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做的好事!”馮大炮拍得桌子山響,震得桌子上的水杯亂蹦,差點沒把耿精忠給吓尿了。
耿精忠梗着脖子低頭不語,不管馮大炮怎麽吼叫他都秉持一個原則:魯肅進曹營——一言不發!
這招是姐夫告訴他的。
馮大炮氣得掏出手槍打開保險指着耿精忠:“你他娘的還有臉來見我?整天鑽營升官發财不學無術濫用兵權指揮不利竟然讓幾個小毛賊給襲營,弄得老子上下擔心左右不是人提着腦袋不敢接上峰電話!”
“團座,小的該死——真該死!”耿精忠痛哭流涕地搧自己嘴巴子:“我本是一番好心,聯合陵城警察局我姐夫黃局長圍剿文龍山土匪,以壯您的威名也提高咱們團的戰鬥力,順便發點小财孝敬您,給您一個驚喜!”
“你他娘的給我住嘴,你信不信老子一槍崩了你?”馮大炮瞪着猩紅的眼珠子威吓道:“也不瞧瞧你這幅德行?肚子裏沒有二兩半豬油腦子裏全是狗屎心裏全然沒譜,帶領打仗跟夢遊似的能給老子驚喜?勸他娘是驚吓!”
别看馮大炮平時說話粗聲粗氣不成章節,但在一氣之下竟然連珠炮似的質問耿精忠,沒有絲毫隔斷和磕巴,連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團長絕非浪得虛名。
耿精忠“撲通”一下跪下哭喪着臉:“團座,我說的都是事實啊,我沒多少帶兵打仗的經驗您也知道,但考慮到這次隻是圍剿土匪,就他娘的輕敵了,另外軍火庫方面留守警衛連一個連的兵力,外圍警戒區緩沖帶還部署了兩個排,戒備森嚴絕無纰漏,誰知道就能出這麽大的事呢?”
馮團長此舉乃是敲山震虎,不要以爲黃簡人給送來二十根金條就此完結了,他是他,你是你!姓耿的偷偷摸摸地發大财連個屁都不放,你姐夫不是說二龍山上的那些寶貝都被你小子弄去了嗎,老在讓你心甘情願地吐出來,而且得好好感謝我!
粗魯如馮大炮,但心機非一般的深。耿精忠哪裏知道黃簡人就在二十分鍾前送二十根金條給團座的事?否則他也絕對不會如此狼狽不堪低三下四。
馮大炮罵夠了也累了,把槍仍在桌子上歎息一聲:“念在你姐夫的情面上這次饒你,耿精忠,我這可是犯了軍規,上峰若是知道我縱容部下造成軍火庫被炸,老子的腦袋可就搬家了!”
耿精忠感激涕零,擦一把冷汗和幹癟的眼淚:“團座,卑職有辦法讓您永保平安甚至平步青雲!”
“你他娘的讓老子省省心吧,還平步青雲?在陵城憋屈了一年多,都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了!”馮大炮拿出一支雪茄扔給耿精忠,自己也叼了一根,耿精忠忙不疊地給點燃,老臉終于平靜了不少。
“團座,您方才吓死我了!”耿精忠擦着冷汗心有餘悸地幹笑道:“以爲這次您非崩了卑職呢,不過這事俺記得您的好,定然有重謝!”
“得得!你小子是狗肚子裝不了四兩豬油,幹吃不拉的貔貅,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的二貨!”馮大炮呲着大黃牙揶揄道:“若不是念在你我共事年逾的份上,老子早就把你遞解軍法處了——對了,你他娘的拿啥孝敬我?”
耿精忠偷眼觀看馮大炮,才明白這家夥是在敲山震虎,吓唬人那。忽然後悔自己的嘴大瞎放屁,竟然要送給他什麽寶貝。不過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收回來是不可能了,隻能自認倒黴。
“團座,您道我爲啥參與剿匪?”
“好大喜功的窩囊廢!”
“您把卑職看得一無是處是應該的,但我的出發點是好的,二龍山那幫土匪就是土财主,要錢有錢要寶貝有寶貝,比咱暫編團還富有,不向他們開刀要您心裏舒服嗎?”耿精忠幹笑道:“我姐夫曾說,君子愛财取之有道,我這是給您開财路呢!”
馮大炮摩挲着小手槍翻一下眼皮:“這麽說老子得感謝你?”
耿精忠嘿嘿一笑:“差不多!”
“滾!”馮大炮罵得耿精忠體無完膚,卻難解心頭之恨。
而此刻的黃簡人卻正在一營營部,一邊喝茶一邊把玩着案頭放着的一串金剛菩提手串一邊怡然自得地喝茶,等耿精忠回來。心裏卻發狠一定要把自己的損失給弄回來!
耿精忠被馮大炮罵得狗血噴頭,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憑着三寸不爛之舌和賭咒發誓,才緩和了氣氛。馮大炮也不是什麽好鳥,否則他一準把我送交軍法處!挨罵對耿精忠而言是天大的幸運,至少經過此次事件讓他明白一個道理:隻要錢到位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所以這小子出團部便像一條狗一樣又緩過來了,趾高氣揚精神抖擻,斜着眼闊步走出團部。
協理副官送到外面擦拭着額角汗水:“剛才擔心死我了,以爲先前的工作白做了呢!”
