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曼順勢拉過一名女學生,聲情并茂道:“誰的家中沒有父母、妻兒老小、兄弟姐妹?你們是軍人,保衛國家和人民安全才是你們的天職和義務,今天就算你們苟且逃過了江,但是我告訴你們,你們的魂會留在這裏,留在南京,你們的良心一輩子不會得到安甯,你們盡管安慰自己說你們盡力了,你們盡管欺騙自己說無能爲力,你們就是中國軍人的恥辱,你們現在的行徑讓軍人的榮譽掃地。”
潰兵上尉有些心虛道:“怎麽了?怎麽了?自九一八事變之後,國軍各部隊除了稅警總團外,其餘各部隊皆實施“國難薪”,軍官少尉每月國難薪是三十元,中尉是四十元,上尉是五十元,少校爲八十元,中校爲一百元,上校爲一百二十元,将官是一百五十元整,不過在這基礎之上還要照慣例打八折,拿這麽點錢就讓老子賣命?家裏爹娘老子都不要了嗎?”
這時,人群一陣慌亂!一副擔架被擡了進來,一名重傷的上校在中校的陪同下勉強的坐了起來。
上校十分虛弱道:“我們身爲國家軍人,國家危難之際,竟然将槍口對準自己的同袍和袍澤弟兄?恥辱啊!都不如一個小姑娘。”
可能是牽動了傷情,上校一陣猛烈的咳嗽後,長長的松了口氣繼續道:“小姑娘,你真是讓我們這些七尺之軀汗顔不已啊!這裏也不都是我817團的弟兄吧?方連長把槍放下來,你的槍就是幹這個用的嗎?”
被上校點名的潰兵上尉滿臉羞愧:“團座,我們想給你搶艘船給您過江。”
上校當即把手中握着的一根短木棍丢向方連長,憤怒道:“老子身爲中國軍人,面對日寇外辱犯境,民衆遭塗炭領辱,當馬革裹屍死而後已,保衛南京老子立下軍令狀的,生于陝西,死于南京。”
上校轉頭面對一直跟随他的一名中校道:“德仁,人死是小,氣節爲大,萬萬不能丢了我們中國軍人的志氣軍魂,辱沒了氣節,我們雖屢戰屢敗,隻要軍魂氣節還在,亦能屢敗屢戰,我怕是熬不到過江了,給我一個痛快的,我不能讓日本人俘虜,帶着弟兄們打回去,給他們裝船争取些時間,這些無價珍寶是屬于國家和整個民族的。”
上校将一粒子彈塞入中校手中:“老弟,哥哥我先走一步了,我們泉台再見!要記住軍人訓詞!”
中校眼含熱淚背誦道:“帽正影直!軍人之本,行如風、立如松、坐如鍾!守如泰山,攻如猛虎!侵略如疾風烈火!身爲軍人,正逢國難之際,逐寇斬倭乃是我輩身負之使命,不求旌旗常耀,但求馬革裹屍還”
上校滿意的點了點頭,中校猶豫再三掏出手槍,對着上校胸前開了一槍,擦了一把眼淚和迸濺臉上的鮮血,緩緩将子彈揣入口袋。
中校面無表情對楚長鳴道:“讓傷員上船,我們給你們争取時間。”
方連長嘩啦一下拉開空空如也的槍膛,焦急道:“參謀長,弟兄們都沒子彈了,怎麽打啊!”
中校一把抓住方連長的衣領子大聲嘶吼:“兄弟們,團座平日待你我如何?團座在我們眼前以死銘志,自己摸摸褲裆,還是個爺們的就跟老子殺回去,小日本也是爹生娘養,怕個球啊!兄弟們!爲國殉難的時刻到了,全體都有上刺刀!”
