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團長多日不見……咳咳……最近一向可好?”黃簡人幹笑着拿起茶杯潤潤嗓子,老臉不禁苦澀難耐,話一出口就發現有點不對味,暫編團的軍火庫被土匪給偷襲了,他能好哪去?!
馮團長冷哼一聲,翻一下眼皮根本不看黃簡人:“黃局長怎麽如此清閑?我這破廟刮風漏雨招人不待見,你不是來給我上眼藥的吧?”
“豈敢豈敢,您才是陵城之定鼎之人那,我一個小小的警察局局長哪敢不待見您?”
“三日之前老子的軍火庫被偷襲了,全陵城的老百姓都看見放了大煙花,我這腦袋恐怕就要搬家了——這得托你黃局長的福!”馮大炮滿心憋屈怒道:“進山剿匪關我暫編團屁事?陵城的警察隊治安團一抓一大把,非得聯合我守備軍火庫之兵嗎?老子是一團之長都不知道你們背地裏幹得勾當,損兵折将不說差點被炸上天!”
黃簡人哪裏敢反駁?若不是自己好大喜功借暫編團之力圍剿二龍山,也不至于被打得丢盔棄甲狼狽不堪。但木已成舟後悔無益,隻能硬着頭皮聽逆風的話。
“今日我來就是向馮團長請罪來的!”黃簡人苦笑道:“聯合貴團之守軍以增強我警察剿匪之實力,多了不止一分勝算,更能讓貴團在陵城百姓中間建立威信和良好之印象,另馮團長曾說過保百姓一方平安乃是貴團不可推卸之責任啊!”
馮大炮一拍桌子:“老子禮包陵城百姓平安倒也說得過去,但誰能保老子的平安?你小舅子耿精忠欺上瞞下擅自調兵去剿匪,讓二龍山土匪有了可乘之機,一着圍魏救趙就輕易破了軍民聯合大計——軍火庫被炸這事算小事嗎?”
“精忠也是爲了給您一個驚喜不是?”黃簡人愁眉苦臉地歎息道:“他這個人您還不了解?好大喜功慣了,本來我跟孫縣長計劃聯合暫編團的兄弟強力出擊二龍山,志在必得之舉啊,如果成功了再向您報喜豈不是一段佳話?”
“佳話個屁!放了那麽大的一個大煙花他連個屁都沒有!”馮大炮用棒槌一般的手指點着桌子怒道:“老子都被他給吓怕了,沒有喜全他娘是驚吓!若不是照着你黃局長的面子,他現在還能逍遙?早就軍法處置了!”
“這就對了嘛!馮團長您是大人大量,在下的薄面算不得什麽,倒是應該從全局考量啊,暫編團駐紮陵城一年有餘,鄙人盡心竭力維護馮團長之利益,大家全是爲黨國效忠嗎!”黃簡人淡然笑道:“現在世道紛亂不堪,徐州戰雲密布,大戰一觸即發,陵城能偏安一隅嗎?”
“當然不能,我馮大炮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要是打起來老子第一個上戰場!”馮大炮決然道。
“恐怕沒那麽容易,盡忠之心你我皆有,但忠君之志能否完成還得畫個問号!”
馮大炮陰沉地看着黃簡人,這家夥是話中有話啊。
“團座,您是軍方代表,鄙人是老百姓一枚,據我所了解的消息顯示,第五戰區各方勢力仍在相互推诿,不能形成統一之戰力——且問這樣抵禦日軍勝算有幾何?”黃簡人一邊說一邊觀察馮大炮的臉色,現在隻能以大勢來壓制他心裏的怒火了,不能小事化了的情況下就得把事鬧大!
“什麽意思?”
“誓言與南京共存亡的唐将軍結果怎樣?東北半壁失了幾年了,張副司令又能奈何?陵城之安甯也是一時而已,亂世已至時局動蕩,我一個小小的警察局長能做什麽?”黃簡人歎息道:“能确保一方百姓平安已經實屬不易啊,所以才利用馮團長的威名去剿匪,熟料功虧一篑,遺恨千古!”
馮大炮思慮片刻才緩和了一些,苦惱不已道:“黃局長,并非我馮大炮不知進退,軍火庫被炸現在弄得滿城風雨,此事若是讓上峰知道了我着頭上烏沙和腦袋得一起被摘走!”
黃簡人神秘笑道:“何至于此!馮團長您還是飛花亂眼沒看清楚形勢——衆人皆醉我獨醒,戰之勝敗跟您的關系很大嗎?以陵城之兵力可以抵抗幾多敵人?我的意思是要想亂中求生存就務必要獨辟蹊徑!”
馮大炮終于聽明白黃簡人的意思了:要想發大财就必須得跟他合作!