“多謝張副官,這回老子是在刀刃上走一遭啊,多虧兄弟在團座面前美言,在下沒齒難忘!”耿精忠翻一下眼皮,心裏卻嗤之以鼻:這家夥是在老子面前買好呢,要不是答應了馮大炮分金的話僅憑你能保住老子?
耿精忠回到營部,還沒等興奮勁過頭便發現了問題:黃簡人正面沉似水地等他!
“馮大炮怎麽說?”黃簡人淡然若素地把玩着金剛菩提手串問道:“瞧你這熊樣好像撿了個大便宜,是不?”
耿精忠苦笑搖頭:“吓死我了!老子以爲馮大炮非得要了我的小命呢,可他沒有,啥也沒發生——非但如此這關系還更精進了!”
“廢話!你去之前我就把馮大炮擺平了,還能出啥亂子?”黃簡人一聽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心疼肝疼地罵道:“否則還有你小子的活路?你以爲馮大炮是善類嗎?要想捏死你還不是分分鍾鍾的事?我用這個數啊!”
耿精忠一愣,看着姐夫伸出兩支手指在面前比劃着,才如夢初醒:
“兩千大洋啊?”
“放屁!你以爲打發要飯的那?是二十根小黃魚!”
耿精忠一拍腦袋暗自叫苦:馮大炮這是通吃啊!
二龍山聚義廳書房内,桌子上扔着幾本古籍,宋載仁一邊喝茶一邊哼着小曲:“軍師,您說我這兒子随誰呢?比老子還聰明!”
老夫子淡然一笑:“大當家的當年莫不像大少爺這樣聰明?否則哪有如今的二龍山!”
“哈哈!這話我愛聽,二龍山開山立寨百年多,老宋家出了三任寨主——不過我可沒想這事——錦繡樓的白牡丹興師動衆地燒了吳老道的草堂,然後跑我這訴苦理論,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大當家的,問題是白老闆的那些古董是經過聚寶齋藍掌櫃鑒定的,她也知道是您提供的貨,但她敢打上二龍山問您的罪嗎?”老夫子唏噓道:“白老闆十分聰明,先打吳老道的臉再讓您來圓!”
宋載仁苦笑點頭:“那娘們順便打我臉是不?我說跟我這麽較勁呢!”
“您允諾她兩件珍品的事大少爺還不知道,這事您可得悠着點,萬一節外生枝可就難以說清了!”
宋載仁翻了一下眼皮:“老子送給大妹子點小禮物還得通過小兔崽子?他拿老子的東西去陵城寬手咋沒跟老子商量!”
老夫子微笑不語。
“來人!”宋載仁大喊大叫出了書房,正看見侯三進來,便吩咐道:“從今兒起,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後山百寶洞,沒有我的堪合印信誰都不能進入!”
侯三臉色發緊不知道大當家的是什麽意思,驚疑道:“少寨主也不行?”
“不行!老子不能像防家賊那樣防人,但也别壞了山寨的規矩!”
侯三應了一聲轉身督辦此事。
二龍山後山九瀑溝,宋遠航和蠻牛禦馬慢行。初冬的山風賊冷,吹在臉上跟小刀子割的一般。
“少寨主,前面便是九龍嶺老林子。”蠻牛甕聲甕氣道:“這裏是咱二龍山的禁地,任何人都不得進出——平時連個兔子也沒有,更别提什麽野雞了!”
“你沒聽到鳥鳴?”宋遠航瞪一眼蠻牛嗤之以鼻道:“别跟我說九龍嶺鬧鬼就行!”
蠻牛老臉一紅:“您不信鬼這俺知道——但那天真撞見鬼了——大當家的說九龍嶺山高地險,懸崖絕壁林立,沒有一條路可以穿過他,兄弟們也懶得到這種地方——不吉利!”
山高地險倒是很符合此處的山形地貌,至于吉利與否不在宋遠航的考慮範圍之内。以往他隻關注後山九瀑溝的情況,那裏景色宜人風光獨特,沒有注意九龍嶺的情況,現在看來這裏比九瀑溝還神秘!
九龍嶺的山形走勢極爲奇特,東西狹長南北貫穿,嶺上古樹參天深邃無邊,嶺下二裏多山路便是九瀑溝,現在是枯水季節,瀑布像麻繩,有幾條已經徹底幹涸。
宋遠航凝重地望着九龍嶺山形地貌,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難道這就是老師所言的龍脈寶地?!
蠻牛百無聊賴地牽着馬:“少寨主啊咱可不能再往前走了,沒路了!”
“路在腳下!”
“腳下有懸崖!”
“走!”宋遠航興奮地向嶺上高地跑去,如果所猜不錯的話九龍嶺是整個二龍山最高的位置,可以一覽衆山小!
他的腦海中呈現出的是考古筆記中所技記述的一副草圖,那是恩師花了十多年的時間便訪十餘處考古要地所繪制的。宋遠航一口氣跑上九龍嶺,山風忽然強勁了許多。
登高眺望周邊,心情頓時朗闊起來!
宋遠航掏出考古日記,翻開那張草圖仔細盯着幾個标記點,心中不禁一震:老師的草圖與九龍嶺是何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