滾滾的潰兵人流迎着槍炮最爲密集的方向沖了上去,沿途不少潰兵加入了戰鬥序列。
中國士兵卧在殘破的殘垣斷壁中,從瓦礫下和斷壁下,向追擊而來的日軍射出一顆顆複仇的子彈,悶啞的手榴彈爆炸聲配合着劇烈爆炸的炸藥包,棄屍遍地的日軍很快組織起了新一輪的進攻,這次大約近千名日軍在十幾輛式與九五式戰車的掩護下開始向簡陋的下關防線發動一波猛過一波的進攻。
宋遠航和蘇小曼在緊鑼密鼓的組織裝船,由中國士兵血肉構成的防線在承受日軍密集的火力投射。
幾乎是每一箱文物裝船,每一名女學生上船,就有一名中國士兵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沒有了彈藥的中國士兵在敵我屍體中收集可供繼續作戰的彈藥,或者等待日軍靠近進行肉搏戰。
日軍的戰車迅速的突破中國士兵構成的血肉防線,并且轉動炮塔使用航向機槍掃射,同時開始碾壓中國傷兵。
撤退至此的二門德制的pak三十七毫米戰防炮也加入了戰鬥,從倒塌的房屋中向日軍戰車頻頻開炮射擊,中彈的日軍戰車如同一個施放的禮花,鉚接的炮塔崩裂開來,裏面冒出紅色的火苗與滾滾的黑煙。
很快,戰防炮被日軍擊毀,最後一輛日軍坦克也終于突破的中國守軍的防線,幾名撲向日軍戰車的中國士兵接連在彈雨中倒下,趴在屍體堆中的方連長望了一眼不遠處眼中充滿擔憂的參謀長,突然一躍而起,抱着冒着青煙的集束手榴彈撲向日軍戰車。
殉爆的日軍戰車的炮塔被炸上了天,鉚接的裝甲被撕開了大口子,從中冒出滾滾的黑煙和火焰。
每一陣密集的炮火後,都能響起中國士兵激烈的喊殺聲,隻不過這喊殺聲越來越弱了,在日軍炙熱的火力網中,彈盡糧絕的中國軍人爲了維護軍人最後的尊嚴,在用血肉拖延日軍的進攻。
宋遠航的心随着炮擊一陣陣的顫抖,他們搬運的是國寶文物,流淌的确是鮮血!
很多中國士兵根本不知道他們保護的國寶到底是什麽,有多麽重要,他們更多是希望自己的犧牲有價值。
混亂的下關碼頭被這密集的槍炮聲震得一片寂靜,人們無奈的靜靜的等待着船隻靠岸,擁擠和混亂依然不在了,面對如此接近的死亡,一切似乎都顯得不在那麽重要了,而站在岸邊等候上船的一些不成建制的官兵則在難民質疑審視的目光中飽受煎熬。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一名胳膊上挂了彩的上尉操着陝西話叫喊了一聲什麽?一名頭部裹着被鮮血浸透紗布的少校從一旁的一名散兵手中奪過一挺捷克造zb26輕機槍,嘩啦一聲推彈上膛大吼一聲道:“都摸摸自己的褲裆,還是條漢子的就跟老子殺回去,在這裏受人白眼,一輩子再也擡不起頭,上對不起天,下對不起地,中間對不起家鄉的父老爹娘和犧牲在這裏的弟兄們!今天就讓我們在國都轟轟烈烈的死一回,就算是死,老子也要拉上幾個小鬼子墊底。”
日軍密集的炮火過後,阻擊陣地悄無聲息,宋遠航目瞪口呆。
楚長鳴悲嗆道:“完了,全完了,那些弟兄們全完了。”
楚長鳴鄭重的向交戰陣地方向敬禮,太古号開始緩緩升起舷梯,同船的英國船員用無比敬佩的目光望着阻擊陣地方向,英國船長溫斯特摘下帽子向那些逝去的勇者緻敬。
日軍的翻毛皮鞋和皮靴停在了渾身鮮血,衣衫褴褛中校面前。田中道鳴擺了下手,示意翻譯上前翻譯自己的話給中校聽。
一副人模狗樣的漢奸翻譯得意洋洋替田中道鳴翻譯道:“勇敢的支哪軍人,你已經盡了自己的義務,你可以選擇體面的投降,我将保證你受到公平的待遇。”
中校不屑的吐了口血水:“中國什麽都缺,唯獨就不缺你這樣的漢奸烏龜王八蛋。”
中校費力的掏出已經空倉挂機的手槍,從口袋裏面摸索出一粒子彈。
一旁的日軍士兵慌忙舉槍,田中道鳴阻止了他的部下,中校将子彈裝入彈膛,拉動滑套,對準自己胸口。
中校低聲嘶吼:“誓死不當亡國奴!團座,兄弟來了!”
砰的一聲槍響,掉落地面的手槍的槍管中飄蕩出一縷青煙,地面上的積水中流淌進了鮮血開始變色。
被吓了一跳的漢奸翻譯狠狠的向中校的遺體吐了口吐沫,田中道鳴當即憤怒不已怒罵道:“八嘎!混蛋!”
田中道鳴揮刀劈砍了漢奸翻譯,随即立正向中校遺體敬禮。一旁的日軍中尉十分不解道:”少佐,爲什麽要殺掉王翻譯?王桑還是很盡力的。”
田中道鳴不屑的一擺手:“那種人支哪多得是,對真正的勇士必須心懷敬重。”
日軍中尉若有所思道:田中少佐,俘虜了幾十名支哪傷兵,如何處理?
田中道鳴一擺手,做了一個全部殺掉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