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行的人群站在碼頭上,久久不願離開,已經遠行的船上,有他們的親人和牽挂。
看着他們,張桓真正感受到了身上的責任和壓力。
活着,好好地活着,這是每個人的希望,但是在這一過程中,總會有人去犧牲。
張桓隻是希望,這份犧牲能夠小一些,再小一些。
“好了,天保已經帶人進山了,咱們也該出發了。”張桓打馬回頭,看了看碼頭上的人,“你帶隊護送貨物先走,我先到登州去一趟。”
石頭在旁邊點頭應下,“行,我們沿着南線走,到時在濟南住下以後,我會安排人到四海商行報信。”
兩個人在碼頭上直接分了手,石頭打馬往倉庫跑去,張桓則直接回到了家裏。
海棠早已經準備妥當,随張桓回來,和張小妹兩個拜别了安氏,坐上了馬車,立即起程了。
雖然有些不舍,安氏還是揮手看着兒子女兒的車隊慢慢拐過街角,消失不見了。
兒子長大了,尤其是端午節以後,做了好多大事,帶領着一班所城少年,創下了好大的名頭。
張家的産業越來越大,不但有了五洲商行,還有一個金礦一個鐵礦,今天甚至還搞起了海外貿易,要把生意做到倭國去。
其實安氏也明白,這些生意裏,金礦鐵礦和海外貿易都是有些不妥的,起碼是與大明的律條不相符,但是既然是兒子弄出來的,對她而言,就是最好的。
安氏就像是一隻老母雞一樣,守護着自己的家和一對兒女。
唯一不足的就是兒子還沒有娶媳婦,看看站在身邊的馬夫人,心裏歎了口氣,本來是想讓兒子去把親事訂好,早點娶媳婦的,現在倒好,親事是定下了,可是媳婦卻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馬姑娘一直沒有下落,馬夫人曾經打發人去玉皇庵裏找過,庵裏的人卻說她離開後再也沒有去。
雖然留了口信和地址,但是至今仍然沒有消息。
以馬夫人對自己女兒的了解,知道女兒定是以爲自己和馬明兩個都被聞香教所害,遠走高飛積蓄力量,準備報仇去了。
這一下子事情尴尬了,張桓雖然與馬姑娘确定了婚約關系,可是媳婦找不着,就沒有辦法完婚,事情就這樣擱下了。
安氏是個善良人,自然不會與馬夫人翻臉,但是事情這樣耽擱着,老姐妹兩個都覺着不自在。
現在張桓的身邊有一個海棠,兩個人曾經一起經曆過生死,而且海棠見多識廣,能寫會算,在這個年代絕對屬于當家理财的好手。
安氏有意撮合他們兩人,她能看出海棠是滿心歡喜的,可是自家兒子什麽意思她卻看不透。
這次出發之前,安氏把張小妹單獨叫到屋裏,親口給她交待了任務,要她一路上想辦法創造機會,讓張桓和海棠多多接觸,以早日達成自己的願望。
張小妹雖然羞紅了臉,卻愉快地接受了這一任務,畢竟這也是她的願望。
這會兒,小丫頭坐在馬車裏,拱在海棠的懷裏就開始膩上了,“海棠姐姐,你說我哥是不是塊大木頭啊?”
“啊?怎麽這麽說?我覺着張千戶挺好的,爲人和善而又幹練,說話也挺風趣的,怎麽會是木頭呢?”
海棠透過馬車的車簾,看着外面一片枯黃的野草,心裏想着事情,嘴裏随便地回道。
“他要不是塊木頭,怎麽會不知道海棠姐姐的心呢?”張小妹繼續加料。
“唉,他是男人,要想大事做大事,哪有功夫想這些……”海棠随口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不對,急忙停了口,臉上騰地一下子燒了起來。
這都說的是什麽呀?海棠猛地捂住臉,完了,沒臉見人了,中了張小妹這小丫頭的計了,這種心事怎麽随口就說出來了?
“海棠姐姐,這有什麽好羞羞的?”張小妹有一種奸計得逞的得意,“好了,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保證創造機會,讓我哥那塊木頭喜歡上你!”
海棠捂着臉不吭聲,隻是拼命地搖頭。
張桓對她的感覺,她的心裏很清楚,要說沒有愛戀那絕屬胡扯,但要說有多深多重,似乎也說不清。
她本能地感覺到,張桓有時似乎在躲着自己,在濟州島和海上那麽長時間,兩個人幾乎天天在一起,自己的情意他沒有理由不知道,可是卻沒有任何進展。
回到了奇山,自己執意要回聞香教,結果被師父王珂扣下了,他爲了自己又能與聞香教硬碰硬,甚至不惜刀兵相見。
矛盾,張桓的身上滿是矛盾,海棠相信,他心裏是有自己的,但是明顯火候不到,所以她将耐心地守在張桓身邊,默默地幫助他,支持他,直到他想通的那一天。
一路急行,趕到登州府的時候,夕陽已經西下了,張桓帶着馬車來到了五洲商行。
經過最近一段時間的擴張,五洲商行已經把周圍的幾家店鋪盤了下來,又把後院往外擴大很多,變成了一座前店後庫,裏外五進的大宅子。
張桓跳下馬,石頭的副手也是張桓的本家兄弟張桐快步走上前,“三弟,一路辛苦了。”
張桐今年三十多歲,是張家的遠支,人很沉穩,原來是個走村串戶的行商,張桓創立五洲商行,就把他帶到了登州。
張桓上前拱手施禮,“桐哥辛苦了,勞你久候了。”
“自家兄弟不說兩家話,快點到裏面休息吧。”
張桐說着話,彎腰伸手把張桓讓進了大門,後面自有人把馬車牽到後院,那兒已經找了兩個婆子在候着呢。
張桓走在前面,張桐在後面跟着,兩個人來到廳堂裏坐下,張桐親自倒上茶來,“三弟,我已經準備好了酒菜,呆會兒我陪你小飲幾杯?”
張桓點點頭,“桐哥,這兒變化很大啊,看來你們沒少吃苦啊。”
“哪裏,這些,都是大小姐關照的結果。”張桐嘻嘻一笑,“大小姐第一次來,就說咱這個地方位置挺好,就是小了點。
後來周圍的人家就主動上門來把門面、鋪子盤給咱們,而且價錢還挺公道,我私下裏打聽了一下,是總兵府裏傳的話,錦衣衛幹的。”