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家裏過去曾經跟這個什麽叫張貴的有過什麽交集嗎?怎麽自己從來沒有聽說呢?
看到張桓在猶豫,徐弘基也不催促,他知道自己這一問,對方一定會回答,而且基本上如自己所猜測的一樣,這樣一來,事情就要變化了。
“是,據張氏族譜,下官祖上确實如國公爺所言單名諱貴。”張桓坦然地說了出來,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說謊的,不用對面的是一個堂堂的國公,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他也不敢也不會說謊,一個忘了祖宗的人在這個社會是活不下去的。
聽到張桓的話,徐弘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果然,果然是張氏家風,曆久彌新。張桓,今天的事情,都是文舉魯莽,此事就此做罷如何?”
聲音裏居然透着商量的意思,這個就讓張桓和徐文舉兩個傻眼了,一位超品的國公爺居然低聲下氣地與一個五品小千戶商量,說出去誰會信哪!
“爹……”徐文舉傻傻了剛喊了一聲,可是一擡頭看到老爹的眼神,跟平時自己要吃闆子以前的眼神是一樣的,立即縮回頭不作聲了。
張桓剛要上前答應下來,這時剛才那位山羊胡子大叔不幹了,“魏國公,咱們好不容易看到了個熱鬧景兒,你一來就攪了局,這樣子不好吧?”
徐弘基擡頭一看,巧了,竟然是位熟人,雖然在衆人面前,他也沒有任何猶豫,急上前兩步一拱手,“錢兄,何時來的南京?怎不告訴爲兄一聲?”
要說這江南之地,能受得起徐弘基此禮的人不多,不過眼前的這個山羊胡子卻是位大大有名的人物,見到魏國公上前,隻是拱手回禮,“謙益罪餘之人,哪敢驚動國公大駕。”
張桓剛才一見魏國公徐弘基的樣子,就知道這個山羊胡子怕是來頭不小,等到聽完兩個人的談話,一個人的名字已經出現在他的腦子裏:錢謙益。
要說這位确實是位大大有名的人物,十七歲的時候中了秀才,考了十多年好不容易考中了進士,授了個翰林修編,正準備大展宏圖的時候,家裏老爺子去世,沒辦法隻好丁憂回家了。
好不容易等天啓初年,得了個浙江主考官的職位,沒等高興勁兒過去呢,結果發生了科場舞弊案,受了處分,大好前景也受到了影響,第二年,覺着沒臉的錢謙益辭職回鄉了。
這大人物在家裏閑不住啊,又過了兩年,等風頭差不多過去了,他又出來了,主要是給明神宗寫寫回·憶錄,沒想到在家閑着這兩年卻是被套了頂東林黨首的帽子,結果又讓魏忠賢看着不爽,打發手下人給弄回家去了。
這一次在家裏呆了三年,這不眼看着天啓升天、崇祯上台了,他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了,尋思着先到南京試試風頭,看看他東林黨首的帽子現在是不是還好用,能不能在崇祯手下混個一官半職的。
初到南京,四處轉悠了一圈,結果是好話聽了不少,氣也受了不少,就是一樣,官兒一點希望沒有。
一氣之下,東林黨首錢先生就打算繼續回家呆着,去玩弄自己的文字遊戲去。
走之前,想着好不容易來一趟南京,這個季節不去栖霞山看看有些可惜,沒想到卻正好碰上了張桓和徐文舉兩個比試,倒是讓這家夥看了場好戲。
聽說眼前這個山羊胡子是錢謙益,張桓的火騰地一下子就上來了,比當初他看到孔有德時還生氣。
不爲别的,這小子當年騙了秦淮八豔中的柳如是回家做小老婆,等到明亡的時候,人家一介妓·女都要投湖自殺,以全名節,可是這位錢老爺竟然來了一句“湖水太涼了”,就縮回去當了烏龜。
據說這小子後來爲了活命,還打算當回真烏龜,想把柳如是獻給清狗,幸虧柳爺見機的早,提前跑了,要不然真的是讓這小子禍害一輩子了。
一個文人,可以沒有骨氣,可是你不要做出一付天底下除了你以外就沒有别人的清高樣子,到了關鍵時候,你他~媽的倒是做了縮頭烏龜,連個妓·女都不如,算是把男人的臉都丢盡了!
張桓很想把剛剛裝好的火槍對着他來上一槍,可是他也知道,這小子畢竟披了一張名士的皮,别說是幹掉他了,連揍都沒法揍他。
眼睛一轉,張桓呵呵一笑,“這位錢先生剛才可是仗義執言,沒想到與國公爺卻是相識。”
這位錢先生雖然話說得酸溜溜的,但這樣的無良文人,倒也并非一無是處,要是天底下都是有骨氣的文人,那誰要是造反坐了江山,豈不是要從一年級開始從頭培養人才了嗎?
錢謙益捋着山羊胡子搖了搖頭,“隻是随口一說,當不得仗義直言。”剛才那話裏的意思,隻要小徐或是旁邊的家丁回家一說,老徐肯定能聽出其中的意思來。
突然間錢謙益有些心情凄涼,可憐我堂堂一介進士,東林黨首,現在卻是報國無門,隻能每天數鴨·子過日子,真是老天不公啊。
不過魏國公經過錢謙益這樣一說,倒也不好再阻止了,幹脆站在一邊看小輩們如何比試,權當是家裏人自己玩樂一下罷了。
“好吧,既然錢先生說了,那你們就把未盡的比試完成吧,不過我可有言在先,比試可以,千萬不能傷人。”這位上來以後還沒有鬧清楚狀況,還以爲兩人是要動刀槍拳腳呢。
錢謙益呵呵一笑,“國公有所不知,剛才兩位已經比過武藝,下面将要進行文試和财試,都是些不用動手的比試,咱們正好可以看看。”
聽到兒子比這個,徐弘基自然更是沒有二話了,不過這樣一來,張桓倒是有些難辦了,本來他是想着挖個坑把徐文舉埋起來的,可是現在人家的老爹來了,看意思這位跟老張家還有點什麽淵源,這麽當着爹的面兒欺負兒子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可兩個人都已經到了這步田地了,不比顯然是不行了。隻好硬着頭皮上前一步,沖着魏國公拱手施禮,“國公爺,我和文舉二人比試,文試定的是比見識,不過我來自邊疆小鎮,沒有見過大世面,這局我認輸了。”
嘿,這可就有意思了,不但是徐弘基、錢謙益,就連徐文舉、張可廣都驚訝起來,這小子怎麽突然轉性了,竟然主動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