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簡人坐在辦公室裏也沒閑着,坐在椅子裏把玩着白玉珠串,心裏卻算計着該如何把手裏的東西賣個好價錢。前幾日折騰出去三件古董賺了三千大洋,讓他的私欲愈加膨脹,算計了好幾天才整明白:兩車古董可謂是價值連城!
看來二龍山的油水還真不少,我道是那幫馬匪要錢有錢要槍有槍呢,原來古董如此暴利。黃簡人思索着該如何讓二龍山的吐出更多的寶貝,如果還故伎重演的話估計沒有勝算的可能,爲今之計隻有一途可走:攻陷二龍山。
陵城大小商鋪的進項錢收上來有幾天了,黃簡人到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麽用這筆錢。現在看來以前想得有點太愚蠢,總以爲隻要不剿滅二龍山的馬匪,進項錢就不會斷,就沒有想過二龍山的寶貝價值連城這回事,隻要剿滅了二龍山所有寶貝都得姓黃!
黃簡人瞥了一眼窗外,一抹溫暖的夕陽之色染紅了天空,冷峻的楸樹落葉紛紛,景緻怡人,不禁長出一口濁氣,抓起電話便撥通了小舅子的電話。
暫編團一營營部内,耿精忠正在擦拭一枚圓潤如玉的青花盤子,電話鈴突然大作,吓得這小子差點沒把手中的寶貝摔到地上,慌忙把青花瓷盤小心地放到桌子上,抓起電話:“你他娘的是催命鬼啊?吓死老子了!”
耿精忠說話口無遮攔是出了名的,爲此黃簡人沒少訓他,但狗改不了吃屎,抓起電話不問青紅皂白便是一頓罵,待聽明白了對方是黃簡人時,這小子才意識到有點害怕。
“姐夫?咋是你呢?老子以爲是城裏樓子裏的老鸨呢!”耿精忠滿臉堆笑道:“您有什麽事?是不是去錦繡樓吃飯啊——老子好幾天沒去那裏看白牡丹了……啥?您還要用兵?”
“準備好百十号精兵,晚點時候我去你那裏!”黃簡人氣呼呼地把電話挂斷,雙手叉腰陰沉地望着即将黃昏的天空,什麽時候圍剿二龍山最好?當然是今天!
作爲一名資深的警察局局長,黃簡人對特殊行動有着極爲精準的把握,尤其是圍剿二龍山馬匪一事,經過幾次失敗後他總算摸到了點規律:但凡是興師動衆地去圍剿,一定會一敗塗地!
馬匪在陵城鐵定有暗莊,這邊隊伍還沒有出城呢,二龍山那邊已經做好了迎戰準備——所以才屢戰屢敗,讓他在縣長孫大人那裏無法擡頭。尤其是前兩次圍剿馬匪,出兵之前謀劃了近半個月,又是發動員令又是召開誓師大會的,鬧得滿城風雨。
每次警察隊和治安團去剿匪,陵城大街小巷都轟動了,還沒等隊伍出城二龍山馬飛早已經做好準備了。今晚要搞一次隐秘的行動,打他個措手不及!
黃簡人想及此滿臉橫肉不禁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來,慢條斯理地檢查一下配槍帶上白玉手串便推門出去,吩咐二狗子立即召集警隊集合,等待出城執行任務。
“局座,這麽晚了執行啥子任務?”二狗子敬了一個不甚标準的軍禮瞠目問道。
“哪那麽多廢話?今晚的城門守衛全部換成了咱警察隊難道你還沒有猜出來怎麽回事?跟我這麽多年是咋混的!”黃簡人瞪一眼二狗子呵斥道:“巡邏隊原班人馬就行,告訴兄弟們每人賞大洋五塊,城外集合!”
