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紹謙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去,站在自己面前,手持長劍的少年,正冷冷地看着他。
“謝龍!住手!”猛然間,鄭紹謙高聲叫道,現在自己這邊隻剩下這一個高手了,自己年歲已高,真要打起來肯定不是這個少年的對手。
謝龍正在追着陳二狗,可是陳二狗仗着身子靈活,總是讓他無功而返,正在惱火的時候,突然聽到鄭紹謙的叫喚,急忙一抽手退了下來。
一見正躺在地上的鄭芝豹,謝龍臉色變了,“五叔,怎麽回事?”聲音裏透着一股子不可思議。
“謝龍,讓大家住手,這次咱們栽了。”不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鄭家老一輩人,鄭紹謙迅速做出了決定。
那邊打鬥的結果已經基本出來,鄭家三十名家丁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大部分人都躺在碼頭上,捂着肚子在打滾叫喚着。
聽到謝龍的叫聲,幾個人如同聽到了大赦一樣,迅速擺脫了奇山護衛,顧不得地上打滾的人,全部站到了鄭紹謙身邊,将手中的武器橫起,護在正在吐血的鄭芝豹身前。
“你叫張桓,是吧?”鄭紹謙站起身來,上前兩步,站到了張桓的面前,“認識一下,我叫鄭紹謙,鄭芝龍是我侄子,我們是福建人。”
張桓點點頭,收劍入鞘,“鄭家的大名我早有耳聞,也很想結交,卻不想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認識,實在不知說什麽好。”
“這次是我們栽了,你想怎麽樣請劃下道來,我鄭家接着。”鄭紹謙雖然五十多歲了,但是站在張桓面前,花白的胡須随風搖擺着,卻顯得沉靜而大氣。
張桓苦笑一聲,“我隻有一個要求,把我的兄弟們帶走。”
“沒有别的?”
“沒有。”張桓搖搖頭,“我來隻是爲了帶兄弟們走,沒有别的要求。”
鄭紹謙點點頭,少年人不忘初衷,勝而不狂,這就很難得了,“好吧,今天算我鄭家欠你一個人情。”
正在這時,突然間岸上人喊馬叫的,一聽就知道來了大隊人馬。
“你!沒想到你當面做人,竟然背後做鬼!”鄭紹謙一下子怒了,這小子竟然叫來了城防的軍馬,竟然還在這裏裝好人。
張桓愣了,這些人馬是哪裏來的?“這些人不是我叫來的,跟我沒有關系。”
正在這時,隻聽有人在外面高聲叫道,“張大哥,休要擔心,小弟帶人馬來救你了。”
一聽這聲音,張桓一下子跪了,竟然是徐文舉這小子。
“徐文舉,馬上帶着你的人馬離開這裏,老子這裏正在同朋友切磋比武,你帶人馬來幹什麽?”既然是徐文舉,那事情就好辦了,張桓張嘴就罵上了。
徐文舉擎着大槍正往人群裏紮呢,突然聽到張桓這樣說,不由地愣住了,嗯?剛才不是還打得正歡嗎?怎麽一轉眼就成了朋友切磋了?
好不容易擠到裏面一看,徐文舉樂了,這切磋下手也夠狠的,那邊躺倒了小二十位呢,這邊還有一個正在吐血呢。
“張桓,我爹看你匆匆走了,怕你吃虧,特意讓我來看看,”徐文舉一舉手中的長槍,“有什麽事情交給我就行了,上面的兵馬都是咱們魏國公府的,一聲令下,他們幾個插翅難逃。”
鄭紹謙本來還想帶着鄭芝豹跳江,可是聽到徐文舉說是魏國公府的,立即放棄了這一打算,先不說能不能從這個叫張桓的手中逃到江邊,就算是跳了江,隻要魏國公下令搜查,想來在南京城裏是沒有逃生的機會的。
“用不着抓人,倒是要快點找人來救人才是。”張桓看了看正在滿地打滾的鄭家家丁,“這次弄不好是要死幾個人的,剛才他們十多個人對敵,下手重了一些,有的人可能會傷了内腑。”
這種往腹部捅的打法,很容易傷肝傷脾傷腸子,而這個年頭又沒有辦法進行手術,所以受了這樣傷的人,很可能隻能等死一條路了。
鄭紹謙張張嘴,很想罵上幾句,可是他也知道,剛才可是生死對戰,自己這邊可是沒有任何留手的,這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戰鬥,容不得他們留情。
“好了,快點來人,把這些人用門闆擔架起,送到回春堂,讓蔣大夫給看看。”徐文舉沖着國公府的人馬一招手,頓時沖下來二三十人,把那些受傷的鄭家家丁兩人一個,提摟着就往碼頭外沖了出去。
鄭紹謙隻能眼睜睜看着手下人被人架走,既不能阻止,又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還是先救人吧,他要是再不醫治,怕是會留下病根的。”張桓看到鄭紹謙在猶豫,幹脆直接出言恫吓。
鄭紹謙和謝龍兩個頹然地後退兩步,國公府的人沖上來,擡起鄭芝豹就走,謝龍一見急忙跟了上去。
張桓看着鄭芝豹被擡走,心裏松了口氣,再看原來受傷的五個奇山護衛,早被陳二狗帶着人給擡走了。
“鄭五叔,事已至此,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傷者的情況吧。”打到這個份上,估計鄭家也沒有什麽想頭了,還是去看看死了幾個吧。
鄭紹謙點點頭,跟着又搖搖頭,“有謝龍跟着去就足夠了,我還要在這裏等人。”
說着話,把右手伸手懷裏,摸出一個皮夾子來,從裏面抽出一張紅色的銀票來,“張桓,這次是鄭家栽了,這一萬兩銀票,就當是鄭家賠兄弟們的醫藥費了。”
張桓呵呵一笑,“錢嘛,我是不會要的。等這件事情了了,要是咱們還有心情坐下來的話,我倒是願意同鄭家做做買賣。”
“噢?不知張公子要做什麽買賣?”鄭紹謙見張桓鐵了心不收,隻好又把銀票裝了起來。
張桓轉了話題,“事到如今,鄭大叔能否相告,到底是爲了何事産生的沖突?”
這架打得莫名其妙,自己跟鄭家雖然都在海上,但是鄭家的範圍在南海,自己這邊剛剛跑了一趟日本,兩家根本挨不上啊。
再說了,打到現在,鄭家人恐怕都不知道他們打的是一位大明朝廷任命的五品千戶,所以張桓十分納悶。
鄭紹謙難爲地四下看看,自己想通過漕幫這條線搭上漕運總督,從而爲鄭芝龍招安做準備,這事兒肯定是不能對外說的。
“我明白了,看來我剛才說的是對的,”張桓看到對方吞吞吐吐的樣子,知道除非是動武的,否則别想讓鄭紹謙說出實情來。
“既然鄭家想要上岸,爲什麽不試試魏國公的路子呢?”張桓靈機一動,反正鄭芝龍最後是接受了明朝的招安,那爲什麽不走徐弘基的路子呢,這樣大家又可親近一些。
鄭紹謙猛一擡頭,真的可以走魏國公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