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看,爲什麽在燕子谷打陵城警察和國民黨軍隊?”政委孫鶴山臉色鐵青,顯然給氣得夠嗆。
“黃簡人冒充咱遊擊隊伏擊二龍山的宋載仁,他腳下抹油溜了,屎盆子扣在咱遊擊隊頭上!”齊軍甕聲甕氣地辯解道:“我在燕子谷晨訓的時候發現他們又進犯二龍山,所以……”
“所以你就帶人打了人家一個措手不及?”孫鶴山氣得一拍桌子:“現在是什麽時候?是國共合作,是統一戰線,中央已經三令五申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同抗日!另外咱遊擊隊的任務是打擊日本人的軍需補給線,不是來慘呼剿匪的!”
齊軍瞪着眼珠子看着孫政委:“暫編團的耿精忠冒充遊擊隊剿匪就是破壞統一戰線,這是往咱工産黨的身上栽贓陷害!”
孫鶴山背着手來回踱步:“他是兵痞,你也是?他是混蛋你也是?齊軍同志,我不得不考慮你的政治思想問題,大敵當前啊,我的同志!暫編團駐紮陵城礙的咱什麽事?”
“現在就礙咱的事了!倘若二龍山土匪知道是遊擊隊打他們伏擊,槍口沒準調頭打咱們,您說冤不冤!”
孫鶴山搖頭歎氣:“咱可是老百姓的隊伍,是堅決抗日的隊伍,是工産黨領導下的有組織有紀律的人民隊伍!你别忘了咱肩上的責任和擔子——共同抗日才是正道!”
“那以後我打小日本,打二龍山土匪總成了吧?”齊軍無奈地歎息道:“政委,我的思想沒有問題,至少方向上沒有錯——任何破壞統一戰線的行爲和勢力都必須予以打擊——不管是國民黨軍隊還是二龍山土匪!”
“你知道宋載仁是什麽樣的土匪嗎?土匪也是中國人,隻要他們不投敵當漢奸,他們就不是咱們的目标,黃簡仁是陵城警察局長,這次他和耿精忠被咱們給收拾了,難道他看不出來是咱們幹的?遇事動動腦子!”孫鶴山有些氣急,胸中的火氣太大,但礙于齊軍的情面不好大發雷霆,但還是言詞比較激烈。
齊軍哪裏聽得進政委這些理論?他隻相信耿精忠冒充遊擊隊剿匪目的不純,是嫁禍于人的伎倆,是沒安好心之舉!
“國共合作?隻不過是一句口号罷了,國民黨視我們爲眼中釘肉中刺,說是整編,實際是要繳我們的械,整編以來他們給我們補充過一支槍和一粒子彈嗎?要不是他們發動内戰,怎麽會給日本人可趁之機?”齊軍憤憤不平地争辯道。
孫鶴山搖搖頭:“齊軍同志,國難當頭,當一緻對外,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老蔣的事咱們不要管,盡量不要跟他們産生摩擦,我們的任務就是将日寇驅逐于國土之外。”孫鶴山見齊軍低頭不語,知道這個倔強的漢子不會輕易接受自己的觀點,便又道:“國民黨補充團也是友軍,友軍與地方土匪之間的矛盾我們不宜卷入,我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抵抗日寇侵略,明白嗎?”
孫鶴山一看齊軍委屈的樣便知道這小子是煙火不進!這個老搭檔打遊擊戰是一把好手,就是脾氣有點倔強,不服輸,政治思想覺悟差一點,嗯!
“孫政委,我……”
“土匪原本也是老百姓,大多數是被逼無奈,他們也是中國人,咱們的原則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你讓我去團結土匪共同抗日?”齊軍立馬就急了,臉色漲紅看着孫鶴山:“那可是一夥悍匪啊!咱遊擊隊進入陵城的時候老百姓就告誡咱,二龍山的土匪就是一窩馬蜂,誰敢惹就蜇誰!”
孫鶴山不由得想笑,但笑不出來。這是認識問題的角度不同所緻,戰亂年代首先遭殃的是老百姓,那些衣食無憂的人誰願意去當土匪?曆朝曆代匪患不絕,究其根本原因是時勢造英雄在作祟,當土匪圖的是混生活,隻要不是窮兇極惡罪大惡極,都應該團結到抗日統一戰線上來。
“齊軍同志,我不得不反駁你!首先他們是中國人,當前日軍南北主力試圖打通津浦線的戰略意圖已經十分明朗,黨中央指示我新四軍主力與各遊擊縱隊、分隊,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共同抗日,積極對日軍的後勤補給線實施破襲!”孫鶴山耐着性子解釋道:“徐州爲死戰之地啊,陵城自古爲徐州交通要沖,日軍重兵集群來犯,正面戰場有國民黨李宗仁将軍指揮的第五戰區,我們要通過敵後遊擊作戰強有力的支援正面戰場的抗敵,爲此我們肩頭的擔子不輕啊!”
齊軍讪笑不已:“老孫,你又給我上國内形勢課!我可以體恤我黨對抗日之事的良苦用心,但我也保留我個人對二龍山悍匪的看法。”
孫鶴山面對齊軍的固執無計可施,隻能用手指了指地上繳獲而來的步槍搖頭歎息道:“耿精忠冒充咱遊擊隊圍剿二龍山土匪,可人家沒打咱,你倒是來個幹脆,打死人不說還繳了人家的槍,這才是真破壞統一戰線!”
