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深秋時分,南京城裏的達官顯貴們都喜歡到栖霞山一遊,既可以禮佛,又可以欣賞漫山紅葉的美景,可謂一舉兩得。
張桓自顧在旁邊護衛着老夫人一行慢慢向栖霞寺行進,禮佛重在心誠,老夫人此行是爲了大兒子張可大祈福的。
張可大雖然貴爲登州總兵,但登州已經算是與鞑子挂上邊了,老母雖然不擔心兒子的勇武,但還是願意陪着孫女一起來到栖霞寺,爲兒子祈福。
對這種禮佛的事情,張桓雖然不是很信,但是卻也并不反對,最起碼可以表達人們一種善良的願景,可以讓人們緊張的心情得到釋放,這就已經足夠了。
再說了,雖然前世時半信不信,可是自從他穿越到了明末以後,他已經對自己前世的一些認識有所懷疑了,要不然怎麽解釋自己穿越這一情況?
張家的隊伍大約有十多人,老夫人堅持隻要張怡攙扶,不讓丫環們沾邊,把她們都打發到旁邊的廟會去玩了,也算是給她們放個假,身邊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親人。
以老夫人的通達,昨天晚上,她已經看清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更看開了很多,兒孫自有兒孫福,作爲老人,除了祝福,還能給他們什麽呢?
走在人群最後面的,卻是剛才面露喜色的張可廣,這小子不好好爬山,眼睛卻一個勁兒向後看,直到看到後面的儀仗停在了山腳下,似乎才放下心來。
山路彎彎、兩旁楓林高低掩映、疏密相間、紅影閃動,盡顯萬種風情,如霞如錦的紅葉,與柏樹交相輝映,更顯得五彩缤紛。
張桓護在老夫人旁邊,看着她們虔誠而慢慢攀爬着,心中竟也慢慢變得平靜下來。
此時太陽高升,燦爛無比,紅葉在陽光照射下交彙出一種更爲奪目的光芒,豔紅充溢了半邊青天,望着這蔚如雲霞的美景,一時間竟然有些癡了。
等來到寺門外,已經是半上午了,老夫人在門外略休息了一會兒,看了看一臉從容的張桓,“張桓,呆會兒我們娘幾個進去要多呆一會兒,既要拜佛,又要聽大師講經,還要在經堂念經祈禱,估計要到下午才能出來下山,你倒是可以趁機四下裏轉轉,秋日的栖霞山是最美的時候,不好好看看豈不可惜?”
張桓急忙躬身應下來,“張桓知道了,謝老夫人指點,這漫山紅葉正讓人熱血沸騰,該着再細細品味才是。”
漫山的紅葉竟然能看得熱血沸騰,這孩子的想法也是沒誰了。
老夫人點頭微笑,“丫頭們,咱們進香去了。”說完帶着張怡小妹等人向寺裏走去。
剛剛聽說又要拜佛又要念經,張小妹和朱小七兩個人的小臉兒早就變色了,頻頻向張桓打眼色,想讓哥哥想法子把她們兩個留下來,可是張桓卻仿佛沒有看到一般,隻好在心裏暗暗發誓,回頭一定要他的好看。
随着老夫人進到大殿裏,張桓也給如來上了一炷香,默默禱念,希望佛祖保佑自己大計得成,阻止那些未開化的野人占領中原的花花江山,以好讓中華兒女能夠跟上時代的步伐,不再重複前世時近兩百年的苦難。
雖然不知道那泥塑的笑眯眯佛祖,兇神惡煞的護法到底能不能聽到自己在祈禱什麽,但是在内心裏反複禱告以後,張桓的心裏竟然有些莫名地輕松起來。
從回到明末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在緊繃着那根弦。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麽經天緯地之才,可是他就是想盡一盡自己的努力,哪怕能夠阻止他們一下,就算是讓李自成那樣的大老粗坐了江山,也比那些未開化的野人強。
他太緊張了,給了自己太大的壓力,他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又能幹成些什麽,隻能是守着自己的小攤子,一點一點擴充積攢自己的實力,希望有一天,能夠成長到足以影響到曆史的走向。
可是這一過程他又是孤獨的,沒有人能夠知道他内心的煎熬,更不會有人來分擔,而且他也不敢對别人提起,隻能獨自承受。
現在,竟然在佛前,在心裏把自己的所念所想默默地說了一遍,總算是有了一個發洩的渠道,心裏的積郁舒展了很多。
奶奶·的,怪不得古往今來,那些皇上臣們熱衷于建造佛寺,原來還有這個功能。
栖霞寺的格局與天下的寺廟格局都差不多,沒用多久,張桓就已經把幾個大殿都逛完了,幹脆信步出了栖霞寺,重回登山路,直接往山頂爬去。
漫山紅葉讓他陶醉而放松,根本沒有發現在他的身後,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直到看他往山頂爬去,才含着笑意離開了。
栖霞山并不是很高,張桓雖然提着那支短火槍和折鐵劍,并沒有用多久就爬上了山頂,半個南京城躍然眼下。
山頂是個一畝左右的觀景台,看樣子是前人專門建造的,有不少人正在随意觀景。
與兩百年前朱元璋定都時相比,現在的南京城已經變大了好幾倍,與原本輝煌的皇宮相對應的是,是黑色的瓦頂與青色的磚牆,一直向外蔓延,頗有點後世北京城環環相扣的意思。
“少爺,這上面的風景還真不孬。”姚二虎拿衣襟扇着風,看着腳下紅的像要燃燒起來一樣的樹林,不由地贊歎道。
張桓點點頭,這兒真的是挺美的,怪不得萬曆當年在這山中建立行宮,以他那個古怪的性子,這個地方頗有仙氣,若是秋後來此,怕是不舍得離開的。
姚二虎轉頭看了看南京城,突然間若有所思,“少爺,你說要是在這兒架上一門大炮,是不是整個南京城都在控制之下了。”
喲喝,沒想到這小子竟然也琢磨起這個來了。
“不行,咱那炮就是一個鐵蛋子,架在這裏,也沒有人害怕,要是炮彈能跟個炸藥包一樣,就跟你說的那個沒良心炮一樣,扔到哪兒會炸的,一炸就死很多人,那樣的話在這兒架炮才能有用。”
姚二虎略一思索,就推翻了自己的結論,跟着說出的話讓張桓目瞪口呆,這小子平時是真憨還是在裝豬吃虎?
“放心吧,鄭六叔正在改進沒良心炮,到時就有了。”張桓鼓勵地拍拍他的肩膀,并沒有把射程、角度等東西告訴他,那個玩藝兒他現在是真的理解不了。
兩個人指點着腳下的南京城,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意思。
正在這時,一大幫子身着藍色布衫的家丁沖上了峰頂,“魏國公府辦事,閑雜人等散開!”
呼啦啦一陣鬧騰,峰頂上的人一見這架式,急忙轉身離開了,張桓不想多事,叫上姚二虎,準備随着人群離開。
沒等走到出口,突然一個十三四歲的精壯少年出現在他面前,滿臉的不屑,斜眼看着他,“你就是登州來的張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