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差點沒看吐了,忽然發現屍體旁邊出現一支M1911手槍,欣喜若狂地抓起來在屍體上擦幹淨,又用衣襟仔細擦拭一番,喜滋滋繼續找寶貝。就在他不經意回頭的時候,忽然發現“死屍”動了一下,侯三以爲自己花了眼,轉身走到屍體面前定睛細看,那家夥滿臉鮮血,嘴裏還流着血。
“你他娘的都死透透的了還他娘的吓唬我是不?”侯三等着不打的眼睛,“啪”的一下打開M1911手槍的保險指着屍體賤笑:“有種你咬我一口……”
這具屍體很特别——以侯三常年打家劫舍的經驗判斷,他頭部以上根本沒有受傷!
就在侯三用手探視一下屍體鼻息的時候,“屍體”又動了一下,吓得侯三差點沒把槍給扔了。他的膽子不小,但在死屍遍布的陣地上突然發現個活的,無論是誰都會條件反射一般地受到驚吓。
侯三也不例外。不過吓到侯三的可不是這些,而是另有因由!
“大當家!大當家的——快來啊,不好了!”侯三的聲音都變了形,聲嘶力竭地嚎叫着,周邊搜查的兄弟們都鄙夷地看着侯三:你他娘的詐屍啊?!
宋載仁正和老夫子辯論着,忽然聽到了侯三的嚎叫,老臉不僅陰沉地下來:“詐唬個屁啊?沒見過死人啊!”
“大……大當家的,好像是少爺!”侯三丢下手槍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地喘着粗氣,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慌忙抱住“屍體”移動到旁邊:“大少爺——!”
宋載仁幾步就奔到了侯三的位置,目光剛一接觸到他懷裏的“死人”,眼睛忽然發黑腳下一閃跪倒在宋遠航旁邊,擦去宋遠航臉上的斑斑血迹,扯開衣服一看,胸口上正挂着一塊精緻的玉牌!
渾濁的淚水頃刻落下來,宋載仁慌亂地四處亂摸,嘴裏含混不清地叨咕着什麽,誰都沒有聽清楚。
“大當家的,方才我摸過,少爺還有一口氣!”侯三輕輕地放下宋遠航,手無阻錯地跪在地上:“大少爺你醒醒,我是侯三……大當家的在這呢……你看一眼啊!”侯三一把鼻涕一把淚,弄得周圍兄弟不禁難受起來:打秋風打秋風,竟然打到親兒子頭上了,難道這是天意?
宋載仁渾身無力地癱坐在荒草地上,滿臉焦急地看着老夫子正在給兒子掐人中,這個彪悍的土匪仿佛在一瞬間便喪失了那種與生俱來的威嚴和霸氣,更不要說是方才意氣風發地打劫了。
“小兔崽子當年你一聲不吭地就跑了,現在怎麽樣?老子随随便便就把你給撿回來了!”宋載仁還不忘記吹幾句牛皮,不過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頭瞪着猩紅的眼珠子憤怒道:“剛才是誰他娘的不讓我動手的?差點害死我親兒子!”
侯三滿臉委屈地哭喪道:“大當家的明鑒啊,是你不讓弟兄們出擊的,說撿便宜要講究方式和方法,要有文化。”
“滾蛋!回山慶功!犒賞三日!”
侯三立即來了精神:“都聽到沒?回山慶功犒賞——還他娘的愣着幹啥,快把車弄來拉少爺回家!”
黑松林子裏立即喧嘩一片,大小土匪都打心眼兒裏爲大當家的高興,大少爺“失而複得”——雖然過程有點曲折,讓人看得揪心不已,但結果還不錯——大少爺還有一口氣呢!
