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吃過早飯以後,張桓仍然跟計劃中一樣,護着她們出發了,張大奎卻留在了萊州,仿佛沒有見過他們一樣。
“張桓,這……這是怎麽回事兒?”剛剛走出城門,張怡就掀開車簾,把張桓喊了過來。
張桓從懷裏掏出一個錦囊遞給她,“沒事兒,張大帥知道你想家了,特意讓我來護送你回家看看,這是你忘在登州的東西,特意讓張将軍給送來了。”
打開錦囊,裏面是一塊象牙牌子,一面寫着“錦衣衛指揮使”,另一面隻有一個“張”字。
張怡的眼淚刷地一下子流了下來,這是張可大任南京錦衣衛指揮使的腰牌,也是南京錦衣衛的一項特權。
每一名曾經擔任過錦衣衛指揮使的官員,卸任後都可以保留自己的腰牌,南京錦衣衛屬下所有人等見牌如見人,會絕對服從持牌人的命令,而由此産生的一切後果自然由原指揮使承擔。
張可大曾經擔任南京錦衣衛指揮使長達七年之久,在江南的影響力頗大,這次他把自己的這枚腰牌派張大奎送來,自然是生怕自己的寶貝閨女受一丁點兒委曲。
事情的來龍去脈,早上起床以後張大奎已經向張桓解釋清楚了,因爲他知道,就算是大小姐拿着腰牌,最終決定如何使用腰牌的還是張桓,所以必須要張桓知道,這道腰牌代表的重要意義。
手裏托着這枚腰牌,張桓很想讓張大奎帶回去,他有信心和能力保護好張怡,可是他也明白,這是一位父親沉甸甸的心,他沒有理由也沒有權力拒絕。
張桓伸出手,輕輕幫張怡擦去臉上的淚水,“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咱們走吧。”
馬車繼續向前,除了馬脖子上的黃銅鈴铛聲,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語。
晚上宿在濰縣,張桓在夜裏巡看時,發現自己租住的客棧小院外面,已經被人安排了五個暗哨,心裏清楚,這是錦衣衛在行動。
一方面感歎于張可大爲人父的深情,另一面卻也驚歎,張可大竟然有如此大的能量。
曆史上張可大在孔有德發動暴`亂前,已經晉升右都督(正一品),佥書南京左府兼督池河、浦口二軍,可惜還未成行,孔有德就在吳橋發難,一路打回來,在糊塗巡撫孫元化的指揮下,與耿仲明裏應外合,奪下了登州水城。
張可大抵抗未果,在殺死小妾後,自殺于太平樓上,後崇祯追贈特進榮祿大夫、太子少傅,谥莊節,賜祭葬,予世蔭,建祠曰“旌忠”。
他的一生,活的可謂精彩,死的可稱壯烈,可惜的是,死了就是死了,關于他的後人後世,曆史沒有更多的記載。
這輩子,張桓沒打算讓他死,尤其是沒打算讓他死在孔有德的手裏。
因爲他是張怡的父親,僅有這麽一條已經足夠了。
張桓回到院子裏,拿了五隻燒雞出來,逐一走到五個暗哨跟前,把燒雞扔給了他們,又扔了一包五十兩的銀子過去。
錦衣衛可以安排暗哨保護他們,但是不要以爲老子看不見你們,更不要以爲老子是白用你們。
張桓笑眯眯地背着手回到了院子裏,張怡他們屋子裏的燈已經熄滅了,秋夜的寒氣逼來,有了燒雞和銀子,想來那些暗哨們今天晚上能過得舒服一點吧。
第二天早上起床以後,姚二虎在院子裏大叫起來,張桓出來一看,院子裏整齊地碼放了兩筐水靈靈的蘿蔔。
“煙台蘋果萊陽梨,不如濰坊蘿蔔皮兒。”這是前世時張桓常聽的一句話,當年秋冬季節有事路過濰坊時,不管多忙他都會抽時間去買上一些濰縣蘿蔔,這東西吃着過瘾。
據濰坊當地人介紹,這蘿蔔是自清朝乾隆年間才有記載的,沒有想到到了明末,這蘿蔔就有人送到眼前了。
擡頭向暗哨所在的位置看了兩眼,張桓一下子樂了,原來藏着人的地方現在放了一隻大蘿蔔,不用問,這是濰縣錦衣衛兄弟們給搞來的。
張桓上前拿起一根蘿蔔,從水缸裏舀了一瓢水沖洗了一下,張嘴鬧了一大口,又酥又脆,一别四百年,吃起來還是前世的味道。
“這是好東西,來來,多洗幾個給張怡海棠她們送過去。”張桓一邊大口吃着,一邊招呼陳二狗姚二虎拿水來多洗幾個。
這時其他人也都出來了,院子裏頓時熱鬧起來。
吃着已經切好片的濰縣蘿蔔,張怡的臉上才算是露出笑容來,“這蘿蔔真好吃,上次路過這兒的時候,我們也在這兒住了一晚上,我和小倩還出去玩來着,卻沒有發現這兒的蘿蔔這麽好吃。”
“對了,海棠,你以前也是路過這兒的,你知道這蘿蔔好吃嗎?”
海棠小嘴裏嚼着蘿蔔,緊嚼了兩口咽下,“我都是跟着我爹來的,哪裏知道?上次偷跑出來,一路上光顧着趕路了,根本顧不上這些。”
“我就納悶了,張桓怎麽知道這裏的蘿蔔好吃的?他從小都呆在奇山,這次也算是他第一次出遠門了。”張怡好奇地問道。
海棠搖搖頭,“他呀,出的遠門多了,帶着船隊到濟州島,還順着鴨綠江到過鞑子的老窩,不過确實沒聽說過他到過濰縣啊?”
“他順着鴨綠江到過鞑子的老窩?這事兒怎麽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啊,海棠,你知道嗎,說來我聽聽。”張怡蘿蔔也顧上不吃了,拉着海棠讓她快說。
海棠輕笑一聲,“我那時正被關在聞香教裏呢,哪裏知道他去東北的事情?這事兒都是後來小妹告訴我的。”
“小妹,你知道你哥到東北的事情嗎?快點說來聽聽。”張怡的手又伸向了小妹。
張小妹往旁邊一躲,“這事兒說來話長了,現在我們家裏還關着兩個抓來的鞑子女人呢!”
嗯?怎麽個情況?張怡猛地停了下來,“你哥到東北搶了兩個鞑子女人回來?”
“不是兩個鞑子女人,是搶了好幾個,有兩個最漂亮的關在我們家裏,其他的都在外面幹活呢。”
張小妹根本沒有意識她的話裏的語病,說得十分坦然。
好你個張桓啊,枉我以爲你是個英雄好漢,沒想到竟然搶了鞑子女人留在府裏,看我怎麽收拾你!
張怡怒從心頭起,猛地一掀門簾,沖到門口,一聲河東獅吼,“張桓,你給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