“是!”二狗子望着黃局長的背影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帶仔細品味一番後才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這幅臭記性怕是當不了官了!下午的時候局座已經部署巡邏隊換防,替代了把守城門的治安隊。看來局座今晚要有大動作了,但究竟是關門打狗還是出城剿匪還不得而知。
黃雲飛漫無目的地在陵城中街閑逛,心裏卻始終想着如何報仇雪恨!一定要讓姓宋的小兔崽子死無葬身之地,以解心頭之恨。還有那個高深莫測的老家夥,倒要看看他有幾個腦袋,敢在老子的背後捅刀子。
現在的黃雲飛隊二龍山上上下下滿是仇恨,看誰都不順眼,想誰都像是自己的仇人。之所以隐忍不發是因爲自己實在是人單勢孤,那些酒肉朋友關鍵時候一個也指望不上,所以要想報仇還得另辟蹊徑才行。
陵城大街小巷對于黃雲飛而言再熟悉不過,路過錦繡樓的時候瞄了一眼裏面,樓子裏人聲鼎沸香豔怡人,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宋遠航說在錦繡樓給他準備了一間房間供他享用,不知道是真還是假,更不知道究竟是何用意。
黃雲飛沒有輕易進錦繡樓,而是在樓前轉悠一圈向老相好的住所而去。俗話說無功不受祿,宋遠航有那麽好心讓老子到城裏來享福?良心發現是不可能的,估計是想把老子攆出二龍山,他好名正言順地當寨主。
所以說無論宋遠航如何推心置腹地與黃雲飛懇談都是無濟于事的,對于一個心胸狹窄的人而言,好與壞的評判标準永遠是泾渭分明,而黃雲飛恰恰是一個心胸狹窄而又生性多疑之輩。
宋遠航讓他入住錦繡樓的目的是探聽陵城警察隊的動向,而黃雲飛一腳踏入城内便把這件事抛到了九霄雲外,一頭紮進了老相好的溫香軟玉之中了。
黃昏将至,秋風習習。
城外暫編團一營營部内,耿精忠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不停地摩挲着大拇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瘦狗臉滿面愁容。姐夫說今晚要有更大的行動,要他做好準備,但事關重大,萬一被馮大炮知道了可不得了!
耿精忠雖是頭腦簡單之輩,但私自調兵是何等重罪他比誰都明白。前次秘密調兵燕子谷打伏擊做得天衣無縫,手下的兄弟們也都論功行賞了,但紙裏包不住火,外面已經出現了一些不好的傳言,說什麽他跟着當局長的姐夫發了大财雲雲。
正當此時,電話鈴聲催命一般響起來,吓得耿精忠一哆嗦,慌忙抓起電話,心裏撲通撲通直發毛:“誰啊?”
“隊伍準備齊整沒有呢?”
電話裏響起姐夫黃簡人的聲音,耿精忠不禁放松了一下心緒,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吓死我了,老子以爲是馮大炮打來的呢!姐夫,這事兒你有幾成把握?”
黃簡人不耐煩地道:“沒有把握你小子就不去了?隻要姓宋的活一天咱們就得提心吊膽一天,一日不除就是一塊心病!”
“我的意思是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待風聲過去後再動手也不遲!”
“你怕了?幾個小毛賊還把你吓傻了不成!”
耿精忠松開了風紀扣,敞開脖領子低聲道:“老子什麽時候怕過事?這不是團裏在整訓嗎,馮大炮昨天下午來軍火庫檢查安全情況,我跑前跑後忙了一天,讓我時刻做好戰鬥準備呢!”
“戰鬥準備?跟誰打仗?是二龍山的土匪還是日本人?”黃簡人不屑地冷笑道:“徐州距離陵城十萬八千裏,南京城已經被日本人占領了——陵城這地方山高皇帝遠的跟誰打仗去!”
“不是……”
“這次我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解決掉二龍山,宋老狗重傷在身,山寨人心浮動,缺醫少藥沒有武器,你說說看現在不動手還等他們養肥了再動手?”黃簡人不滿地罵道:“到時候你小子的腦袋在不在還說不定呢!”
耿精忠吓得脖子一縮,冷汗立即流下來,臉色變得更加陰沉起來:“姐夫,你要是這麽說——老子幹!”
耿精忠放下電話思索片刻: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上次馮大炮沒有發現我調兵,這次照樣能做得滴水不漏!
傳令兵扯着脖子吹響了集合哨子,尖銳的哨音離老遠就能聽到,暫編團一營當兵的除了站崗放哨的以外全部立即集合,十幾分鍾後便集合完畢,真正地顯示出了正規軍的作風來。不過耿精忠知道其中的奧妙,近幾日暫編團接到了通知,準備随時随地開拔,究竟是什麽時候和去哪裏,誰都不知道。
暫編團一營是步兵營,主要負責全團武器庫安全,因此這裏也是暫編團的核心地帶,幾乎所有當兵的也都是暫編團的精銳部分。耿精忠稍微整了整軍容,掃視一眼手下,這些家夥們大多軍容不整,有的還敞着懷歪戴着軍帽,一眼便看出來老兵油子全在一營呢。
“耿營長,今晚有任務?”一個老兵油子叼着煙斜眼看着耿精忠笑道:“是不是出去拉練啊?咱可先嚴明了,老子的身子骨比較金貴,原道走不了,您說可咋整?”
耿精忠冷眼瞪着兵油子:“不去也可以,給老子扔下兩塊大洋,哪涼快滾哪去——還誰不願意去拉練的,統統給我站出來!”
本來集合得好好的隊伍一下子便亂了套,不願意去拉練的出隊坐在地上抽煙打屁,不想去卻不敢說出口的原地叽叽歪歪堆砌各種理由,唯有少部分當兵的依然站在隊伍裏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