宋載仁坐在馬車裏抱着奄奄一息的宋遠航,屁股下面坐着價值連城的寶物箱子,老淚始終沒有斷過,嘴裏念叨着猴崽子、兔羔子、王八蛋玩意的親兒子,不知是喜是悲。
老夫子金鎖眉頭跟在馬車後面,不時看一眼宋遠航。此人正是大少爺!但他爲什麽會出現在黑松坡?他親眼目睹了戰鬥全程,大少爺押送這批文物途徑黑松坡,另一夥冤家對頭打了押運隊的伏擊,若不是趕巧“打秋風”救下他估計大當家的這輩子都甭想見到寶貝兒子了。
“侯三,你沒發現其他什麽不對的地方?”老夫子凝重地看一眼旁邊的侯三問道:“比如交戰雙方的部隊番号之類的?”
侯三的腦袋搖的像撥浪鼓:“絕對沒有!軍師,護送大少爺的是國民黨憲兵隊的,服裝上看似差不多但還是有些差異,而打野食的那幫雜種是國軍暫編團的,那部分的不好說!”
老夫子點點頭:“戰場别留下咱們的蛛絲馬迹,另外通知下去這事也不要像外面宣揚,更不要提起截獲貨物之事,謹記!”
“咱二龍山的英雄啥時候變得這麽畏手畏腳的啦?”侯三不屑地冷笑:“在陵城地界哪個不知道二龍山?誰人不曉得大當家的名聲!”
“這次不一樣!”老夫子瞪一眼侯三,快步跟上馬車。
土匪們趕着馬車滿載戰利品蜂擁進黑松坡的老林子唱着山歌打道回府,片刻之間便蹤影全無。
當齊軍率領遊擊隊員到了狼藉不堪的交戰之地着實被吓了一跳,荒涼的黑松坡上屍體遍布血迹斑斑,空氣中還殘存着硝煙和血腥的味道,可見戰鬥打得是何等慘烈。
“齊隊,這裏像是被土匪洗劫了,啥玩意都沒了!”老宋查看一番才跑回來分析道:“我們來晚了一步,戰鬥才結束不到一個小時的樣子!”
齊軍點點頭,看來是這是一場伏擊戰,戰鬥呈現出一邊倒的狀态,在進入山林一側的守方顯然是被突襲,所有人都死在極小的範圍内,而且有馬車壓過的痕迹。足以說明他們是運送貨物行至此地遭到了伏擊。
“方警戒線一百米,在此範圍内仔細搜查,最好找個活口!”齊軍立即命令隊員展開搜索,期望能找到一個活的,一問便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從戰場痕迹來看的确被土匪打劫過,齊軍早就發現不少屍體被搜刮過,有的屍體連武裝帶都被搶走了——應該是被打死後被人弄走的!這幫混蛋雜種玩意,人都死了還不忘扒皮。
是什麽人如此膽大妄爲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逞兇?雙方都是國民黨兵,但從一邊倒的戰鬥狀态來看,一方已經取得了絕對勝利,另一方被消滅殆盡已經沒有了反抗!
齊軍心細如發,他從宋遠航護衛隊死亡的情形便判斷出這場戰鬥絕對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押運貨物一方采取了被動守勢卻難以抵擋從山楞線而來的伏擊火力,所以大多數士兵都死在一起。而另一方則死的很蹊跷:幾乎是在某一個瞬間——比如沖鋒的時候——遭到了滅頂打擊!
敢在陵城周邊發動這樣一場血洗行動的土匪除了二龍山以外,絕對沒有第二支隊伍,齊軍對此深信不疑。從中也看得出來,這股土匪是何等的彪悍和毒辣!
“隊長,這有個活的!”一名遊擊隊員忽然叫喊道。
醫務員急忙跑了過去,齊軍也緊随其後趕到,當醫務員解開他的衣服忽然發現裏面竟然穿着日軍的軍裝——隊長,這家夥……是鬼子!
話音未落,滿臉鮮血未幹的日軍突擊隊員猛的一翻身竟然把醫務員甩到了一旁,随即便掏出一枚八九式撞擊加重手雷,往身上猛的一磕,用日語高呼:“天皇陛下萬歲!”
