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簡人小心地裹緊了鬥篷望着前面漆黑的林子,老臉不禁凝重起來。此地便是二龍山馬匪經常出沒之地,他曾經在黑松坡跟宋老狗較量了三四次,都已慘敗而告終。究其原因是那幫馬匪對二龍山的地形太熟悉了,跟進自己家裏一樣,每條山溝裏有多少個伏擊點都清清楚楚的,反觀警察隊和治安團卻完全喪失了這個優勢,況且這幫家夥們都耍奸溜滑,聽見槍聲就跟兔子一樣鑽了山。
今天卻不一樣,二龍山的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老子會聯合暫編團的正規軍在此時此刻圍剿你們的狗窩!黃簡人的老臉上露出一抹小人得志一般的笑容,前幾次讓你們沾點小便宜,老子混幾個小錢,以爲老子沒有辦法對付你們那?今晚老子就要血洗二龍山!
最關鍵的是搶到那批價值連城的寶物。俗話說賊不走空,如果沒有那批傳言中的國寶藏在二龍山,黃簡人才懶得興師動衆地玩弄陰謀詭計,聯合不成器的小舅子深更半夜地跑到黑松坡來活受罪。
與黃簡人并辔而行的耿精忠則是滿心的緊張,本來他就是私自調兵進山剿匪,而且他早就聽聞二龍山的馬匪是如何生猛雲雲,姐夫圍剿了好幾次沒有一場大勝他們的,足見這股土匪是何等的厲害。
但事已至此,耿精忠也管不了那麽多。天塌下來有個大的頂着,姐夫說了萬一馮大炮怪罪下來他會全力周旋,頂多挨個軍中處分,花點錢轉一圈沒準還能高升!
“姐夫,這下咱們可是甕中捉鼈了吧?恐怕宋載仁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咱們現在來抄他老窩!”耿精忠低聲奸笑道:“上次咱們就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若不是宋老狗命大就沒今天這麽費事了。”
“這叫乘勝追擊,别等他們緩過勁來,咱們可就不好收場了,趁着亂勁,隻要把受傷的宋寨主幹掉,二龍山就是我們的,二龍山的寶貝也是我們的。”黃簡人故作深沉地望着前面開路的士兵,這幫家夥走路太過小心,根本沒注意周圍的情況,如果二龍山的得到了消息在黑松坡打埋伏豈不是吃了大虧?便皺着眉頭厲聲呵斥道:“探路的怎麽還沒回來?讓前頭部隊注意點腳下,二龍山那幫鬼可不是什麽善類!”
耿精忠的腦門立即出了一層冷汗:“你們小心點腳下……”
“你他娘的是豬腦?這麽靜林子你吵吵個鬼!”黃簡人氣不打一處來,本來讓小舅子傳令注意周邊的埋伏,可這小子愣是沒明白他的用意,連其基本的行軍打仗的常識都沒有,可見其不學無術到到了何種地步!
“姐夫……這麽多人呢怕鬼啊?”
“少放屁!”黃簡人想給他一鞭子,心一軟卻沒有發作,還指望這小子玩命出力呢,便厲聲道:“偵查的怎麽還沒回來?注意前後保持聯絡,别隻顧走道忘了方向!”
耿精忠立即叫過一個當兵的吩咐下去注意周邊動靜,一有消息立即禀報。然後才舔着臉賤笑着追上黃簡人:“姐夫您剛才說的對!咱們前後夾攻就不信那老狐狸能挺住!若是剿滅了二龍山,這可是大功一件,您又得高升了,到時候可别忘了拉扯我一把!”耿精忠翻了一下眼皮,滑亮一根火柴點燃煙。
“啪”!
一聲脆響憑空響起,耿精忠的手背立即被鞭子打了一條血痕,火柴和煙掉落在地上,疼這小子“嗷”的一嗓子,跟鬼哭一般瘆人!
“你他娘的是豬腦啊?深更半夜地在老林子裏抽煙?嫌死得慢就滾遠點!”黃簡人怒不可遏地罵道。
周圍當兵的躲得遠遠的,生怕黃局長雷霆震怒殃及自己。整訓場上二麻子隻說了一句話他就上去一槍,不死也得把層皮啊!不過所有人都對這一鞭子感到極爲解恨:姓耿的真他娘的不是東西,不學無術到了令人無法容忍的程度!
耿精忠連個屁都不敢放,他不是不知道現在抽煙危險,這不是煙瘾犯了嗎?一直以來他都認爲老子天下第一,手下這麽多能兵強将,打一個小小的二龍山用得着跟做賊似的嗎?
暫編團的軍火庫乃是軍中重地,周圍三百米之内完全封鎖,沒有口令不得前進半步。不過今晚卻略有不同,如果了解情況的人就會發現,以往專門看守軍火庫的精兵都換成了“臨時工”——那些無心夜訓的懶散兵油子們都被耿精忠派到了這裏值守!
“兄弟,大好的天咱們還得摟着槍當電線杆子,姓耿的安的是什麽心?”一個老兵油子叼着煙靠在軍火庫大院門前,睡眼惺忪道。
另一邊那位已經困得昏昏欲睡了,聞到了煙味才有所精神,瞥一眼老兵,呵斥道:“你小子是不是找死那?軍火庫重地嚴禁煙火,你個站崗放哨的這點常識都不懂?”
