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掌櫃的不敢進,屋子裏那味實在是太吓人了,宿醉後的嘔吐物夾雜着一些臭氣,迎風臭三裏。
張桓屏住呼吸,大步走進屋子裏,用力推開了窗子,一股寒氣沖進屋子,穢氣頓時沖散了不少。
轉頭看向床鋪,那個青衣書生現在已經蜷成一團,如一隻煮熟了大蝦一樣,縮着身子躲在床角,身上床·上滿是嘔吐的穢物。
張桓看了看,屋子裏還有一張床,上前幾步把打算把那人的青色長袍脫下來,可是找了半天,竟然沒有找到紐扣,幹脆伸手一扯,沾滿了穢物的一件青色長袍被他扯成了兩半,這才抓起書生,把他轉移到了另一張床·上。
順手抖開被子給他蓋上,一摸額頭,果然是燒得厲害,再一看書生已經牙關緊咬,不省人事了。
張桓當兵時和在安監局裏都接受過相關的急救訓練,一看就知道這是昏厥了,要是不及時治療,很可能會出大事的。
急忙把書生身子放平,松開腰帶,拉過枕頭墊在腳下,順手從腳部開始往上依次按摩,把全身的血液往腦部推送。
回頭一看客棧掌櫃還傻愣愣地站在門口,不由地怒喝道,“快點進來掐人中,你想讓死在這兒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客棧掌櫃一下子醒過神來了,就算是要趕這個書生走,那也得先救過來,要不然這小子直接死在屋裏,那一切都不用提了。
手忙腳亂地進了屋,來到床前,乍着兩手不知該從哪兒下手。
“掐人中!”張桓咬着牙用力按摩着,“用力掐!”
掌櫃的大手用力按下去,不要命般地掐在人中上。
雙管齊下,這書生很快哎喲一聲叫了起來。
張桓沒有停手,繼續按摩着,客棧掌櫃倒是身子一晃,差點倒在地上。
兩個人互相看看,不由地長出了一口氣。
“掌櫃的,麻煩你能不能想辦法弄點糖水來,若是沒有的話,弄點小米粥也可以。”
張桓看那書生已經醒來,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這個人肚子裏已經吐得沒有東西了,喝點糖水或是米粥是最适宜的。
客棧掌櫃的點點頭,一臉的後怕,要不是這位小哥及時進了屋,這個人還真不好說會不會死在房間裏。
“這位大哥,你剛剛醒來,請安靜地休息。如果能聽到我的話,就略點一下頭。”
張桓這時才有功夫看了看自己救下的這位書生,沒想到一見之下倒是吃驚不小。
原以爲是一位趕考舉子小鮮肉之類的,沒想到卻是一位四十左右歲胡子拉碴的大叔,臉色臘黃,臉頰塌陷,鼻端有微弱的呼吸,任誰看上去也就是比死人多一口氣罷了。
那中年書生的頭輕不可察地點了一下,張桓的心一下子放進肚子裏了,這位清醒過來了,再休息一下,呆會補充點糧水或是米粥,很快就能好轉。
到時再請大夫開幾劑良藥調劑一下,應該很快就能恢複,因爲張桓從他的相貌和消瘦的身體看,這位很可能是長期營養不良造成的。
“你現在是在客棧裏休息,呆會兒掌櫃的會給你拿來糖水或是米粥,你吃下去以後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一應花銷都由我來負責。”
張桓拉過被子給他蓋上,“你随身攜帶的東西都安好,不用挂念,大夫一會兒就到了,到時請他幫你診治一下,很快就可以恢複了。”
中年書生又點了一下額頭,咧了咧嘴似乎是想笑一下,或是想哭一下,幹瘦的臉卻什麽表情也做不出來,倒是有一滴清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慢慢湆濕了頭下的床單。
看中年書生暫時沒事,張桓站起來把沾了穢物的床鋪和衣服等東西卷成一團,提在手裏,大步走出房間,扔到了後院的水井旁邊,讓正在漿洗衣服的婆子們幫着清洗一下。
回到房間時,店小二已經把大夫請來了,正在爲中年書生把脈。
看那大夫須發皆白,坐在床前有模有樣,張桓暗地裏點點頭,這個年頭,大夫更多的是靠經驗,年紀大的大夫通常醫術較高,要不然早就讓人給打死了。
時間不長,老大夫收了手,又翻看了那人的眼皮和嘴巴,甚至聞了聞嘴中的氣味,這才坐到了屋内的桌子前,伸手從醫囊裏拿出筆盒和紙,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個方子,遞給了小二,“照這個方子去抓藥,先吃上三服,然後我再來診看。”
店小二一咧嘴,他手裏沒錢啊,人家藥店肯定不給抓藥啊。
正在這時,張桓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元寶遞了過去,“小二哥,快點按先生講的去抓藥,若是不夠,你回頭再找我讨要就是了。”
老大夫傅照一擡頭,看到張桓手裏的五兩小元寶,撫着胡子呵呵一笑,“笑話,我開出的方子,從來不會超過一百大錢,你盡管拿去,這三服藥有三十大錢足矣。”
張桓一聽,喲這位是專門賣手藝的,而且是一位有良心的大夫啊,不像前世得個感冒都得B超CT來一圈兒,不花個千兒八百的都不好意思說是去看病了。
“這位先生,多謝了。”張桓也不知道該着怎麽稱呼人家,奇山所裏的大夫就孫大夫一位,大家平時都稱他爲孫先生,想來這樣稱呼人家不會錯。
傅照點點頭,“好說好說,小二哥都跟我說了,你這位小哥是個好心人,我老漢很喜歡。”
“不知先生怎麽稱呼?”
“我姓傅,你叫我傅先生就行了。”傅照也不客氣,直接讓張桓喊他先生,不過以他的年紀、經曆和能力來說,張桓也不算是吃虧。
張桓上前拱手施禮,“傅先生,在下張桓,是膠東人,恰好趕上這位大哥病了,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能搭把手就搭把手。”
傅照點點頭,“這話實在,我願意聽。你放心吧,這人沒有什麽大毛病,就是身子虛,看樣子有日子沒好好吃飯了,又不知道爲什麽空着肚子喝了許多酒,又處在這個節令,不病才怪呢。”
“那,依老先生看來,這位大哥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恢複啊?”
“嗯,吃了我的三服藥,應該就可以恢複了,不過他的身體以前虧欠太多,如果不加以很好地調養,怕是會有損天年啊。”
傅照憐惜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中年書生,“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的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我看你錢孚于也是個飽學之人,爲何要做出這等小兒女之态,平白給世人留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