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精忠從二龍山逃竄回來第一時間便到了軍火庫,指揮協調滅火,好在隻是兩間庫房被燒毀,其他存放彈藥的庫房并無大礙,否則他就得當場飲彈謝罪。
軍火庫爆炸之事早傳得滿城風雨,團部派來以爲副官協理損失清查,卻沒有急令耿精忠去團部說明情況,讓他整天提心吊膽如坐針氈。在姐夫黃簡人的指點下,耿精忠拿出兩件兒古玩孝敬協理副官,求他多拖延幾日,待查清損失情況後再向馮團長請罪。
此間必須想辦法擺平馮大炮,否則就得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啊。耿精忠比誰都清楚事情的嚴重性,那位協理副官也十分明事,主動請求團部擴大清理範圍,以便估算損失情況,獲得馮團長的首肯。
營部作戰室内,耿精忠怒目掃視面壁的幾位當值頭目,氣不打一處來:“一群廢物!屁大點兒的軍火庫駐紮兩個排外加一個警衛連的人馬,連幾個小毛賊都防不住?都是幹什麽吃的?老子出去打點野食看着不爽是不——是不是!”
耿精忠氣得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打得當值警衛連連長滿天星,閉口冒血,卻不敢說個“不”字。按常理,一營警衛連乃是全營最精銳的力量,當日耿精忠留了一個心眼,并沒有從警衛連抽調人手進山剿匪。
但就這支原裝的隊伍竟然被幾個土匪給端了老窩,差點沒把整個軍火庫都給炸掉!
耿精忠抓起桌子上的損失情況報告“啪啪”地打着那家夥的臉:“給我說清楚點,到底是咋回事?是監守自盜還是有内鬼!”
沒有人說話,此時說什麽都悔之晚矣。那位可憐的警衛連長更是面如土色,不敢放個屁。
“說話!都他娘的啞巴了?這麽多人看不住一個小小的軍火庫?讓幾個小毛賊端了窩,放了個大煙花請全城人看?”耿精忠又打一嘴巴,把報告摔在他臉上:“軍法處置!來人!”
兩名内部警衛立即沖進作戰室就要拿人,吓得幾個小頭頭幾乎虛脫過去。
“營長,兄弟們盡力了啊!那晚亂成了一團,對方又是穿的咱們的軍服,防不勝防啊!”一個排長哭喪着臉嚎叫道:“誰都沒有想到會有人偷襲軍火庫啊,咱都駐紮陵城快一年多了,啥時候遇到過這種事?”
“這他娘的也算理由?”耿精忠上去就是一個飛踹,把小排長給踹到了牆角:“警衛連有多少守兵老子還不清楚?怎麽就你們幾個守軍火庫?其他人都死了?”
“營長啊我們比窦娥還冤枉——我們幾位兄弟守着最後的防線,誰他娘的知道來了幾個穿着跟咱的服裝一模一樣的家夥,還以爲是自己人那,待明白的時候已爲時已晚!”
旁邊的一個守兵也驚懼道:“警戒區亂成一片,外圍防禦的兩個排嚴防死守卻被打得七零八落,有人傳令說是團部遭到襲擊,二龍山出動大量土匪已經包圍的團部,兄弟們抽調兩個排的兵力去增援!”
“所以軍火庫這邊就空虛了?”耿精忠緊咬牙關,這叫聲東擊西啊,若是老子在的話怎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話又說回來,若老子按兵不動不上姓黃的賊船,二龍山土匪怎麽敢明目張膽地偷襲?
打臉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耿精忠的火壓在心頭無處發洩,瘦狗臉憋得跟紫茄子似的,吓得幾個守兵大氣都不敢出。
“耿營長,現在損失情況也出來了,馮團長若是知道了能咋辦?”警衛連長吓得面如土色,瑟瑟發抖地看着耿精忠:“咱是一窩的兄弟啊耿營長,咋能窩裏鬥呢?”
耿精忠冷哼一聲:“老子的腦袋在軍火庫放煙花的時候就他娘的掉了,留到現在不過是給馮大炮踩着玩——!”
紙裏包不住火,自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耿精忠營把守的軍火庫被土匪偷襲之事早就呈報給馮團長,之所以沒有下文着實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其實很簡單:馮團長在等一個人!