一位是遊擊隊大隊長,另一位是遊擊隊政委,誰都不能說服誰。齊軍拿起駁殼槍插在腰間:“老孫,這件事先放一放,您的意思我多少明白了一點兒,咱遊擊隊的目标是日軍補給線,是打日本鬼子,地方事物咱不慘呼,是吧?”
“嗯,總算是開竅了!”
齊軍咧嘴笑道:“有機會您親自把槍送還給暫編團的耿精忠,就說是我齊大隊長幹的!”
“你……”
齊軍哈哈大笑,轉身出了指揮部,才發現天高雲淡風清氣爽,呼出一口濁氣,心裏的憋悶總算得到了發洩。
陵城彈丸之地,各方勢力卻膠着難測。二龍山一戰成名,黃簡人兵敗受辱,耿精忠損失慘重,藍笑天竊看風雲,遊擊隊偏安一隅,各方勢力博弈漸入佳境,卻都各懷心事,難以調和。
就在陵城發生驚天大事之際,徐州方面的第五戰區戰雲密布,日本調集重兵虎視眈眈,空前的大戰一觸即發,而蔣介石在武漢行轅日夜焦躁不安,南京守城之敗讓這場戰争危機愈演愈烈。
華北特務機關總部。特務機關付田中道明站在三樓小陽台上望着高遠的天空,瓦藍清涼的空中出現無數個小黑點,這位老牌特務銳利的眼睛始終在盯着那群黑點,他要看看空中飛翔的雄鷹要多久才能飛到他的位置,但令人失望的是,雄鷹盤旋着飛遠。
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田中道明摘下黑邊眼鏡,小心地用手怕擦拭雙眼,此時屋内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慌忙轉身進屋,看着電話卻遲遲沒有拿起來。
不用多想便知道是頂頭上司打來的,攻陷南京已經多日,松井将軍給親王殿下的承諾還沒有兌現,那批支哪國寶在下關碼頭看過一次之後便下落不明。
非但如此,日軍不惜擊傷太古号輪船得罪英國人的巨大代價也沒有搶到那批貨,而突擊隊全軍覆沒更讓參謀部大發雷霆,命令接踵而至,讓他難以應付。
辦法總會有的。田中道明安靜地看着黑色的電話,耳中已經過濾掉了吵鬧的電話鈴音,直到鈴音消失後他才凝重地坐下來,拿出兩張名片。
一張是石井清川的,另一張則是高橋次郎。想要穩妥地得到那批寶物勢必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和更大的代價,田中道明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天皇陛下的生日之前務必得到!
天色将晚,宋遠航終于睡醒。一睜眼便看到老爹正襟危坐在書桌旁發呆,見兒子醒來後才喜不自勝地起身:“你睡了一天,老子也等了一天!”
“什麽事?”
“沒事就不行陪着你?”
“無聊!”
“你混蛋!”
父子倆果然是隔世的冤家,言語不和便爆粗口,這在以詩書傳承爲傲的宋家而言也是奇葩了。
宋遠航起身洗把臉清醒了許多,蠻牛端來熱乎的晚飯,粗手粗腳地給宋遠航斟滿一杯酒,然後才咧嘴笑道:“少寨主,大當家的要跟你懇談!”
“你要談什麽?是想通了幫我把國寶運送到徐州第五戰區司令部,還是讓我娶陵城那個破馬張飛的藍可兒?!”宋遠航喝了一口酒質問道。
宋載仁翻了一下眼皮,讪笑着給兒子夾菜:“老子再想你會成爲一個英明神武的山大王!”
“那就免談了!”宋遠航很久沒有喝酒了,若不是折騰了兩天兩夜疲憊之極的話,他是不會沾酒的。不過今晚老爹表現得怪怪的,跟以往截然不同,估計是與打了一場勝仗有莫大的關系。
宋載仁喝一口燒酒,熱辣得十分受用的樣子,笑道:“這麽多年你還是沒有長大啊,老子以爲你滿世界跑跑出啥名堂了呢,回來還得管老子叫爹不是!”
“山寨現在岌岌可危!”
“何以見得?此戰已經把姓黃的打得服服帖帖的了,沒有幾個月他緩不過來!”宋載仁對黃簡人太了解了,每次圍剿二龍山大敗而歸後,姓黃的都會消停一段時間,待肉皮癢癢了再興兵做浪,如此反複幾次,他賺個盆滿。
宋遠航不屑地瞪一眼老爹:“這次不一樣,暫編團鐵定要興師問罪,耿精忠能受得了?”
“哈哈!受不了他也得受,二龍山的寶物可不是那麽好得的,搶我兩車古董,我讓他給老子吐出來……”
宋遠航放下酒杯盯着老爹:“什麽時候幫我押送文物到徐州?”
“我可沒答應你……”
好吧!宋遠航穿上厚實的秋衣推門而出,把宋載仁晾在當下。
“小兔崽子……賊心不死呢?”
夜風冷冷,愁緒飄散。一輪金黃色的圓月挂在天空,宋遠航怅望着明月,卻兀自想起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