子,估計現在貼出告示緝拿要犯呢!”黃簡人示意司機開車:“你道是誰那麽大的膽子敢砸了聚寶齋?”
耿精忠猶如惡犬嗅到的爛骨頭一般,一下興奮起來:“姐夫,不管是誰砸的聚寶齋,都得需要您介入偵辦吧?看來您有要發财了!”
“屁!要是二龍山的幹的呢?”
“這……”耿精忠一時語塞,咬着牙狠聲道:“要真是二龍山那幫王八蛋幹的最好,老子這口惡氣還沒出發洩呢!”
“是藍家大小姐,藍可兒砸的!”黃簡人揶揄道:“藍笑天鬼精鬼靈的,他女兒卻是個十足的笨蛋!”
耿精忠頹然地靠在座椅上,興趣索然。本以爲二龍山土匪喪心病狂砸了聚寶齋,屆時他就有理由向馮團長請兵圍剿二龍山報仇雪恨,沒想到竟然是藍可兒!
黑色轎車停在錦繡樓外,黃簡人夾着公文包坦然下車,回頭望一眼垂落夕陽下的中街繁華依舊,并沒有因陵城警察剿匪失利和聚寶齋兜售假貨被砸事件而受到影響。也讓黃簡人長出了一口氣:陵城雖小也大,人生雖長卻也短,若不趁亂世發點兒國難财都對不起祖宗!
陵城古鎮風起雲湧,錦繡樓内夜夜笙箫。
黃簡人走進錦繡樓,迎面撲來莺聲燕語美酒雅香,精神立即興奮起來:“白老闆可在?”
“哎呦,是黃局長大駕光臨,您請雅間坐!”夥計老七把油漬麻花的手巾搭在肩頭滿臉堆笑地唱諾:黃局長的雅間耿營長光臨,請上位啦!
“我姐夫的問你白老闆在不?”耿精忠瞪一眼夥計不悅道。
“耿先生,白老闆昨日進香偶染風寒,身體不大舒服!”老七立即賠笑道:“但老闆吩咐下來,凡是今晚光臨的貴客均獲贈一壺西湖龍井外加甜點兩盤!”
黃簡人冷哼一聲:“也好!”便緩步走進雅間落座,拿起菜譜掐着下巴不知道吃點什麽才好。
耿精忠落寞地坐在門口,完全沒有精神。這與以往到錦繡樓逍遙完全不同,黃簡人早就看出來這小子的心事了,暗自冷笑:不讓你出血不知道天下的事情怎麽辦!如果不是我大出血扔出二十根金條的話,你小子現在早就喂野狗了!
“姐夫,馮大炮也太他娘的黑了,吃了你二十根小黃魚還不夠,又把老子給诳進去了,倒黴鬼催的!”耿精忠叼着雪茄氣憤不已。
黃簡人翻了一下眼皮:“你懂個屁?那點兒小恩小惠算啥?一件兒寶貝的事兒,你當馮大炮像你似的是木頭渣子死腦筋?早就算計到你骨頭裏去了,别說這次軍火庫被偷襲,平安無事的話你小子也逃不過他算計!”
“啥意思?老子發點浮财管他屁事!”
“你他娘的腦子灌鉛了?紙裏包不住火的道理都不懂?百十号人明火執仗地去二龍山他馮大炮就不知道?我猜咱們剛進山消息就到了團部,你是偷雞的賊,他是放火的鬼——誰都不是好餅!”
耿精忠氣得翻着白眼不敢發火,若不是你姓黃的給我灌迷魂湯,老子能星夜貴催的去圍剿二龍山?我坐家裏都能發财,未曾想到現在卻偷雞不成蝕把米,你他娘的還在這裏說風涼話!
“今晚老子不回去了,可抓到進城的機會了,得好好享受享受……”
“享受個屁?東西折騰出去再說!”黃簡人恨鐵不成鋼地罵道。
錦繡樓後堂閨房内,白牡丹慵懶地靠在沙發裏打了個哈欠:“猛子,準備怎麽樣了?”
“都齊活了!”猛子嘿嘿笑道:“老闆,您瞧好吧,我二猛子的手段您還不知道?宰肥羊是我拿手好戲!”
白牡丹狠狠地瞪一眼夥計:“你不怕風大閃了舌頭?這兩支肥羊詭計多端狡猾至極,小心玩過頭了!”
“仙人跳跳仙人,隻要不是仙人就得跳——老子讓他們跳得精彩點兒——紅英和小翠兩位姑娘是關鍵,别到關鍵時候掉鏈子就行!”
“什麽時間動手?”
“全聽老闆吩咐!”
“咱錦繡樓客多嘴雜,辦事的時候注意點就行了,另外時間麽……樓下散客散盡即可!”白牡丹詭秘地笑道:“最好提防着點兒肥羊的司機,我看他有點奸詐呢!”
“好叻!”猛子轉身告辭出去。
白牡丹揉了揉太陽穴,頭有點暈,估計是昨天上山燒草堂的時候吹了山風,在二龍山又多飲了兩杯所緻。正在此際,紅英敲門進來,手裏拿着一張紙遞給白牡丹:“老闆,聚寶齋十年一度賽寶大會要提前舉辦呢!”
“什麽?提前舉辦?藍老鬼是不是想轉點背運啊!”白牡丹接過宣傳單浏覽一番,不禁峨嵋微蹙:“聚寶齋要和什麽上海什麽古玩公會聯合舉辦賽寶大會,時間提前了整整七日……”
“那什麽什麽公會是什麽?”紅英疑惑地看着白牡丹:“藍老闆要破了陵城的規矩呀,不是選在冬月初五的麽!”
“好了好了,他愛什麽是時候辦就什麽時候辦,與老娘何幹?”白牡丹把宣傳單扔到一旁不屑道:“宰肥羊的事準備如何了?勝敗在此一舉啊!”
“您放心好了,仙人跳才是咱錦繡樓的拿手好戲呢!”紅葉扭動腰肢風搔萬種地笑道:“輕車熟路,您就瞧好吧!”
“千萬别給我陰溝裏翻船——今兒我就要讓兩個肥羊見識見識我白牡丹的手段,以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