“别跟老子說規矩,要講規矩老子比你知道的多得多!”
“廢話,快點抽,要是讓姓耿的看見了非得罰你兩塊大洋不可。”
老兵冷哼一聲吐出一口煙霧,把煙蒂在鞋底上掐滅,懶散道:“咱們耿營長不是夜訓去了嗎,這會說不定在哪個荒山野嶺抱女鬼睡覺那!”
“哈哈!你他娘的真有想象力,不過千萬别再說了,老子天生膽小!”
“孬種……”老兵油子隔着院門忘了一眼裏面成排的庫房,黑燈瞎火的還真夠瘆的慌的,便笑道:“快換崗了吧?裏面的人都死了咋地!”
兩個當兵的正在閑聊,身後忽然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還沒等老兵油子反應過來,強大的沖擊波已經把他從門口摔出去十多米遠,回頭一看軍火庫大院火光沖天!
軍火庫境界區内頓時槍聲大作,黑色的濃煙伴随着零星的爆炸不絕于耳,值守軍火庫的步兵營兩個排悉數沖了出來,三百米警戒區域内頓時子彈亂飛,火網交織,頃刻間變成了戰場。
就在此時,從軍火庫西側高牆翻身跳出兩道黑影,身手之敏捷令人驚駭!
“生子,咋樣了?”
“奶奶的,軍火庫戒備森嚴,三百多米的警戒區五道哨卡,老子隻炸了兩輛汽車!”
“趕緊扯呼!他們壓上來了……”
小生子抹了一把額角上的汗水:“扯呼個屁啊?三子和德勝還在裏面呢!”
這兩位就是侯三部署的從軍火庫後面潛入的兩個人,進入軍火庫容易,翻牆如履平地,悄無聲息地便得手了,但進去以後兩個人才傻眼:軍火庫太大了!
周圍高牆林立,中心地帶是一圈黑漆漆的庫房,周邊是三百多米的警戒區,明哨暗哨流動哨一共有五道之多,最要命的是要想接近軍火庫必須要沖過警戒區。
兩個人在軍火庫大院摸了半天也沒有好辦法潛入,而時間已經過了與三子相約的點兒,情急之下扔了兩枚手榴彈炸毀了院子裏的汽車,又放了一把火才翻牆而出。
子彈從腦袋上放“嗖嗖”飛過去,小生子吓得一縮脖子,舉槍撂倒沖在最前面的當兵的:“咱們被發現了,咋辦?”
“扯呼!”
兩個人一頭鑽進荒草叢中,瞬息之間已不見蹤影。
軍火庫被偷襲讓所有值守人員大爲驚駭:這種事情也會發生?然而大院裏沖天的火光和耳邊尖銳的槍聲告訴他們這是真的!所有留守在營部内無事可做沒有去夜訓的人在驚訝了一分鍾後,才明白軍火庫出事了!
大批當兵的衣衫不整地抱着槍沖出了營部,緊急增援軍火庫。而軍火庫内的值班警戒人員則被突如其來的大爆炸給炸蒙了,院子裏火光沖天,槍聲陣陣,不知道外面究竟殺進來多少人,更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爲!
軍火庫大院内一片混亂,黑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而把守軍火庫最後一道防線的士兵也都驚慌失措,緊急呼叫營部,電話卻無人接聽,才意識到耿營長帶人去夜訓,辦公室根本沒有人。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中了敵人的聲東擊西的詭計,爲數不多的守衛隻能以趴到掩體後面嚴陣以待,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對手就是沖着軍火庫來的!
“人在陣地在!”一個當兵的怒吼道:“兄弟們,不管誰想接近庫房就一個字——格殺勿論!”
“你他娘的嚎啥啊?那是四個字,掰掰你臭腳丫子數數!”
危情時刻無人敢越雷池一步,這是步兵營的規矩。耿精忠平時訓練他們的時候就是這麽說的:倘若庫房遭到攻擊,所有人必須前頂,不可後退!後退也是思路一條,因爲那些守衛最後一道防線的人可是營部的警衛連。
黑暗之中,汗水從侯三的脖子上臉上嘀嗒落下,一雙賊眼死盯着庫房方向的大院,沖天的火光和爆炸所在的區域并非的軍火庫,而是停放在院子裏的汽車。
兩個不中用的混球球,軍火庫和汽車你分不清嗎?!侯三咽了口塗抹罵道,不過現在罵什麽都晚了,小生子兩個家夥捅了馬蜂窩一般,所有當兵的都出動了吧?
消息不是說暫編團一營的人都去二龍山剿匪去了嗎?怎麽還這麽多人?難道消息有誤?甭管有沒有誤,得想辦法炸軍火庫啊!想及此,侯三一咬牙沖出了黑暗之處,身材靈活地向前面奔跑的人群沖了過去。不過他可不是去拼命,而是拼運氣去了。
侯三奔跑的速度堪比“草上飛”黃雲飛,隻不過此時卻沒有黃雲飛的膽識罷了。就在與當兵的快要接近之際,侯三的腳下被狠狠地絆了一下,身體直接扔了出去,摔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眼前頓時金星亂竄,差點背過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