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内,二當家的黃雲飛指揮手下把所有槍支彈藥收進庫房,生怕這些家夥自己長了翅膀飛掉!
宋遠航坐在太師椅裏沉默無言,偶爾看一眼正在忙碌的黃雲飛,心裏矛盾的很。他的身手在山寨裏數一數二,但心術有點不正,若是擔任重任的話恐怕要贻誤戰機;若選派别人又難以完成任務。
“少寨主,現貨已經收了,咱最大的困難就是銀錢的事,您有什麽章程?”老夫子低眉問道。
半晌,宋遠航才長出一口濁氣:“夫子,二龍山最大的困難不是錢,而是大戰在即生死攸關!”宋遠航把信遞給老夫子。
老夫子接過信箋展開,臉色不禁凝重起來!
“宋兄呈啓:
茲聞近日身體有恙,弟惶恐不安之至,本應躬身前往探視,怎奈亂世纏身而不得,但願兄台勿怪……探得準确消息,陵城警察局及治安隊近日将有大動作,萬望兄台做好一應準備,特送上一批軍火上山,以解燃眉之急!”
寥寥數語,讓老夫子不禁冷汗直冒。這封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黃簡人聯合暫編團圍剿二龍山,而且時間也明晰了,“近日”二字足以說明就在這幾天。
“少寨主,你怎麽看?”老夫子把信遞給宋遠航,臉色凝重地問道。
宋遠航把信點燃,頃刻間化爲灰燼,拍拍手上的紙灰信步走到聚義廳門口,望着幽深的夜,漫天星鬥依然燦爛如昨,山風陰冷吹透衣衫。心裏卻思索着該如何應對即将到來的暴風驟雨!
“二當家的,據說前日夜晚你去陵城找工産黨遊擊隊了?”宋遠航忽然問道。
黃雲飛抹了一把汗,心頭“咯噔”一下:“有這事!”
“抓到遊擊隊員沒有?”宋遠航冷眼盯着黃雲飛目光逼人,有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流露出來。
“少寨主爲何盡問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老子想抓幾個遊擊隊,但走半道改變主意了,去陵城樓子裏玩了個通宵!”黃雲飛面帶不善地冷笑道:“你有什麽意見?”
老夫子臉色陰沉地瞪一眼黃雲飛,這家夥有點太放肆了!不過少寨主這個檔口怎麽不緊急應對警察局圍剿之大計?再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宋遠航深意地笑了笑:“沒去就好,二龍山現在是四面楚歌,不能再得罪任何一方勢力了,倘若能度過難關的話便可逢兇化吉,不過有點難!”
黃雲飛本以爲小兔崽子會大發雷霆興師問罪,誰成想宋遠航輕描淡寫雲淡風輕地一句略過,深感意外。又品了品他的話,似乎有很深的用意,便反身回到聚義廳。
“夫子,傳我命令,封山半月,各處關卡道口加強戒備,一有風吹草動及時通信。”宋遠航在太師椅上坐定淡然道。
老夫子點點頭:“少寨主有辦法了?”
“沒有!”藍笑天的信明确指出近日陵城警察局将聯合暫編團圍剿山寨,不論他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都應該引起重視。現在山寨人心浮動,分幫立派十分嚴重,宋遠航不知道究竟該相信誰。
黃雲飛踩着凳子敞開裏懷斜眼看着宋遠航:“這又是吹的什麽風?清明世界弄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
侯三暗中看一眼黃雲飛,這家夥陰陽怪氣的調子實在難聽,一點也不給大當家的面子,少寨主能忍?不過可千萬别小瞧宋遠航,他的心機和手段可不是你姓黃的可比的。
“侯兄弟,找幾個身手利索熟悉陵城地形的兄弟來,我有事情要安排!”宋遠航根本沒正眼看黃雲飛,現在不是跟他鬥狠的時候,萬一這小子狗急跳牆的話對山寨也是一個不小的隐患。
侯三領命出去。
宋遠航深呼吸一口氣:“諸位,燕子谷伏擊戰是陵城警察和暫編團合謀所爲,他們的目的顯然不是搶什麽古董車輛,而是要剿滅你們,各位怎麽看?”