“精忠擅自調兵剿匪固然不對,但您道陵城百姓是怎麽說的?”黃簡人低聲笑道:“老百姓們都拍手稱快,說馮團長進山剿匪爲民除害——咋沒有人說我黃簡人和耿精忠呢?”
“嗯,是這個理!”
“這些不是重要的,最關鍵的這個!”黃簡人把保險箱拿過來放在桌子上,輕輕推向馮大炮:“我過來是請求馮團長您寬宥的,馮團長您也知道,這陵城不是個平安地,時不時二龍山的土匪要來掃蕩一回,我也是有心想要剿匪,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就一直想着能不能加強隊伍力量,我那不争氣的小舅子耿精忠邀功心切,主動要求聯合軍警剿匪,我還讓他跟您商量來着,沒曾想這小子好大喜功,說是要給馮團長一個驚喜,結果出了一檔子事,還望您得多多包涵不是?”
“黃局長真是人精啊!還他娘得驚喜?每次都是有驚無喜,老子得彈藥庫都被放了煙花,這麽大動靜我怎麽包涵?你黃局長真是幹淨利落人,自己擇落得夠幹淨的!”馮大炮不管黃簡人愛不愛聽,不管怎麽樣你黃簡人有錯在先,現在得求老子!
黃簡仁難過不已:“我有愧在前,對不住馮團長了!維護地方治安不利,也沒管好我那不聽話得小舅子,讓您也左右爲難!”黃簡人把保險箱往馮大炮面前推了推:“這是謝罪禮,您無論如何得收下,否則在下莫不如被土匪給打死的好!”
俗話說送禮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馮團長多日以來等的就是這個。
“這叫什麽事兒?國難當頭,都是爲了黨國效力,不過這事動靜弄得太大了,滿城風雨,怕是兜不住啊!不成的不成的,兄弟我恐怕也是無能爲力了!”馮團長是半推半就,眼睛瞄着保險箱,心裏卻想着裏面的東西究竟是啥。
黃簡仁打開盒蓋,裏面整整齊齊的碼着兩層金條!
“這些玩意就算我替不成器的小舅子給您賠禮道歉——咱們是軍民一家人,您總不能看着兄弟讓土匪給欺負死吧?”
“這樣不好吧?你我都是兄弟,陵城的局面還要你我兄弟相互提攜幫助才是。”
黃簡仁見狀想收回木盒,一拽沒拽動,發現馮大炮用大胖手捏着盒子一旁挂耳。心裏不禁冷笑:有錢能使磨推鬼,世道變了,道理卻是一樣一樣的,你馮大炮也不是什麽善類!
“既然都是兄弟,還跟我見外?太生分了!”黃簡人順勢将盒子推了推:“以後兄弟還得需要團座多加提攜幫助才好。”
“哈哈!那黃兄我就不見外了,聽說你們這次二龍山之行收獲頗豐啊!”
黃簡仁苦着臉一副無辜委屈的樣,道:“哪裏啊!都讓耿精忠這個小子劃拉去了,我這姐夫連邊都沒摸着!”
“黃局長太客氣了,黃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咱們是軍警一家人,聯合剿匪無可厚非,勝敗乃兵家常事!反正那個彈藥庫也沒什麽玩意了?”馮大炮搓了搓肥油臉尴尬地笑道。
“有仇不報非君子,與馮團長聯手踏平二龍山指日可待!”
“黃局長的爲人真是沒得說啊!日後有用得到我馮某人的地方就盡管招呼,我這向來都是多多益善。”馮大炮用手敲了敲小木盒決然道:“但有一點我得醜話在前啊,下次千萬别讓耿營長單獨行動了,我這心髒啊有些受不了!哈哈!”
黃簡人拱手抱拳,頗有豪邁之象:“二龍山悍匪一脈相承,匪患數百年,踏平山寨之日,你我兄弟大秤分金!”
“來日方長,好說!好說!”馮大炮的眼珠子差點就掉進了“小黃魚”裏面,二十根金條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對于姓黃的而言也可謂是大出血,見好就收吧。
二十根金條送到,立竿見影!黃簡人的待遇立馬發生了逆轉,馮大炮談笑風生,黃簡人也是附和連連,最後又邀請馮團長有時間莅臨陵城,在錦繡樓安排一桌“謝罪晏”,以彌補耿精忠之過失之錯。
有些人是天生的談判高手,在黃簡人巧舌如簧之下,這位馮團長竟然心情大好,隻字不提軍火庫被炸之事。其實這裏面有更大的“鈎子”!隻是黃簡人會做人,沒有把他所掌握的馮大炮仰仗職權私賣倒空軍火庫的事兒給抖落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