“轟隆!”
一聲劇烈的爆炸把距離十幾米外的齊軍掀翻在地,煙塵四起碎石飛散,醫務員和發現傷兵的遊擊隊員被劇烈的爆炸瞬間淹沒,鬼子傷兵被炸成了碎片!
齊軍的額角流出鮮血,但還是在第一時間便反應過來,爬起來沖向爆炸地點,一切都已爲時過晚,方才還在身邊的醫務員小劉和遊擊隊員英勇犧牲。齊軍向鬼子的屍體連開數槍,把那家夥打得稀巴爛,若不是老宋跑來及時止住情緒失控的齊軍,他會把所有子彈都傾瀉在鬼子身上。
“隊長你冷靜點!”老宋抱住齊軍悲傷不已:“小鬼子太狡猾了,僞裝成國民黨中央軍深入這裏絕非是爲了打劫,咱們有點大意了!”
身爲遊擊隊長的齊軍作戰經驗不可謂不豐富,但從來沒有吃這麽大的虧!小鬼子僞裝成國民黨軍隊深入黑松坡打伏擊,他竟然沒有看穿,更讓他懊惱不已的是在勘察雙方戰場之際竟然被鬼子反咬一口,犧牲了兩名隊員。
“都給我仔細查看,凡是穿兩套軍裝的都是日本鬼子,給我丢到山溝裏喂狗!”齊軍咬牙切齒地吼道:“再發現受傷的鬼子就地槍斃不留活口!國民黨兵好好掩埋,做好标記!”
幾名遊擊隊員馬上行動起來開始甄别死者身份,遵照隊長之命但凡是小鬼子都扔到了山溝裏喂狗。
“齊隊,這小鬼子真邪乎了,僞裝功夫和伏擊位置選得恰到好處,從戰場上看雙方打得很慘烈啊,但國軍還是沒能抵住鬼子的火力!”老宋唏噓不已道:“咱們晚來了一步,否則一準能收拾了這幫雜種。”
“你以爲那麽簡單?”齊軍把槍插到腰間:“這裏蹊跷太多,我們若提早到或許會發生更慘烈的戰鬥!”
“難道小鬼子沒打赢?”老宋疑惑不解地看一眼悲傷不已的隊長,不知道他究竟看出什麽問題來,竟然與自己的判斷大相徑庭。
齊軍歎了一口氣:“此地是二龍山的地盤,小鬼子也許不知道他們闖山犯了忌諱,他們選擇山楞線作爲伏擊點,卻沒有地方後面的黑松坡老林子,從鬼子的屍體看所有人都是從背後打死的——無一例外!”
老宋震驚不已道:“難道是黑吃黑啦?”
“不是黑吃黑,而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齊軍沒有心思分析這些,長途奔襲這麽遠以爲能找到殺害王大爺祖孫的兇手,未料到旁生枝節,鬼子小分隊伏擊了國軍,而土匪竟然背後插刀子把小鬼子給收拾了!
二龍山土匪在無意之間幹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憑什麽我來買單?令齊軍最難以接受的是兩名遊擊隊員不明不白地犧牲,他卻連報仇的對象都找不着,憋在心底的氣發不出來。
“什麽相争?誰得利了?”老宋不明就裏地裂嘴道:“是不是螳螂捕蟬那檔子事?”
齊軍瞪一眼老宋:“此地不宜久留,傳令部隊立即撤離!”轉身望着黑松坡老林子,穿過黑松坡北走數公裏便是二龍山,那幫悍匪說不定現在正在慶祝呢。
楚連長在天之靈應該感謝遊擊隊。也許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命喪黑松坡,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對手是日本鬼子,爲他們弟兄報仇雪恨的竟然是二龍山的悍匪,而工産黨遊擊隊卻掩埋了這些死不瞑目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