黃雲飛一愣:“人證無證都指向工産黨遊擊隊所爲,少寨主怎能說是陵城警察?”
“二當家的,徐州方面傳來消息,根本沒有什麽四海商行,也沒找到那個姓朱的管事的,這是一場天大的迷局,燕子谷伏擊不過是個開頭而已!”宋遠航淡然道:“陵城暗莊也有不少信息,并沒有發現警察局和保安隊出城,也沒有聽到黃簡人圍剿二龍山的任何信息!”
“這能證明什麽?”黃雲飛冷哼一聲:“他們沒有出城就意味着不可能道二龍山眼皮底下打伏擊搶奪古董車!”
“這說明燕子谷伏擊的隊伍不是警察局和保安隊,但從火力情況看應該是正規軍!”宋遠航目光咄咄逼人地看着黃雲飛:“黃兄,在陵城地界敢打二龍山的主意而且火力戰力如此彪悍的隊伍有幾隻?是城外國民黨暫編團還是隐藏在山裏的遊擊隊?”
黃雲飛啞口無言,心裏卻焦灼萬端:在燕子谷搜到的所謂“證據”感情是對手故意留下的“鈎子”——迷惑人眼嫁禍于人!
“遊擊隊的戰鬥力也不弱,但咱跟他們井水河水兩不犯,沒有伏擊的任何理由,城外暫編團嗎……”老夫子低頭思索片刻,用翡翠眼袋敲了敲桌子:“這裏面很有文章啊!”
黃雲飛還想争辯,一聽到裏面“有文章”,便閉上嘴巴。
“你對陵城比較熟,請你辛苦再去一趟,怎麽樣?”宋遠航淡淡地說道:“執行一項機密的任務,不過你要保證成功不許失敗!”
“老子沒那份閑心!”黃雲飛一腳踹翻了凳子:“你以爲進城跟進自家大門那麽簡單?城門有重兵把守,裏面的警察隊治安隊好幾百号——宋遠航,你是不是想老子早點死?!”
宋遠航坐在椅子裏一動沒動,臉上浮現一抹殺意!
“你不敢去?半夜入城如履平地,現在怎麽慫了?少寨主跟你商量半天你一腳就踹翻了凳子,難道想造反不成!”老夫子隐忍心中的怒氣,黃雲飛嚣張跋扈在山寨是出了名的,但沒想到如此惡劣,如果再縱容他也許會禍起蕭牆啊。
聚義廳内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黃雲飛被老夫子質問得啞口無言,但又放不下面子說軟話,隻梗着脖子滿面怒容道:“老子單槍匹馬那會小崽子說不準在哪遊山玩水,現在想叫老子沖鋒陷陣了?”
“這件事若辦成了你就是二龍山寨主!”
聚義廳内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少寨主瘋了!而黃雲飛也爲之一愣,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臉一紅貪婪地笑了笑:“你不要用寨主之名勾搭老子,老子是無事一身輕,想吃就吃想嫖就嫖,誰他娘的敢管我!”
黃雲飛冷笑幾聲便出了聚義廳,所有人都看向宋遠航。二當家的的确做的有些過火,壓根沒把少寨主當盤菜,這要惹下殺身之禍的!
宋遠航望着黃雲飛的背影,這家夥就是一個地痞流氓,你用文化人的辦法對付他就是一個錯誤。如果現在就跟他徹底鬧翻的話絕對沒有好處,但宋遠航已經忍無可忍了。
“把他的搶繳了,三天内不許出山,出山後不得回寨!”宋遠航面無表情地說道。
衆人面面相觑,少寨主這是發脾氣了。不過沒有人敢動,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個燙手的山芋——二當家的可是心黑手辣,說翻臉就翻臉的主!
“你們沒聽到少寨主的話嗎?”老夫子拍打一下桌子:“山寨的規矩是什麽?黃雲飛該受如何處置知道不知道!”