馮團長所得到的信報并非是軍火庫爆炸,其時間更早——耿精忠帶着人馬星夜異動之際,便有内線禀報了團部,馮大炮正抱着煙槍過瘾:“既然是深夜拉練有啥大驚小怪的?姓耿的那小子肚子裏憋着啥花花腸子老子還不知道?!”
他還真不知道耿精忠爲何要“夜訓”——總以爲是那小子在表演以求得晉升的由頭。所以當馮大炮第一時間知道一營軍火庫被土匪偷襲的時候,吓得屁滾尿流,命令深夜出兵增援,卻不了在半路上遭到了伏擊,被打得灰頭土臉地逃回團部。
由此可見,駐紮陵城的國民黨暫編團的實力究竟怎樣,指揮混亂腐拜橫生,當官的貪圖享樂龌龊之極,當兵的貪生怕死自私自利——這樣的軍隊能打勝仗?能打仗嗎!
馮大炮靠在沙發上抽着煙,盯着辦公桌上的電話,臉上滿是怒容。時而又站起來在地上踱了幾步,走到辦公桌前掐滅香煙:“你說軍火庫損失情況查清了?”
協理副官面色凝重地點頭:“團座,我親自督查了三天三夜,耿營長帶着警衛連連番清查,現在才有點眉目!”
馮大炮氣得差點沒抽了,“啪”的一拍桌子:“來人,把姓耿的混蛋和黃簡人都給綁來!”
“團長您息怒,這事兒得從長計議啊!”協理副官畢竟收了一些好處,此時盡力爲耿精忠圓話,能不能勸阻馮大炮就看耿營長的造化了。
“計議個屁?姓黃的跟耿精忠拿老子當傻子?發生這麽大的事情連個屁都沒有?”馮大炮狂怒一聲:“受夠了!窩囊玩意兒,居然敢私自聯合警察隊行動,軍火庫都讓人被炸飛了還跟我裝糊塗?讓老子怎麽跟上峰交待?”
“團座,事已至此,追究責任的話恐怕您也會有連帶責任!”協理副官眉頭微蹙道:“您可是暫編團的一級指揮官,下級發生這事難辭其咎啊,團座您得三思!”
馮大炮瞪着眼珠子怒道:“放屁!他剿匪失利關老子什麽事兒?軍火庫被偷襲這一條足以送他去軍法處!”
“恕卑職直言,耿精忠做爲您的部下去偷襲二龍山,這也是公允的剿匪行爲,至于剿匪失利,這也不是第一次了,追究起來也隻能是剿匪不利而已,如果耿精忠一口咬定是您示意的,那可就說不清楚了。”協理副官深谙其中的情況,說起來頭頭是道,不容馮大炮不相信。
“那就這麽算了?”
“肯定不能這麽算了,辦壞了事的人是黃簡仁和耿精忠,黃簡仁雖然滑得跟泥鳅似的,你暫時追不着他的責任,下次再辦事也不會貿然行事了,給個教訓也好。但耿精忠就不一樣了,這次雞沒偷着蝕了一把米,恐怕此時正在家裏琢磨怎麽跟您交待這件事吧!”
“你說的還真有些道理,可是我有什麽好處?”
副官沉穩地笑道:“團座勿急,他們在二龍山搶的寶貝,可一件不能少的交給大帥您吧?”
馮大炮凝神思考了片刻:“哈哈,好主意,真是不錯的主意!”
協理副官心中暗喜,看來團座這邊暫時安撫下去了,接下來就看黃簡人和耿精忠如何表現了。當然要是少了我那份,可别怪兄弟兩眼一碼黑六親不認!
耿精忠是沒看到馮團長的雷霆震怒,否則非得吓尿褲子不可。不過這小子現在也豁出去了:天塌下來有個大的頂着——我姐夫可是陵城警察局長!
想歸想做歸做,耿精忠撒完氣把幾個守兵關押起來,得先找幾個替罪羔羊備着,否則老子的腦袋不保啊。當他正尋思着該如何向馮大炮解釋的時候,警衛員慌慌張張地敲門進來。
“營長,團部得令,馮團長要您去一趟!”
耿精忠兩眼一番,半天沒緩過勁來:該來的早晚都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