“軍師啊……”
“快去!”
“是……”
宋遠航擺擺手:“不必了!諸位,陵城警察局聯合暫編團不日将圍剿二龍山,我想讓二當家的去一趟陵城摸摸底,既然他不願意去就算了,我去!”
“這種事少寨主怎麽能辦得來……我的意思是說您對陵城周邊不熟悉啊!”侯三擦着臉上的冷汗尴尬道:“莫不如咱們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禦敵大計……”
“一群烏合之衆哪有什麽禦敵之計謀?隻會窩裏橫!”老夫子怒斥道:“少寨主,您不能去陵城!”
宋遠航冷笑一聲:“大家散了吧,我還要和蠻牛巡山!”
夜色漆黑,山裏靜寂。唯獨二當家的卧室内亮着油燈,宋遠航站在院子裏淡然望着那抹燈光:“蠻牛,你在門外把守!”
“少寨主,這種事還是我來吧,有失你身份啊!”蠻牛咧嘴一笑:“山寨裏誰都懼怕姓黃的,但蠻牛不怕,他有種就一槍把老子打死,到時候你給俺燒紙就行!”
宋遠航莞爾:“他要敢向你開槍,我立馬給你報仇!”
蠻牛大大咧咧地走到二當家的房門前,舉起拳頭敲門,用力過猛幾乎把門給拆了。屋裏沒有任何反應,不知道黃雲飛究竟睡沒睡,也不知道在沒在。宋遠航握着槍的手冰涼,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蠻牛幹脆一腳踹開房門沖了進去,一股濃重的酒精味撲鼻而來,屋内一片狼藉不堪,兩個土匪頭目喝得爛醉如泥,黃雲飛也喝了不少,但蠻牛闖進來還是發現有些不對,想要拔槍卻發現槍不在身邊,想要反抗胳膊腿卻不聽使喚!
“蠻牛……你……你他娘的……深更半夜來陪老子喝酒……”黃雲飛的話音未落,宋遠航已經走進屋内,這小子的酒一下就醒了一半,老臉紅的跟猴腚似的:“你……想幹什麽?!”
宋遠航把挂在牆上的槍摘下來,在手裏擺弄着:“我三令五申不得酗酒,現在你卻帶頭違反山規!”
“老子……”黃雲飛忽的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沖到宋遠航身邊,還沒等擡手,臉上已經挨了一記重拳!
蠻牛氣得臉色幾乎變形,一拳把黃雲飛打倒在地,那小子趴了半天也沒有起來。在外面守候的侯三帶着山寨巡山隊的兄弟也沖了進來,一看二當家的口鼻冒血,心裏不禁樂開了花:該,活該!早該收拾收拾這丫的混蛋!
“把參與酗酒的給我綁了,扔到後山九瀑溝,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開山門!”宋遠航把槍插在腰間,看都沒有看黃雲飛一眼,便轉身而去。
“少寨主,二當家的咋處理?”侯三跟在宋遠航身後不安地問道。
宋遠航停下腳步楞了一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黃雲飛違反寨規不可饒恕,你們看着辦吧!”
“按照以往的做法都是放風筝的……”侯三立即指揮兄弟把喝得爛醉如泥的兩個家夥捆起來,送到後山九瀑溝受罰。但如何處置黃雲飛卻犯了難:總不能把二當家的“放風筝”吧?
侯三冷笑一聲:“得讓二當家的好好醒醒酒,讓他知道二龍山是兄弟們的二龍山,不是你一個人的二龍山!來人,把二當家的擡到院子裏,澆點涼水醒醒酒!”
人爲刀粗,他爲魚肉!再牛的人物也抵擋不住幾盆冷水,況且現在是深秋的時節,山裏面的夜極其幹冷,驕橫跋扈的黃雲飛被繳械還不知道怎麽回事,便被扒光了扔到了院子裏,兩盆涼水兜頭蓋臉地下去,人幾乎凍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